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速度比来时慢了些,这马是汴安城盛产的灵马,灵马识途,不用鞭子驱使。
此时正稳稳的行驶在路上,速度却依旧比寻常的马快上许多。
月光流泄在帘子上,车内被霜色映照的淡淡发白。
时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懒地倚着车壁。
随手放在腿边的令牌正在不停地亮着光。
她没有去看,双眼轻轻闭着。分出意识在三魂上,试着运转七魄的力量。
七魄的灵气缓慢地聚集起来,融为一道透白的莹光,汇入她的意识。
她分出的意识被莹光推着游离体外,她看见,驾车的鱼青单膝曲着,靠坐在车上,安静地向远处望去,目光如萤火之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飞鸟被马蹄声惊起,自密林之上四分五落地飞散开,鸣叫着远去。
薄云半遮残月,清冷的月光下隐约可见稀稀朗朗的星光。
意识猛地下坠,落回马车中。
时昭张开双眼,姚青宝正点着令牌回复消息。
她没看见,刚睁开眼的时昭,瞳色正由银光慢慢褪回黑色。
时昭摩挲着手臂,幽黑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惊喜。
她的意识能离开体外三息左右。
不知这个时间是否会随着七魄变强而变得更长。
令牌还在不停亮着光。
时昭拿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绿镜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她点进界面,消息自动弹到最上面那条。
“楼主,那个金庾太子又来了!”
“他嫌咱们这的客人吵,还非得开着雅间的门。”
“外面的客人看见他后都不敢多呆,舞也不看,酒也不喝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点了一桌子的菜,吃一口嫌一口。”
......
“这是今天第五十六遍问楼主何时来了。”
时昭大致看了一遍,总结出来就是:
南宫瑄在挑事。
她问:“不是他自己说的五天吗?”
对面秒回:“奴家问过了,他说是等五天没错,九色玉他随身带着呢,好好的,还没摔碎。”
时昭:“......”
刚认识的时候让南宫瑄来逐月楼,他总是无动于衷,装没听见。
现在南宫瑄和柳月公子不对付这个事整个金庾国上下谁不知道。
他倒天天有空去逐月楼坐着了。
时昭:“别管他,他愿意来就来,记得收账。”
又加了句:“我明天去逐月楼。”
发完传信,时昭就随手把令牌又扔回原位。
令牌上的挂饰敲击作响,还在埋头回复消息的姚青宝闻声抬头。
姚青宝歪了歪头,无声询问。
时昭顺手将令牌递给她看,叹着气摇了摇头。
“南宫瑄?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主动来找你了,他不是一向不愿意与逐月楼来往吗?”
时昭倒是有些意外:“还说呢,他要是不来我眼前晃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姚青宝把令牌还给她,然后又拿起自己的令牌点击着,“我这有条关于南宫瑄的消息。十三说,南宫瑄又被他爹给扔到密牢里了,这次用时三个月才出来。”
“对外传的是南宫瑄为了学宫大选闭关冲境。”
时昭听着南宫瑄的消息,唇角微微抿起。
柳月公子和南宫太子是金庾国公认的死对头,但其实他们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而那些死对头传言也是从这仅有的几次见面中传出来的。
她和南宫瑄是十五岁那年认识的。
正是少年意气最盛的年纪,时昭刚从洛泽出来,身上的装束以简便为主,黑发用红带子高高束起。
准备从逐月楼后门绕进去的时昭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闷哼声。
是逐月楼后的幽巷里传出来的。
时昭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朝巷子里走近。
巷子里,忽然传来争斗声,直到有人倒地为止。
“阿鸿被都你害的双目失明,你居然还有心情出来游街玩乐。”
“残害手足之人都能当太子,你也配。”
时昭的脚步一顿。
父亲明令禁止她插手王族之事。
“我没有。”这个声音略微低沉。
时昭听到衣服布料在地上摩擦的沙沙声。
先前说话的人嗤笑道:“哟,不装哑巴了?”
“那碗药难道不是你端给大皇子的?”
“南宫瑄,你以为你害了大皇子就能坐稳太子之位吗?你对阿鸿动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一日落到我的手里。”
“你们几个,不必对他手下留情,留着一口气就行。我要让他记住,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动手!”
连续不断的拳打脚踢声,在狭小的巷子里再次响起。
被打的人却一声不吭。
连闷哼声都没有了。
时昭静静听着,依旧没有动。
铮然清鸣之声陡然响起,似刀剑出鞘。
这是要出人命的。
时昭略一思索,抬手在脸上覆上面具,朝巷子里走去。
一个石块被踢了进来,正中少年高高举起剑的手。
少年痛的手一松,长剑“当啷”掉地。
“谁!”
