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影子之间的仇恨？那我倒是没听说过，或许有人听说过。”江勉言将目光投向席森，“你说对不对呢。”

席森的面部略微抽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瞄了一眼安戈的表情。

安戈是知道凡越和席森之间有仇的，好像是某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曾经被席森杀死了，可是具体情况也并不十分清楚。对于这种事情，安戈已然是非常习惯，作为一个杀手，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四处结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暗自瞪了一眼席森，意思是让对方不要出声，于是席森欲言又止，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看江勉言：“谁知道呢。”

邱媛倒是很积极主动：“没听说过也没关系，我的叔爷爷就是被影子席森杀害的。”

江勉言迅速点头：“嗯，那能理解，所以你们之间有仇。”

“但其实叔爷爷没有彻底死去，我们将他的大脑保存了下来，把他的意识留在了云端。”邱媛说道，“他让我们调查一切与因特里赫德集团有关的组织，所以我们找到了你们。”

安戈观察着席森的表情，眼见他面露惊愕，就知道这件事情在席森的意料之外。

“既然如此，你能帮我们做什么呢。”安戈又问。

“我们。”江勉言笑着又对席森重复道。

席森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依旧没能让安戈投入MAA的怀抱，可是江勉言一出场，安戈就自然而然地和他们拉近了距离。江勉言还三番两次地向席森炫耀，这明显让对方感到了不爽。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但如果是和实验有关的材料，你可以尽情地向我开口。”邱媛道，“我们也有自己的研究实验室，技术人员，可是始终没有做出任何突破，当然如果您能莅临我处，进行相关指导就更好了。”

邱媛的语气谦卑，表情真挚，和她一开始的高傲少女形象判若两人。

她提出的条件让安戈非常心动。

她和烈焰神鸟之间的契约还存在着，目前实验室基础设施才完成了18%，一直停滞不前，距离500份产品的目标也相当遥远，她亟需大量原材料和实验设备。

如果自己有稳定供货的厂家，自然做起事情来能够事半功倍，只是这样又要牵扯进复杂的组织关系当中，而且也不知道江勉言怎么想——邱媛或许认为自己和MAA是一伙的，但事实上，他们还没有正式达成合作，而且S级非凡者江勉言才是这里唯一掌握话语权的人。

“不行。”江勉言还没开口，席森就说道，“桑格莉亚不需要跟你们合作。”

他的目光警惕，仿佛一只护犊子的狼。

他这句话让安戈十分不爽，可她知道，她和席森现在都没有什么权利，于是问道：“队长怎么想？”

“唔，我觉得这倒是可以，正好桑格莉亚需要更多的‘母能力’。”江勉言托住下巴，仿佛在认真思考，“不过我还有些想知道的事情……你的叔爷爷，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有自主意识的，还是仅仅是一段回忆数据，他的行为仅仅基于他过去的习惯？”

“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您去参观。”邱媛微微一笑，“您随我一起回守野市，我们还有很多可聊的，不是吗？”

江勉言跟着邱媛回守野市的方案很快就被敲定了，其一是他们需要商谈更多的合作，其二是为了监视邱媛，以防对方出尔反尔，泄露太阳镇中学这些事情的真相。

安戈对这一发展十分满意，因为和烈焰神鸟的契约又让她得抓紧一切机会，完成目标，获取A级能力……这样的发展方向对安戈来说显然是最有利的。

只有席森一再反对，认为不需要让安戈有接触其他组织的机会，然而江勉言却表现得坦诚而公平，认为MAA与安戈合作的机会仍旧是最大的，这让安戈对MAA有了更多的改观——只是也多了一丝警惕，不知道这是否是江勉言的另一策略，吸引安戈的计谋。

不过，安戈又将此归于了自己生性多疑上，她知道自己并不容易信任他人——这也是相当自然的事情。毕竟她曾经对于“帮助”自己的因特里赫德十分忠诚，结果却发现这不过是一场阴谋。

想要让她再次信任某个组织、某个人，并非那么容易。

比起投靠某个组织，她更愿意单打独斗，做一头强大的孤狼，这样就不会有被人欺骗的风险，也不必再次上演背叛与被背叛的戏码，这种事情只要经历过一次，就会精疲力尽。

可惜影子席森并不懂安戈的这些想法。

安戈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会有这些属于人类的情感。

她曾经深刻反思过自己的冷血无情，却没想到席森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年前，略加菲尔德。

幽灵司令有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幽灵别墅，里面的所有仆人都是听命于他的幽灵。

许多人曾经听说过这个传闻，却并不知晓，这个别墅是可以移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幽灵大军神出鬼没，前一晚还在新白夜过最南部的沙滩悬崖，后一广域晚就能出现在沙漠腹地的戈壁绿洲。

