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施展咒术一边往前走，那些飞灰恍若化成当初那些妖物的嘴脸在护盾之外对我们张牙舞爪，手上的伤口自从施展术法之后就没有愈合的迹象，血液随着术法光一点点的流淌，不知不觉有些发麻……

护盾被击打出一道裂缝，我立马加强力量修复。

现在还不能破坏整个玄妙林区域，否则引发灵力紊乱造成坍塌，我们都出不去。

喉咙一阵腥甜，接着嘴角溢出血丝，我咽下一口血把他往上提了提继续走。

终于，找到出口那道即将合并的裂缝，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跑的话我确实没有什么力气了，不过我可以把他送出去……

“兰明，这些年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双手结印，默念口诀，护盾破碎那一刻他被我送了出去。

我短暂的舒了口气，重新站直身体面对那天空中凝聚起来的一团黑气，它像是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凝视着我，蓄势待发。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袭来，黑气化作无数团分身砸了下来。

“碧落九洲，显乾坤之境，应吾号令，破除邪魔。”

指尖迸发出的巨大的力量以我为中心向四周展开，两股力量相互碰撞在一起，引发地面一阵强烈动荡，飞沙走石飓风骤起，我站在风暴中央与上空那只黑色的眼对视。

“再来一次，照样杀你。”

那黑气似乎被触怒，大吼着，“放肆！”

我勾起唇角讽笑一声，“放肆的，一直是你们！”

“浮生令，绝杀——”

玄妙林百年来互相桎梏的三股力量至此全然消散，结界轰然破碎，如同拼图一般一块块的掉落下来，露出结界外的鹅毛飞雪。

只不过是那黑气参与的力量，居然费了这么大力气……

有点儿累了，得赶紧出去……

出口的光正在熄灭，我大步跑向那道光，发现那是大家的咒术光，裂缝中伸出一只沾满干涸血迹的手。

“师姐！”

我心中一怔，也对他伸出手，刚碰到他的指尖我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似乎昏睡了很久，但还是有些困倦，我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眼，看到师父和兰明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见我醒过来他们的眼睛都亮了亮。

我抬起胳膊挡在眼睛前，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开始流泪。

原来失而复得是这种心情呐……

我又哭又笑的把兰明看愣住了，担心的要去叫木暄来一起身又被师父按回位置。

“师伯？”

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师父没说话，只是伸手用纸巾帮我擦脸上的泪水。

想到兰明那一身的伤还没有好好处理，怎么就跑来我这里了呢……

猛地起身，两眼发黑，果然现在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缓了会儿，掀开被子就拉着他让他躺下。

“师姐……怎……怎么了？”

他满脸懵的被我按到床榻上，不对……少了什么……

“我给你披上的衣服呢？”

他身上依旧是那破的看不出原样的衣袍，风一吹几个洞都能穿风。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嘴，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衣架，羽绒服十分规整的被挂在那里，上面沾上的灰也被擦拭干净和新的一样。

“我身上太脏了，师姐的衣服也会被弄脏，而且我不怕冷，你知道的呀师姐。”

我有些无奈，他修为都要因为那个结界全部散干净，手又那么冷，冰天雪地的怎么可能不冷。

“手比我的还冷，我有嫌弃过你嘛？”

看到他笑了起来，对我摇摇头说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大家都要好好的。”

“嗯，我听师姐的。”

我起身往门口走去，他立马一个起身追了过来跟在我身后。

“师姐你去哪里？”

他担心的问道。

记得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黏糊呀，一般都是祁徵把“师姐”这两个字当标点符号来着……

师父也没有拦着他，只是对我笑着点点头。

我会意，又看向衣服都没换的兰明，说道。

“我去给你拿衣服呀，还有你这伤口虽然很多年了，但还是要检查一下的，你要和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等我？”

话音刚落，他立马就说，“我们一起！”

我就知道！

于是我把衣柜上的那件羽绒服递给他，他依旧不想穿。

“那我不带你一起……”

“我穿……”

看着他现在这样，我意识到他其实和祁徵一样是我的师弟，或许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情感了，我几乎到现在才真正适应过来。

我们现在正在苍由峰的酒店里，本来的住处需要好好修建一番，而且那几座山峰对我现在来说来回走动实在是太吃力了，我又没有修为御剑飞行……

刚推开门就见木暄他们一群人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出来眼前一亮，又是好奇又是尊敬。

那就是说我们刚才在门口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

我转过头看了眼兰明，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对大家的问好也都一一回应。

“师姐师兄，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木暄问道，他的着装和昨天没变化，看起来在外面守了一整晚。

“我没什么，只不过能麻烦你给兰明看看吗？”

“我没事的师姐……”

兰明还要说什么，被我一眼给憋了回去。

“师姐你开始和我见外了……”

木暄有些受伤的眼神望着我。

我吸了口气，拉着兰明走了出来带上门，正瞧见师父看热闹的表情往外望，注意到我的视线之后又摸索着下巴转移目光。

“木暄，祁徵知道你现在这样高低得和你一决高下。”

