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有一少年慌慌张张迎了上来,他身着深色宽袍,衣襟袖口都用朱砂色细纹装饰,以宽带束腰。
对着花蓝抬袖行礼,飞快的看了时昭一眼,道:“少司大人。”
花蓝颔首:“说。”
那人才敢禀告:“少司大人,大祭司召您去一趟巫祀社,圣长老遇袭。”
花蓝一听,眉心紧皱:“遇袭?圣长老如何?”
那少年道:“已被送至医部救治。”
花蓝轻咳一声,勉强微笑着,侧身想要开口。
“花少司快去吧,圣长老的安危要紧。”抢在花蓝开口前,时昭颇为体贴道。
花蓝指了指少年,道:“这是星槐,他会带时少主到客院稍作休息,花蓝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时昭应声,花蓝抬袖告辞,转身快步朝着方才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离去。
星槐扯了扯袖子,领着时昭三人朝客院走去。
“客人请随我来,少司大人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三位可先休息一番。”
时昭点头道:“有劳。”
鱼青眉头紧皱,人还没见上,就已几经波折,她觉得这巫族,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丝诡异。
她跟在身后,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时昭。
后者微微侧头。
鱼青望着时昭,眼底疑虑重重。
时昭神色淡淡,轻轻摇头,示意她别担心。
姚青宝倒是随遇而安得很,半天不作声。除了尖锐的号角声让她感到略微不适之外,其余时候她都安安静静地跟着时昭。
星槐带着几人横穿寨子,四周的院落疏疏朗朗挂着彩绸。
色彩鲜艳,却不凌乱。
时昭的视线划过逐渐远去的彩绸,朝走在前面带路的少年扫去。
星槐个子不算多高,时昭不用抬头就能轻而易举和他对视,小麦色的脸上,眉眼浓秀,油绿的大眼睛十分灵动。
观其衣袍上的图案,时昭心里推测这个人身份地位不低。
她含着笑,问:“不知星槐巫师在巫祀社任何职位?”
星槐挠了挠脸,道:“我还算不上巫师,我只是听候巫师们差遣的小巫而已。”
“这样呀。”姚青宝慢慢走近,含着笑道。
她微笑着,明媚的笑容让人觉得舒服放松。
姚青宝指了指他宽大的袖口,“小巫也会有专门的袍服吗?”
见姚青宝好奇地看着自己袖口,星槐有些骄傲地微抬下巴:“这是祭司部巫官的标志。”
姚青宝凑近看了看,“好精美,除了祭司部,你们巫祀社还有其他部吗?”
少女身上的馨香扑上鼻尖,风吹动着她发髻上翘起的发丝,垂下去又卷起来。
星槐脸上飞上一抹红晕,磕磕巴巴道:“当,当然。巫祀社原先是上古十巫建立的,后来发展到如今的六部。”
姚青宝问:“其他五部是做什么的啊?”
星槐道:“巫祀社分为医卜相、蛊命巫六部,这里的巫就是祭司部。我们大祭司是如今六部中实力最高的大巫。”
姚青宝道:“好厉害。”
在姚青宝的惊赞声下,星槐一一跟她解释巫祀社的职责分布,以及六部各自所负责掌握的相关能力。
这样一个嘴甜,长得好看,态度还很友好的女孩子在巫族并不常见。
交谈中,星槐脸上的笑容不断,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和姚青宝肩并着肩走着。
时昭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她重点关注了关于祭司部的信息。
祭司部是巫祀社最主要的部分,由巫族的三个势力组成,分别是主持巫族上下事物的大祭司,守护巫族的圣长老,以及有绝地通天之力的圣女。
这一代的圣女月婳是丹赤王的嫡长女,母亲是大祭司之女。本名公孙婳,据说出生之时,连下了数月的雨骤然停了下来,云收月出,灰墨的天色下,月明如昼。
电光火石之间,时昭脑海里没由来的浮现出一个梦境中的画面。
她躺在刑台中心处,灵根已被剔去,大雨冲刷着她身上的浓郁的铁锈血味。
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凝聚成一道道血河,从刑台上流下去。
她奄奄一息,在雨中艰难睁开眼。**之外,明镜高悬。她躺在那里,觉得月光正渗透着她,止不住的寒意刺入骨髓。
难以动弹,她费力动了动手指,融融的暖意包住了她。
“阿昭。”柔软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时昭抬眼,在一双漆黑杏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面色黯淡发白,双眼静静毫无波动。
她蓦然回神,才注意到她们已经走到了客院外,三个人都驻足看着她。
星槐面露疑惑,却仍礼貌的等在院门口。
鱼青静静看着她,守在她身旁。
“你怎么了?阿昭。”姚青宝握着她的手,眉头紧蹙。
时昭缓缓摇头,“没事,想事情想的入迷了些。”
无人发现,一缕近乎透明的灰烟钻入时昭的额心,没留下半点痕迹。
客院坐落于一片翠绿之中,呈半圆形,上下两层。
将时昭等人安置在客院后,青槐就退了下去。
干净的客房里,鱼青四下环顾着,又检查了桌上的茶水点心。
时昭在方桌前坐下,姚青宝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温暖的手牢牢地牵着她。
“到底怎么回事?”