一群人转过身来,看向巷口,站在那里的人逆着光,面容埋在阴影中看不清晰。
时昭冷漠开口:“我说,一群人欺负一个就挺过分的了,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
被推倒在墙角少年也循声看过来。
一双眼睛如死水般沉静,毫无波澜,只看了一眼就侧过头去。
明明是个少年模样,浑身却散发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消沉。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滚开。”领头的少年是王丞相家的小公子王元琪。
时昭从南宫瑄身上移开视线,在站着的那群人身上一一扫过去,最后停在王元琪身上,笑了笑:“在我的地盘,劝我别多管闲事?”
王元琪有些不耐烦:“什么你的地盘?别在那装神弄鬼,报上名来。”
时昭轻轻一笑:“逐月楼,柳月。”
话音刚落,时昭的身后围上来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子,个个看上去都不好惹。
跟王元琪身后的一群少年一比,差距尤为明显。
巷子里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该死。”王元琪脸色霎时难看起来,父亲交代过不要惹上逐月楼。
他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人,“你居然还和逐月楼勾结上了。”
“再说我可就不高兴了。”时昭手里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了一把匕首,正一下下的敲着手心。
王元琪咬牙,颇为忌惮地看了眼时昭,然后带着人从巷子另一头快速离开。
见那群少年离开后,时昭让身后的人退了下去。
虽然这里偏僻,但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已经有路人停下来注意到这边了。
时昭朝墙角的少年走去。
她蹲了下来,大致扫了眼伤口。都是皮外伤,看起来还不是很严重。
南宫瑄低着头,任由她打量着。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脸,时昭只能看见他尖细的下巴。
她伸出手想着扶他起来。
“别碰我。”声音低沉且无力。他缓了缓,才撑着地慢慢起身。
时昭看着被拂开的手,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随着少年起身的动作,半散的乌发温顺的披垂,才将面容显现出来。
昏暗的巷子里,借着微弱的光线,时昭细细打量着他,肤色苍白,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脆弱病态之姿。
站起身来比时昭还矮上一点。
时昭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开口道:“你是去我那擦点药休息一下再走,还是我找人给你送回去?”
话音刚落,身后有人靠近。
时昭偏头看了眼,是两个暗卫。
南宫瑄轻声道:“不用了。”
时昭面露疑惑,她有些不解,刚才那些少年欺压南宫瑄的时候,也不见暗卫有什么行动。
南宫瑄扶着墙,艰难地往外走,即便因身上的伤痛的细细打颤,也依旧脊背挺直。两个暗卫默默跟在身后。
即将消失在视野的时候,南宫瑄微微侧首:“多谢。”
时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两个暗卫不像是护着他安全的,倒像是监视他一般。
据说后来那几个看热闹的人,看到逐月楼的人和南宫瑄先后从巷子里出来,而南宫瑄又浑身都是伤。
此后便有逐月楼和南宫太子不对付的流言传出。
不过没什么人敢明目张胆地说着这些流言,这两人一个是背后势力不明的柳月公子,一个是金庾皇帝最喜爱的南宫太子。
再次见面是在皇家的围猎场上,时昭刚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杀手,被灵隼抓着躲进了围猎场。
金庾皇室的围猎场设有护阵来保证皇室的安危,但白隼可无视圣级以下的阵法,自由通行。
杀手们被拦在围猎场外,不甘心就此离去,还在外面寻找突破口。
时昭也不着急,在山林中漫步走着,灵隼收敛巨翅,缩小体型踩在她的右肩上。
在灵隼的影响下,她走了一路也没看见什么猎物。
远远有几只猎物,也在感应到灵隼的威压后逃也似的离开。她肩上这只灵隼的实力,堪比合体时期的圣者。
正悠哉悠哉地走着,前面突然传来动静。
时昭脚尖一点,悄然跃到一旁的树上,在重重树影中静静观察。
隔着树影,时昭看到一个黄衣男子纵马奔了过来。
在一片绿影中格外明显。箭矢离弦的声音响起,数支挟着真气的利箭从他身后疾驰而至。
乌泱泱的一群少年策马追了上来。
此处没有猎物,这些少年是把前面的人当成玩具射猎。
黄衣少年迅速闪躲着,一支箭矢携风穿来,被射中后腿的马嘶吼着倒地,座上的人被摔下来。
落地翻滚两圈,强撑着起身。
又一支箭矢射过来,地上的人避无可避。
时昭手指轻抬,飞到一半的箭偏转了方向,射到了地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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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南宫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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