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凌晨醒来的。

周仕礼正巧从外面抽了根烟回来。

老太太动了动嘴，好似要说些什么。

周仕礼快步上前，凑到她身旁。

老太太刚醒，身体无力。周仕礼只得听见一声很小的“仕礼，我对不住你。”

周仕礼怔愣了一下，摇着头说:“不是您的错。”

如果没有老太太生病一事，周家仍会有数不尽的理由逼他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其实，这点他和关以悦比谁都清楚。

翌日，周仕礼回老宅拿东西。

周父周文渊休假在家，将他叫进书房。

周文渊率先开口，有些恼火，“还知道回来，我看你是在外面玩野了。要不是这次你奶奶生病，还不知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周仕礼一声不吭。

周文渊有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回来就好，我已经跟那边交代过了，回来后还是在外交部待着。”

周仕礼的视线始终看向一边，不知有没有在听。但周文渊的话语仍在继续，“这回程家那边很不满意，过两天我们去那边登门道歉，顺便把婚期定下来。”

周文渊交代了一大堆，从始至终周仕礼就只说了一句话，“您决定就好。”

说完便自顾自出了书房，周文渊因此气得不轻。

周老太太是一周后办理的出院手续，被周家人接回了老宅。

周仕礼也重回外交部，忙得早出晚归。

而关以悦也是全国各地到处飞，音乐会一场又一场。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这天，关以悦结束了国内最后一场音乐会。

下午赶回了B市，约了倪蕴一起吃晚饭。

关以悦的公寓内——

“有生之年竟然能尝到倪大小姐亲手做的饭，真是荣幸之至。”屋内传来关以悦调侃的声音。

桌上四菜一汤，算不上多丰盛，但也不得不承认倪大小姐的手艺是挺不错。

“你什么时候偷学的厨艺，深藏不露啊！”今晚，关以悦的话有些多。

反倒是倪蕴，一言不发。

关以悦察觉，“你今天是怎么了？”

倪蕴看了眼关以悦，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我收到周仕礼和程清婚礼的请柬了。”顿了顿，她又说道:“就在这周五。”

说完，她看着关以悦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试图看清她的内心。

但是，并没有。她的神色丝毫未变。

关以悦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哦。”

倪蕴刚要开口，“你……”

“说点别的。”关以悦打断。

倪蕴话题岔开得也快，“行。下周就是春节了，要不要来我家过年？”

关以悦拒绝，“可能不行，我哥他们要回来。”

倪蕴只好作罢，“好。不过不是我说你，一个好好的小提琴演奏家把自己搞这么累干嘛，天天飞来飞去，音乐会一场接着一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退圈呢。”

关以悦一愣，“没那回事。”

饭后，倪蕴和关以悦在客厅闲聊。

倪蕴拿起茶几上的书，读出书名，“《人间告白》”。

问道: “你还看这个？”

关以悦回道:“嗯。”

倪蕴没打算细究，自打毕了业后她基本上是再也没碰过纸质书了，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谁知关以悦却主动提了句，“因为最喜欢里面一句话。”

倪蕴:“哪句？”

关以悦翻到某一页，指给倪蕴看。

“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其实，他们也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如此想来，便也没有遗憾了。

—

教堂的钟声响起，白鸽飞舞。

庄严肃穆的婚礼进行曲响彻整个教堂。

一对新人携手穿过布满香槟色玫瑰的走廊，步入婚姻的殿堂。

最终在神父面前宣誓，交换戒指。

另一边，关以悦随手关掉电视里婚礼现场的直播。

她坐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柔美动人。

她拿起一旁的红酒杯，轻抿了一口，先是一股涩意刺激着味蕾，随后便是略微的清甜。

渐渐的，她困了。

她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见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周仕礼向她缓缓走来，然后牵着手穿过人海。他们在神父面前宣誓，在聚光灯下交换戒指。

只是最后，周仕礼还没来得及掀起她的头纱，就化为泡影，消散在空中，怎么抓也抓不住。

独留她一人。

—

那天，微博热搜上挂了两个词条。

1. ＃周仕礼、程清婚礼＃

2. ＃关以悦自杀＃

婚礼现场的倪蕴关闭手机，眼角流下一行泪。

她无法体会关以悦的痛苦，却能明白她的绝望。

她记得关以悦曾说过。

“既然我们无法打破这世俗的腐朽，那我们不如找个世外桃源，做个局外人。”

周仕礼，如果有来生。

我们一定要做一对逍遥又自在的活神仙好不好？

因为这世界如此喧嚣，而我只想做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