见姚青宝的小脸依旧皱着眉,她伸出空闲的右手捏了捏,“我真的没事,别担心。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个梦了。”
姚青宝狐疑:“那个噩梦?”
时昭点了点头。
此番来这里,就是为了解梦。不料,在见到圣长老前,却传来圣长老遇袭昏迷的消息。
看来一时半会儿她们是走不了了。
姚青宝松开了手。
“等一下。”
她从袖口里扯出来一块令牌,和时昭的一样是莹白色的,尾端挂着三颗银制的荔枝。
和时昭的葡萄挂饰一样,出自同一技师之手。
她的这块令牌还是时昭送给她的,仙门世族子弟人人都有,但这通灵令牌对普通人来说却是个奢侈品,而且普通人也没必要用通灵令牌。
她不常看令牌,她的联系人里除了时昭就是百晓堂的人。
有时候她沉浸在山水画里,时昭也联系不上她。所以,一般有急事的话,时昭会直接到百晓堂来找她。
姚青宝翻了翻令牌,果然,看到了一则信息。
“之前让十三去查的事有结果了。”她将令牌递给时昭,“你看。”
“查的什么?”时昭接过令牌。
姚青宝撑着脑袋靠过来,眼了眨眼睛,跟她一起查看令牌上的信息。
鱼青已经将客房细查了一遍,依靠在时昭身后的红柱上,垂眼看着两人额头相抵,嘴角微不可见地轻轻勾起。
时昭划动令牌的手一顿。
是那个凡人女子的身份背景。
竟然不是普通凡人,丹赤王的嫡幼女,公孙姝。
好巧不巧,她们现在就在丹赤国境内。
丹赤国的王女,姐姐是巫族圣女,外公是巫族大祭司。
难怪她能拿出同心蛊来。
时昭将令牌还给姚青宝,轻轻垂眸,眼睫微颤。
公孙姝是没有灵根的。
那梦里的公孙姝怎么会有着跟她一样的冰灵根?
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预知?还是说梦里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想的?
时昭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嗡嗡作响。
干脆闭上了眼,让自己放空。
姚青宝拿回了令牌,挑着消息回复着。
九州的通灵令牌分为三种,最次等的令牌通体呈灰白色。只能用作互传消息,没有其他用处,体积也较小,长约三寸。
较为常用的是二等令牌,呈墨灰色。长约四寸,除了传信之外,多了个消费功能。
九州大陆内,各大商行、钱庄都已经灵活运用起了令牌的消费模式,除了部分禁止通灵的地域和杳无人迹的荒野外,传信模式也基本上全面覆盖。
而时昭等人用的是最高等的令牌,分为黑白两种颜色。用法也多了起来,除了上面说的传信和消费之外,还多了传音和储物功能。
姚青宝小的时候是不允许离开百晓堂的,只能整日待在山水画里苦背书籍。
她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爹爹和娘亲经常一消失就是几个月,娘亲回来后就严厉地考校她的背书情况,一旦背不出来就会被罚去抄书。
她在爹爹的手里见过那个会发光的令牌,娘亲考她书籍的时候,爹爹就在一旁点着令牌,手指飞快。
孩童的求知欲十分强烈,见到新奇之物更觉得有趣。
趁娘亲不在时,姚青宝放下抄书的笔,拽着爹爹的衣袖,在爹爹的怀里知晓了通灵令牌的存在。
爹爹答应她,乖乖背书,下一次外出回来就会送给她一个。
下一次过去了很久,姚青宝将母亲留下来的背书任务完成得很好,她记得爹爹会给她带那个发光的玩具,所以完全没有拖泥带水。
从百晓堂二楼的窗户旁,姚青宝躺在爹爹给她做的小小的摇椅上,街道两旁的屋脊残留的雪痕化了去,新绿爬上了屋脊。
娘亲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姚青宝欢快地往娘亲身后看去。
往日里总爱倚在娘亲身侧的人没有回来。
那个孩子很安静,也很乖,大多数时间都在睡着。
娘亲抱着那个孩子,时常发呆。
小小的姚青宝捧着书,她告诉娘亲,她有乖乖背书。
她问,爹爹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记着爹爹说要给她带那个会发光的令牌。
娘亲沉默了许久。
不久后,娘亲将那个孩子送走后,对于姚青宝背书的事更加严厉。
她懵懂着,不敢问那个漂亮的孩子,也不敢问爹爹。
后来。
她渐渐长大,明白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也没有再开口要过通灵令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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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圣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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