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凝被费禧禧搞懵了,肯下嘴说明人并不害羞,既然不害羞那就大大方方地对峙。和平时的态度一样,说句“遵循西方贴面礼”,脸不红心不跳地鄙视他保守,才对头。
亲完就跑,算什么。
把他柯凝当什么了,当成石膏娃娃了,用来发泄柔情?
柯凝生气了,很生气地那种。
信息提示音响了。
柯凝抄开口袋,冷脸以肉眼可见速度融化,随后又以光速石化。
一个讨厌的人的信息。
信息显示:“我回陵州了,那啥,那谁,你来接我吧?”
柯凝言简意赅:“哦。滚。”
乱七八糟,什么人非得他柯凝亲自去接。这分明是挑衅,可恶。
冰块敷过烫伤处后,伤口已经和缓了许多,仍痛,不过是细细麻麻的痛。痛觉神经已经适应了这个程度,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大脑可以屏蔽这小伤。
女孩爱美,喜欢做指甲,长指甲在她们看来可能是极美的,但挠起人来真疼。
烫伤处有血丝透出,涨起的红肉,像在被蛀虫啃噬,先咬破表皮,再进军骨头。当骨头荡起层层痛时,汗液已爬上额头。
水逆。柯凝咬牙。
黄本德是尽职尽责的,下班时间还不忘将市场调研情况发给柯凝,并叮嘱步子要大,细节要稳。
对于这个既是对手,又是朋友的人,柯凝必须挪出时间去应付。
输入的信息还未发出,敲窗户的声音在耳畔悄悄响起。
柯凝抬头,降下车窗,一张明媚的脸闯入眼帘,脸上有笑意,神情是绷着的。
费禧禧抬起胳膊,手里攥着消毒液、纱布,还有几张创可贴。
“朋友,我这手腕肿成这样,你确定能包扎?”柯凝看着她些许局促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她。
费禧禧内心忐忑,一点即着:“不知道。”
两手的工具一溜烟扔进了车内,砸到了柯凝腿上。
费禧禧咂巴着大眼睛:“肌无力,抓不住了。”
伤口在隐隐作痛,感觉神经敏感沸腾着。柯凝嘴角抽搐,似在忍痛。
“别装,越疼越好。”
口是心非,费禧禧利落拉开车门,坐入副驾驶,拿过柯凝腿上的消毒液,拧开,拉近身子又退后。
“你把胳膊伸过来。”费禧禧认为社交距离是必要的,胳膊可以拉近,身子尽量远离。
柯凝乖巧地伸过胳膊:“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费禧禧的表情奇怪,似乎在看神经病:“大可不必。”
费禧禧不擅长处理消毒工作,拉过胳膊,擒住手腕,消毒液直接倒在手腕上,一阵酥麻袭来。
柯凝的身体在发抖。
“疼就哭出来。”
费禧禧说这话,没有半点取笑调侃人的意思。人没有钢铁裹身,疼是肯定的,疼就喊出来,哭出来。面子算不得什么,在她心里,男人不必比女人更坚强。
都是**凡胎,会哭会笑,才是正常。
柯凝:“或许你说,不哭就奖励糖,效果会更好。”
他在说,你以为我是小孩。
“你以为我是圣诞老人,能满足你的愿望?”
“要糖可以,连带着这些全部报销。不走公司的账,走你的账。”费禧禧指着一堆消毒工具。
柯凝无奈地看着她:“走我的账,两倍地走。”
回想两人的交集,柯凝并没有清晰的印象。初次遇见她,是他帮干爹处理交通事故,蒋帆不在国内,他在国内,由他处理,理所应当。
对于这类纠纷,柯凝奉行大事化小的态度,合适的价钱能解决就尽快解决,解决不了就走法律程序。
计较多了,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费禧禧和她朋友大呼小叫的情形,令他不堪其扰。讨厌不讲理的人,讨厌无理取闹。
但没想过惹哭对方。当费禧禧眼泪横飞,委屈巴巴问他能不能好好谈时,他为此抱歉,他的行为过头了。
好吧,眼泪具有杀伤力。
陌生的环境中,遇见熟人是幸中之幸,即便是有过不怎么美好经历的人。只要不杀人放火,没有深仇大恨,都是缘分。
柯凝虽信奉唯物主义,但对于人与人的缘分保持唯心。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悠远的缘分,不是所有真心实意都能得到回应。
动态的平衡,永远不错。
柯凝对于人际关系的定义很简单,我在能力范围内帮你,不渴求你的回报。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伸出手即可。不猜忌,不质疑,平等友爱、团结互助。
费禧禧让他帮她偷拍别人照片,突破了他的底线。他不是个容易改变的人,尤其是原则问题。
她打的旗号——让方鹏妻子知道丈夫的龃龉,这是真的,他没有经过思考就深知。
他的本能是拒绝,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后来的某一刻,他想起,她对他说过的话。他顿悟,或许因为他是男性,并不会用女性思维思考,无法理解她对麦婧的打抱不平。
他想,如果他能用一种自伤性最小的方法,去帮她完成这件事,算不算是真正的打抱不平。
把自己牵扯进无关的事中,他认为是非常蠢的。他不会用她说的方法,太草率。如果麦婧和方鹏站在同一战线,那么她与他就完蛋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机会来得很快,方鹏不知被谁挑衅,竟然当众询问费禧禧是否找人拍他。柯凝料定费禧禧会承认,便早早打开录音。
录音中完美记下了费禧禧与方鹏的对峙。
只需匿名将录音交给麦婧,这一切就解了。柯凝这时却犹豫了,费禧禧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结局,希望方鹏与麦婧如何。
外面的小雨转大了,豆丁大的雨滴抨击地面,噼里啪啦连成串,将其他声音扣在盒子里,闷不出来。
春末夏初,室内有热气蒸腾着。
费禧禧否定柯凝的“恶人有恶报”,这是**裸的鸡汤。就算被喂鸡汤,也不能是始作俑者喂。
“你怎么不说清者自清?”费禧禧问。
拐了弯说那迂回话有什么用,还不如为自己辩白。
柯凝:“不喜欢说。”
“那你为什么喜欢说恶人有恶报?”