即使是在因特里赫德集团的内部，也并非所有人都掌握这个秘密，只有最为核心，最了解机密的成员，才会进入他的幽灵别墅。

当然，在集团的诸次重要行动中，幽灵别墅成为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

席森第一次进入幽灵别墅就是在略加菲尔德事件当中。

当时他是莫离手下最为年轻的成员，他是引诱琳光进入陷阱的重要人物。

彼时的席森在行动中颇为紧张，然而莫离却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

“做得很好。”莫离一掌拍到了他的后背上，把心不在焉的席森拍得一个踉跄。

他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因为他扮演的是一个在灾难中无家可归的乞儿，祈求联合教会最为优秀的人物——琳光大主教，能够在略加菲尔德赈灾，为这里降下智慧之神的福音。

他的青涩、紧张，甚至是结结巴巴的声音，都成为他所扮演角色的真实细节，让他的表演有血有肉。

“这次行动多亏了你。”莫离笑眯眯的，显然他的心情不错，“我们已经把琳光的残躯收集好了，接下来就是回去开庆功大会了。”

席森的脸上全是尘土，一点都看不出高兴之色，只是说了一句：“我先回屋了。”

“回屋好好洗个澡……”莫离还叮嘱道，然后回头对塞茜笑着说，“你看他，越来越沉稳了。”

席森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别墅二层中间的一个单间，一个猛子将头扎进洗面池，一连串地气泡咕噜噜地冒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腿脚都在发抖，撑着洗面池的胳膊肘像蝴蝶翅膀一样轻颤。

席森猛地将头抬起，然后又一次扎进了洗面池，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不能让别人看出我的恶心——席森这样想道。

刚才琳光的死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像大山哥哥般关心别人的人，被他诱进了陷阱，死在了他的面前。直到最后，琳光的那双眼睛都没有合上，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席森抬头，深呼吸，这次轻柔地将脸埋在了洗面池里，他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然后有湿热的液体从眼角溢出，和洗面池里的水合二为一。

“席森！”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头，清脆的声音让席森的大脑“嗡”了一下。

然后他呛了一口水：“谁？！”

“是我！”桑格莉亚做出噤声的手势，“嘘，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你？”席森的喉咙呛得难受，“咳咳，你怎么在这里？咳……莫离不是说，你不能来略加菲尔德吗？也不能来幽灵别墅，让你就继续留在守野市的实验室里。”

“那我当然是偷偷来的啊。”桑格莉亚理直气壮，“这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你说的是‘净化’能力，那你不用担心了。”席森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语气也很生硬，但桑格莉亚并没有发现。

“嗨，那还用说吗，莫离什么时候把事情办砸过，我都没想过会不成功。”桑格莉亚的语气轻快，她压根就没把这次行动放在心上，她兴奋地凑到席森面前，“我听到有人说，这次行动你可是立了大功。”

桑格莉亚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可是席森却更加不好受了，他忍着恶心道：“嗯。”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桑格莉亚道。

“是我该恭喜你，马上就有研究材料送回守野市区了，你实在不必偷偷跑来。”

席森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的恶心，他的挣扎仿佛在桑格莉亚那里都不值一提——对啊，这个女人向来强大冷漠，只在乎结果，完全不考虑中间过程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只坐在实验室里，双手看似干净地工作。

桑格莉亚有些扭捏地笑了笑：“我是听说……幽灵司令和琳光，他们两个分别都有一本神秘的书。”

“……”席森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张口便是嘲讽，“书？实验室的书还不够你读的？为了这点事情你跑了几千公里过来，在这么忙的时候偷偷溜进我的房间，还要让我为你的违反命令保密？”

“别别……别像吃了火药一样！”桑格莉亚心中一紧——这次行动的人中，她唯一有些交集的就是席森和莫离了，可是莫离下令不许她来，而席森恰巧向来不喜欢遵守规则——因此她才选择偷偷藏在席森这里，可要是他把自己供出去，即便自己现在是集团十分宝贝的天才研究员，恐怕也免不了要被莫离批评。

“那两本书都非常厉害。”桑格莉亚低声道，“我听说，上面写着他们两个的秘密，你不好奇吗。”

如果是放在平时，席森一定会很好奇，还会和桑格莉亚一起去寻找，可是此时的席森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他的身体，他的心灵都没有做好准备。

“你的眼睛红红的。”桑格莉亚有些好奇地凑近，“你怎么了？你哭过了？”

席森一把推开她：“胡说什么？我是往脸上抹灰，迷到眼睛了。”

“哦，我说呢。”桑格莉亚嘟囔着，“你要是哭才是见鬼了。”

“你见鬼都见不到我哭。”席森冷笑道。

“我也觉得。”桑格莉亚一本正经道，“话说回来，你不对幽灵司令和琳光的非凡能力感到好奇吗？这么厉害的两个人……我可是非常想研究他们的能力。”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趁早打道回府。这里很危险……”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桑格莉亚赶紧钻到了床底下。

席森打开门，来人是塞茜。

“紧急任务！别墅里进了外人，全体成员一楼集合。”塞茜的表情严肃，“可能是教会跟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