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抬头看了眼离开的金司医,又扫了眼房间,面露疑惑,勉强拿起令牌。
时昭回:“?”
血问在巫族也有眼线?
面具鬼:“还能回消息,状态还不错。”
不对,就算血问在巫族有眼线,但她现在没有带着面具,不是逐月楼的楼主。
令牌微微发亮,时昭垂眼看着界面。
面具鬼:“遇到什么事了?能应付吗?”
时昭回:“我是谁?”
面具鬼:“?”
时昭对血问鬼公子的印象到目前为止还是挺好的,对她有问必答。虽然说话有些不着调,脾气阴晴不定。但综合这人的实力势力来说,他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合作对象,要不然时昭也不会惦记着顺便帮他取得十方丝。
沈奚樾看了眼令牌的备注,接着发:“团子。”
时昭没空去细想团子是什么意思,她盯着令牌的界面脸上不自觉带上冷意。
时昭:“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沈奚樾正听着常岐啰嗦的汇报,见此眉头一挑,实话实说道:“我的心有点疼。”
时昭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耳边分神听着有关时昭的情报,沈奚樾舌尖抵了抵牙尖,在令牌上输着:“你手上的红色印记是妖族的魂印。若是你受了伤,我会感受到,可以说是通感。”
时昭低头看自己的手,纤细如玉的左手小指处,有一个形似狐状的胎记。
她从前一直觉得这个胎记十分漂亮,像一团火苗,灼灼盛放。
什么魂印,父亲明明跟她说这是胎记。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百晓堂见到他的场景。
那时候她的手心微微发烫,还以为是被攥着太紧的缘故。
时昭:“这魂印跟你有关?”
沈奚樾等了一会才等到时昭的回复,嘴角勾起,坦然回复:“嗯,我亲手结的印。”
时昭不解:“我们以前就见过?什么时候?”
沈奚樾仿佛料到她会这么问,回的很快:“在你小的时候,但你似乎忘了许多事。”
时昭面无表情地回:“我的记忆很完整,并没有忘记什么。”
沈奚樾循循善诱:“若是你记得六岁之前的事,就会记得我是谁。”
时昭看着发光的令牌,垂下眼睫。
她的记忆准确来说是六岁才开始,之前的记忆只有空白一片。父亲说,她六岁那年生了一场病,一开始高热不止,后来低烧不断,半个月后才痊愈,之后忘记了一切。
身体刚痊愈的时候,整个栖梧山让她觉得非常陌生,父亲说她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但时昭记得清楚,栖梧山的孩子们对她并不亲近,他们对她抱有隐隐的敌意。他们经常恶意甩下她,失去记忆,对栖梧山完全陌生的时昭,总是在山中迷路。
她病刚好的很长一段时间不爱说话,终于忙完事务的时家主发现了时昭的异常。
后来父亲将族中事务交代给左右执法,然后带着她四处散心,父亲很耐心地陪伴她,直到她主动提出想要回栖梧山了,才带着她回去。
回到栖梧山测出天赋后,时昭就一直潜心于修炼。
后来那些孩子开始渐渐亲近她,崇拜她。
时昭的态度却开始冷淡疏离起来,她不会忘记自己被他们抛下时的茫然无措,也做不到大度地原谅他们。
时昭:“如你所言,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常岐正添油加醋地,绘声绘色地汇报时昭和江卿白之间大大小小的消息,完全没注意到沈奚樾眼底藏不住的冷意。
沈奚樾抿起唇,轻轻笑了声:“我们啊,是青梅竹马。”
时昭拧着眉看着“青梅竹马”这几个字,这几个字表达出来的信息太多。但无论是哪一种,此时都让时昭心中生出无名的怒火。
时昭手指飞快地点着令牌:“我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也不是你口中的团子。下次见面,麻烦你把这个魂印解开,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从她做那个噩梦开始,那些片段不停的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心中的愤怒和怨恨的情绪只能埋在心底,无处宣泄。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那些是梦而已,事情已经跟梦境有所不同了,她没有气血逆转,时家也没有被牵扯进流言蜚语中。
她强迫自己专注在其他事情上,不去想那离奇的梦。
只要见到圣长老,解了自己的困惑,只要破了这个噩梦就好了。
可圣长老昏迷不醒,公孙姝还是报了学宫大选。
江卿白也和梦里一样和公孙姝成功种了同心蛊。
她在心里问自己,那真的是梦吗?还是她避不可避的未来。
沈奚樾察觉到了她突如其来的恶意,他坐起了身子,抬手止住了常岐滔滔不绝的话音。
常岐挠了挠头退了下去。
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沈奚樾果断在令牌上往上一滑,发起了传音。
对面秒拒。
他再传,还是被拒。
他不厌其烦不停发起传音。
时昭终于接了起来,语气冷冷:“干什么。”
传音免不了会遮掩住一点音色,但不难听出来令牌传过来的声音没有起伏,冷若冰霜。
沈奚樾掀了掀眼皮:“为什么生气?”
时昭压着情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的有点太多了,鬼公子。”
沈奚樾顿了顿,问:“因为我提了青梅竹马?让你难受了?”