兰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

“师兄你也不差啊……”

木暄走在我身边冷不丁道。

“我？我和师姐日常相处就是这样，是吧师姐？”

他双手插进口袋十分欢快的走着。

我没说话，拉住兰明停下脚步，转过身给他把衣服拉链拉上，又继续走着。

兰明咧着嘴笑得可开心，木暄别过头不和他继续斗嘴。

我让大家都先回去做自己的事，毕竟我们只是回家而已，又不是什么客人，这么大阵仗心领了但实在不习惯。

大家陆续离开，木暄留下和师父一起准备汤药，我们这才下楼，兰明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到他下楼梯的时候腿脚还是比较僵硬的，这些年在玄妙林肯定是对他的身体有一定影响，得好好休养才行。

不动声色的，我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放慢脚步，他也头一回没有逞强任由我扶着慢慢走。

“要是阿榆在，我真想把他带来和你们认识认识。”

我有些怅然，其实阿榆离开没有多久，但我总觉得恍若隔世一般长久，还有辜所思和赤雀，我真的很想他们。

“阿榆是谁？”

他歪了歪脑袋看着我，注意到我的神色之后，脸上的疑惑淡了些。

“那一定是对师姐很重要的人了。”

我点点头。

“他是我的弟弟，我很想他。”

他的脸色逐渐凝重，与往日他的模样几乎重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我去拿送来的衣物。从前台那里拿了几套清殊山常服，走回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一直走神在想什么。

“二师弟？注意楼梯哦！”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装着衣服的袋子撞击发出闷闷的声音。

他回过神，轻轻按下我的手注视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是？”

我索性就陪他站在楼梯口旁等他下文。

“师姐，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我是说我们不在你身边的这些年。”

……

我们朝夕相伴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我的心绪，他一直都在逗我开心，以祁徵，辜所思的方式，也是他自己的方式在让我放下忧伤。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走吧，回去和你说。”

拍了拍他的手腕。

“好。”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我就跑去隔壁套房找他们。

师父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外面飞舞的大雪手里端着他过去常用的茶杯。

木暄正用术法在一旁熬着汤药，他如今已经继承了百木长老的衣钵成了清殊山的木暄长老，还说在山上种了一片红薯可以给我烤着吃。

桌上这就放着一袋呢，我打开拿了几根放在他用术法加热的炉子旁烘烤。

他看到我的举动有些无奈但也默默的用术法带着红薯一起烤了。

“无火加热，可以啊木暄！”

我找来几张坐垫往地上一放，自己坐在木暄旁边，又拍了拍另一张示意兰明也过来。

他换回了清殊山的常服，看起来比以前瘦很多但依旧高挑挺拔，血污清洗干净之后露出本来面容果然还是我那个清秀俊朗的二师弟。

“望舒啊，家里院子要不要搞个小池塘？你那会儿不是就说想挖块地种荷花嘛。”

师父端着茶杯往茶桌走去，路过我的时候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记忆中的场景又重现了，我忽然有些害怕再次离开的时刻……

“那都多久了……师父你还记着呢？”

我都快忘了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和大家一起在山上修行，没有后面那些事，也没有分别。

“百年不过转瞬间，于你我而言都是如此，为师这记性呐可好得很！”

他又端着热茶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把茶杯放在一旁，摇椅轻轻晃动，窗外一片白雪皑皑，屋内温暖安逸，这是我多年来睡梦中才会偶然出现的景象……

“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师父和修行者不一样，从当年我们遇见的那一天到分别的时刻，他都从来不问我原因也不怀疑我的来历与过往。

他教我术法领我修行陪伴我成长，我们早就是真正的家人，如果他问，我一定说，或者说我一直在等他问我。

但是他从来不问，像他早就知道似的，但那又如何，这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毫无影响，我们还是我们。

“是与否又如何？你是你，只是你，没有变过不是吗？”

他温润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出来。

我点点头，但我决定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们，我不想瞒着他们。

兰明和木暄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乖乖坐着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听我徐徐道来这一路上的故事。

听到我说在厉国城门看到城墙上挂着将士头颅时的气愤，因为不耐恶劣天气而病重的担忧，在殿外离去的叹息……

阿榆的离别，辜所思和赤雀计划之中却在我意料之外的离去，我晃晃度日，把所有崩溃和绝望埋在心底，他们希望我活着，那我就活着，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机缘巧合之下回到清殊山，我想起了过往，再见到师父他们，终于不再浑浑噩噩度日，只是心里那些悲伤似乎再也压不住了，这两天我总是哭，却也心里好受了很多。

说着说着又有些难过了起来，兰明也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的情绪，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伸手想给我擦眼泪又觉得不大合适，急的挠头。

我看到他的样子又笑了出来，他也跟着笑，松了口气。

木暄也不知道说什么，伸手就把烤熟的红薯徒手拿了出来，烫的脸一下红了也不松手，吹了吹递到我面前让我小心烫。

师父一脸慈祥的看着我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