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刚好，再近一步，章橘颂都会感觉不自在。

她定了定神，抬眸扫了眼夏之恒。章橘颂看人的速度很快，只是笼统的打量一眼，视线如同滑落荷叶的水珠，一闪而过，唯恐多一秒会让对方不自在。

好高啊。这是夏之恒给她的第一印象。

明明在记忆里，自己一直比他高来着。怎么现在，她只堪堪够到他肩膀？

这不科学。

“姐姐？”

夏之恒探寻的问：“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啊，不是，”章橘颂清了清嗓子，盯着自行车篮，“我是在想，你现在长好高啊。”

风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那当然，我都长大了。”

静了一刹。

一片新绿的叶被风吹进自行车篮。

为防止进一步叙旧，章橘颂把那枚叶子拾起，说：“我先带你去面试的地方看一看。”

她推着自行车，夏之恒跟在左侧，隔着一臂宽的距离。

行走的时候，理应说些寒暄的话。但章橘颂不大擅长说场面话，只是每经过一个建筑，说上一两句：

“这是逸夫楼。”

“那边是老图书馆。”

“拐弯那里是知行楼，我们社会学系上课基本在这里。”

……

说着说着，迎面撞上一个小型旅游团，导游正声如洪钟的说：“那边就是A大的老图书馆，有着百年历史……”

唔，好像有点点尴尬。

章橘颂捋了捋右耳旁的碎发，偷偷去看夏之恒。

不料他也看过来，两人对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三秒之后，章橘颂与夏之恒不约而同笑起来。

章橘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反正，遇到尴尬的事，笑一笑，也就糊弄过去了。

她说：“那个，我好像一直在说些无聊的话。”

“有吗？”夏之恒停下脚步，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可以麻烦你多介绍一些吗？说不定等会儿面试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是这个道理。

章橘颂点了点头，拣了一些校史校训给他听。

循着暖洋洋的日光，一栋白色大理石的洋楼出现在视野里。

A大自招的面试地点到了。

有好些指引牌立在周围，学生家长来来去去，夹杂着几个帮忙的学生会志愿者。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室友安妮。

若是平常，章橘颂一定会悄悄绕道。她一贯是不喜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撞见熟人，毕竟见面就代表要打招呼、要尬聊。

可是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夏之恒，没法避开。

章橘颂在心里暗自叹息，默默祈祷安妮不要看见自己。

事实证明，祈祷无用，安妮视力很好。

“橘颂？”

安妮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章橘颂与夏之恒：“这是……”

“这是我以前邻居家的弟弟，他今天来面试的。”

“这样啊。”安妮指点道，“那边有流程表，你弟弟可以去看看。”

夏之恒点点头：“谢谢。”

等他走远之后，安妮转头和章橘颂说：“你这弟弟，长得可真帅。”

“是吗？还好吧。”章橘颂讪讪笑着。

帅应该是帅的，虽然刚刚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可只要一眼，就能形成“这个男孩子真好看”的印象。

唔，应该多看一眼的。

“橘颂，雷毅你认识吗？”

“谁？”

章橘颂一时没想起来。

“雷毅，就这个。”安妮索性把手机拿出来，指给章橘颂看。

她说：“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声，这个是说你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看见那个头像，章橘颂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小组作业群里那个擅长动口不动手的男生嘛。原来他叫雷毅。

雷毅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和不负责的女的组队，小组作业没挂就得烧高香。枉费我说了一堆建议，人听都不听。”

附赠一个微笑的EMOJI表情.

给他点赞的同学还不少。留言也多：

“兄弟，我懂你。小组作业真是的小组作孽。”

“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人。”

“谁呀？提示一下，好避雷。”

那条避雷的评论雷毅回复了：ZJS

一股火腾地从心里窜起来。

这男的有病吧？

章橘颂气得连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冷着一张脸将自己的手机打开，翻到雷毅的朋友圈。

一条黑线，她被屏蔽了。

很好。

非常好。

“没事吧？”安妮问。

缓了两秒，章橘颂深吸一口气：“没事，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告诉我。”

若不是安妮告诉自己，依着她在系里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身份，怕是要等到下次小组作业组队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

章橘颂扬了扬自己的手机：“他这条朋友圈屏蔽我了，你能截图发我下吗？”

犹豫了一秒，安妮把截图发过来。

章橘颂一边存图一边说：“你放心，我不会说是谁给我的截图。”

安妮嗤笑一声：“那倒没关系，我怕他？你心里有数就行。”

她笑了笑，转身继续干活。

章橘颂把手机塞进兜里，面沉如水。

下午的面试对夏之恒很重要，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给别人带来困扰。

放轻松，放轻松。

深呼吸好几次，她方才压抑住怒气，满脑子都在想应对之法。

不知隔了多久，章橘颂彻底平静下来，她抬眸望向公告栏的方向，却不见夏之恒的身影。

正纳罕，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姐姐”。

原来不知何时，夏之恒已经站在身后，静静看着她。

章橘颂心平气和道：“看完考场了？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好像在想事情。”夏之恒的眉眼间有担忧之色，“是发生什么事了，能和我说吗？”

“没什么，小事而已。”

章橘颂轻描淡写地说。

夏之恒垂下眼，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尽数藏起。

再抬首，他已换上笑脸：“好，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快到吃饭时间了。”

章橘颂拿手机看了看时间，说：“A大的食堂挺多的，各种风味都有，你想吃什么？”

“姐姐最喜欢哪个食堂？”

“我？”猝不及防被反问，章橘颂卡壳了片刻。

东苑的卤肉饭，西苑面包房的拿破仑，南苑的羊肉粉，北苑的黑椒牛排依次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好难哦，每个食堂都有好吃的，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决定最喜欢的食堂这项桂冠花落谁家。

章橘颂一脸纠结：“这，选不出来，都喜欢。”

她想了想，说：“这样，东南西北，你喜欢哪个？”

“南。”

“跟我来。”

被这场美食挑选分了心，到两碗盛在青花瓷海口汤碗里的羊肉粉摆在食堂餐桌上时，章橘颂原本的愤怒全然抛在脑后。

南苑的羊肉粉是西南地区的吃法，细粉泡在红油辣椒高汤里，厚厚的一层羊油将羊骨汤的香气锁住，嘶着气嗦一口羊肉粉，再嚼上两片薄如蝉翼的羊肉，足以让人短暂忘记烦恼，专注于吃。

章橘颂把配菜泡菜丝全撒上，说：“美中不足就是配菜有点少，如果是在我们老家，酸豆角、酸萝卜榨菜、辣椒面、剁辣椒、蒜蓉随便加，吃起来更痛快。”

“那下次回去，我们一起吃。”

“好呀。”

夏之恒答应了一声，对着那碗羊肉粉微笑。

午餐后，章橘颂把夏之恒送到考场。

“加油。”

“我会的。”

转身的时候，夏之恒叫住她：“姐姐，晚上……还能一起吃饭吗？我晚上十点的飞机。”

章橘颂盘算了下，时间来得及。

“好呀，我下午三点有一节课，五点下课。你要是结束的早，就在附近逛逛，五点的时候我们还在这里见。”

夏之恒点点头，很郑重的样子：“好，不见不散。”

章橘颂转身骑上自行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冲。雷毅，你等着，姑奶奶创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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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黔南羊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