时昭确信他知道自己是栖梧山的少主了。
她破罐子破摔:“对。”
她心跳加快,语气更加冷漠:“鬼公子,别再提什么青梅竹马。六岁之前的事我也不想记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
“我之前贸然纠缠你是为了利用你和你身后的血问,是我不对。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想找你合作了,同样,我不希望你再去查我的事,我的事你也少管。”
末了又加了一句:“不管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沈奚樾任由她发泄着,等她安静下来,他才示弱般低声道:“行,我不提了。你可以继续利用我的。”
传音虽然掩住他真实的声音,但仍能听出来他声线很低。
时昭长睫微颤,她闭眼深呼吸,再次抬眼时,已经收敛了身上大部分的戾气,她道:“随便你。”
不等对面出声就切断了传音。
她觉得很疲惫,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自己,又总是睡得不好,肩膀处的伤口酥酥痒痒的。
她平躺在床上,将自己放空,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在安静的房间内睡了过去。
姚青宝站在门外,推门的手在听到时昭说六岁记忆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她在门外静静地听着。
再次见到时昭的时候,是在百晓堂里。
那天,她知道了那个漂亮的孩子的名字,人和名字一样漂亮。
昭昭,阿昭,时昭。
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是时昭的父亲,栖梧山年轻的家主,时初拂。
她很快就发现了,时昭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也不记得曾经来过百晓堂,不记得和她一起进过山水画趴在书堆里玩。
没关系。姚青宝想,如果可以,她也想像时昭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也就能忘掉父母都离她而去的痛苦。
她在门外站了多久,鱼青就抱着双臂在身后看了多久。
缓过神来的姚青宝转身看到她时,脸色又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拉着鱼青就到隔壁房间休息去了。
时昭刚睡着,姚青宝想,还是别去吵醒她了。
房间里,时昭能感觉到自己沉在水底,又被水流缓缓往上托起。
“小娃娃,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发生什么了吗?”
时昭睁眼,发现自己又到了船上,面前的雾团迎上来,黑点忽闪忽闪着。
时昭淡淡看了一眼,“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巫启已经接受自己无法离开船的事实了,他嘿嘿笑,“我一直在这里,短时间看来是走不掉了。”
时昭坐了下来,抬眼和巫启对视着,把她目前掌握的有关圣长老的一切和自己的来意,跟眼前的巫启一一阐明。
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是这样,你现在人在医部躺着,至于你为什么失去了这两百年的记忆,我也不太清楚。”时昭摊开手,神色淡淡。
巫启呆愣在小船的另一头,还在消化这些信息。
时昭没管他,身体向后仰去,一只手垫在脑后,躺在船上,看着顶部的阵法。
每一个阵法都会时亮时暗,阵法图案都是一样的繁琐复杂。
她专注地盯着正上方离她最近的那一个蓝白色阵法,在脑海里尝试着描绘出来。尽管线条勾画艰难,时昭却很耐心地一遍遍描着。
她天生就对阵法异常感兴趣,父亲知道后也乐得见她潜心钻研,还为她找来许多关于阵法的书籍。
但仍不忘嘱咐她修习剑道一术。
在她已经可以熟练的在脑海里绘出这个阵法的时候,水面上浮现了几个字,是水珠凝成的水字。
“坤卦·遁术·缩地阵。”
这就是刚才那个阵法的名字。
她掌握第一个阵法后,又开始挑着描绘其他的阵法。
水面上的字无声地汇入水里。
“离卦·言术·焚天。”
......
“艮卦·兵术·不动如山。”
在她掌握到第三个阵法的时候,巫启不再沉默。
“原来如此,这不是你的梦,是你的梦间。”
水字沉入水里,时昭应声抬眸,朝巫启看去。
雾团缓缓靠近,“娃娃,你听过重八术吗?”
时昭点了点头。
“重八术修的就是魂梦之术,因极为消耗精神,风险极大,所以很少有人能修成此术。”
大多数修行之人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而废寝忘食,日常修炼就已经非常消耗精力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神去修炼鲜为人知的重八术。
“但梦间就是天生适合来修习重八术的天赋,能生出梦间的人精神力都极为强大。不仅如此,它还能辅助你修习五行八卦术,让你修炼事半功倍。”
时昭点头,刚才描绘阵法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脑海里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绘阵时格外流畅。
不过才描了两三遍,就能完整熟练地掌握。
时昭想了想,问:“月梵圣女也有梦间?”
巫启道:“梦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觉醒时间因人而异。小梵的梦间是十二岁觉醒,然后正式修习的重八术。”
“照你的说法,你的梦和现实对上了开头,这应该是重八术第七重先知。但现实中后续的走向却是发生了改变,和梦里的画面产生偏离。这就有些不对了。”
雾团开始在船上游走着,像是在思考。
时昭提出疑问:“先知预知出来的画面会不会有不准的情况呢?”
巫启立刻反驳:“重八术预知的结果是最准的,既有画面就一定会发生,不会有半点偏差。”
时昭若有所思,“那第八重呢?”
雾团在时昭面前停了下来。
“据我所知,还从未有人修至第八重。所以,第八重的内容还得娃娃你自己去探索了。”
时昭皱眉问:“那我梦里的那些事,还会发生吗?”
巫启道:“不好说,但目前来看,既然过程可以改变,那梦里的结局就能破。”
“那些片段你不要全信,也不可不信,暂时拿来参考就可。”
“至于如何破局,娃娃,你愿意修习重八术吗?”
经过巫启的一番解释,时昭从梦醒时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梦里的结局可以改变。
这是时昭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我愿意。”
想要破局,就要变得更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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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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