柯凝不喜欢废话,口舌之争,影响不了什么。拿出有说服力的东西,战争的硝烟自会散去。
录音发送至费禧禧手机。
柯凝看着她:“自己去听。”
费禧禧错愕地点开,是上午她与方鹏的争吵声。
录音不长,很快听完,费禧禧问他:“你是想让我把录音发给麦婧?”
“我想知道,你希望方鹏与麦婧是什么结局?”
费禧禧说:“这是麦婧的权利,我不希望她被蒙在鼓里。”
如果麦婧选择原谅方鹏,费禧禧不会去劝说。人与人不同,处境与认知决定选择,教育式的劝说是拔苗助长。
有些错,有些坑,是有些人一定会踩的。
柯凝认同这个答案,社交媒体的发达,人们见惯了所谓的标准方案,被动地从众,忽略了内心的感受。
网络上对选择相反道路人的嘲讽,柯凝持否定态度。
世界本就千奇百怪,何必抨击。在不违背法律、道德的基础上,每个人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才是真正达到理想状态。
代餐项目刚刚起步,确定了第一期目标。蛋白棒、欧包和碱水面包,另外还有几款果蔬汁。
组员提出捆绑的营销方式,组合化出售代餐。实验得出营养数据,根据国家对于食物搭配的标准,配制出套餐。
为防止饮食单一,消费者营养摄入不足,项目组要设计丰富的套餐种类。待到项目进入正规,市场反馈出意见,当即建立系统数据,个性化平台配餐。
任务艰巨,时间有限,项目组天天忙成陀螺。
作为项目的leader,柯凝的工作量大是一方面,身心的压迫又是另一方面。
和其他项目不同,这次项目必须成功。这是立足之战,扬名之战,一步都错不得。
人非圣贤,无法万无一失。即便他每天绷着,也防不住其他人不犯错。对自己可以无尽苛责,但无法仗着所谓权势,压迫别人。
世界呈现着无限变化,个人在成长,他人同样在成长。与代餐组同一时间启动的,酱料腌菜革新组飞速成长,已在极短时间内,推出产品。
这个消息对于代餐组来说,是爆炸性的。
酱料组的负责人甚至不惜花费千万代言费,请当红小生推广该产品。
互联网平台上扬起酱料风,各大网红主播争相带货,网民们纷纷下单。
明眼人都知道,项目的成功与否不在于先后,何况是非竞争性食品,但先抢占市场的产品,能鼓舞士气。
士气一旦衰竭,整个团队就要走下坡路了。
为了稳住军心,柯凝提出团建、休假二选一的方案。组员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选择,高度民主。
团建的地点在香港、澳门两地,时间拟定在十月十六号。
团建的费用全部由公司报销,拟定时长是三天两夜。
陈儒点开手机确认时间,今天是九月十六号,正好还有一个月。
柯凝给的考虑时间截止至十月一,还有半个月的考虑时间。陈儒有选择困难症,一边想独处,一边又想着四处看看。
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琢磨,实在很良心。
陈儒敲费禧禧的桌子,因为项目的缘故,两人的桌子挨着。
“禧禧,去团建?”
费禧禧从神游中抽出,停顿了几秒,说:“没想好。”
如果是平常,费禧禧肯定选择团建。只是她在公司朋友不多,和项目组的同事不太熟,都是点头之交,参与团建肯定无聊又尴尬。
陈儒疑惑:“你和柯总不是很熟吗?”
“敌人也会熟。”
笑意从陈儒眉眼探出:“我看不像敌人,倒像是……”
“母子?”费禧禧很认真,没开玩笑。
柯凝正准备去茶水间接水,无意听下属聊天,要怪只能怪费禧禧嗓门大。
“我看是父女。”柯凝阴阳怪气。
费禧禧回头,想发怒又不敢怒,恐惧与气愤折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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