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负面新闻压得项目组员喘不过气，费禧禧身在其中亦有所感，漏气问题是客观事实，网络媒体传播往往会放大问题严重性，弥补做了问题改了舆论却回不来。

清者自清，大浪淘去，自然会给出答案。问题的关键是公司要赚钱，员工要吃饭，必须得尽快把事情压下去。

柯凝那边焦头烂额，迟迟给不出答案，费禧禧懒得理他，出于责任心，私下联系了几家公关公司，把对方的报价报给柯凝。

荣庆居的公关部门仿佛是个空职，只领钱不干事，代餐又是不被高层看好的项目，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舆论一波接着一波，大部分消费者都不长记性，只要你产品做得好，营销做得妙，他们吃定你这套。”

然而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是，向来不管事的柯决在例会上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出钱公关，舆论大势立马逆转。

柯决虽然是甩手掌柜，虽然有那么份层身份在，但没动公司一分一毫的钱，从自己账户拨款给公关公司。

依纨绔子弟的做派，根本不care董事老头子的疯言疯语，用这边的钱堵那边是再经常不过的事。柯决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

费禧禧和一众同事感慨真少爷出手阔绰，那么大笔钱，像一串普通数字般划去，眼都不眨一下。

柯凝坐在前排，观察到柯决的异常，没穿花里胡哨的衣服，没化妆，神色恹恹的，下眼有层淡淡的黑圈。

柯决出奇地讨厌那些打量的目光，他不为争权，不为夺利，他只求一个答案。

“看什么？”柯决笑得难看，比哭还难看。

柯凝手扣在会议桌上敲了敲，试图从他变化的微表情中辨认他的意图，无奈柯决滴水不漏，嘿嘿两声回绝他的试探。

“要靠这项目翻身的是你，你不上心，我替你上心。”柯决嫌弃地看他，“有那么多钱，不舍得花一点，太抠搜了。”

大概只有柯凝能听懂柯决的言外之意，其余人只能脑补出豪门争产的大戏。正宫嫡子花钱有底气，外室庶子有钱不敢花。费禧禧在这刻怜悯柯凝，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有钱不能花。

*

年后这段时间事情很多，不止代餐组的舆论风波，酱料组新上任的总负责人雷厉风行，仅仅十几天就推出新产品，项目效益的确不错，项目成员却个个苦不堪言。

天天加班，行动上全方位的鞭策，无比明确的奖惩制度。

即便过着这样的生活，费禧禧仍是发现了潘颂的不同，潘颂恋爱了。

有天费禧禧和陈儒在楼下等咖啡，潘颂牵着个女孩从玻璃窗外闪过，两人有说有笑，潘颂同女孩说话时的神情是费禧禧不曾见过的。

温柔似水，含情的眸子里能酿出水来。

费禧禧套潘颂的话，潘颂没有犹豫，十分坦诚地承认了和女孩的关系。

女孩叫谢雁秋，是潘颂的同窗，经潘颂介绍来荣庆居就职，进项目组同样是潘颂举荐。

“有空介绍你和雁秋认识。”

费禧禧的手停在这段话前，不是对潘颂报有别样心思，而是羡慕他将爱人放在阳光下，大方坦然。

费禧禧与柯凝的秘密关系是两人共同商量的结果，于情于理，费禧禧没有资格去指责柯凝，但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天然向往爱情，被炽热地爱着值得炫耀。

谢雁秋没有倾城之姿，没有显赫家世，甚至性格强势，常常因为小问题和别人争论不休，面对旁人询问她与潘颂的关系，她始终自洽。

“他是我男朋友，我知道我们很配。”

潘颂和谢雁秋性格迥异，像镜子的两面，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存在巨大差别，潘颂爱好踏实说话含蓄，谢雁秋喜欢激流勇进说话直白。

有人说风凉话，不看好这段关系。谢雁秋视若无睹，好不好当事人最有发言权，其他人无足轻重，她一路以来没被几个人看好过，照样活得有滋有味。

谢雁秋性格不讨喜，基本没有朋友，她的生活被家庭和工作占据，和男朋友的约会时间很少，但两人总是很默契，从不指摘对方，安安静静过着小日子。

这段关系会走向何方，谢雁秋没把握，潘颂从没说过“永远”“一辈子”之类的话，大概口头承诺太轻，实践才是唯一真理。

潘颂有句话说得很好：“生活是自己的，过不过得去自己说了算。”

*

柯凝和费禧禧目前的状态很难评定，没有吵架，没有冷战，不热乎，见了对方没有要分享的东西。柯凝不愿将其归因于热恋期已过，捕捉到了对方身上的缺点。

想法若不落实于行动，只是空想，只是为自己拖延的说辞，柯凝深刻明白这点，灰溜溜跑去费禧禧那儿道歉去了。

这天是周末，考虑到费禧禧的生物钟，下午茶时间柯凝才登门拜访。

进屋的时候，只有陈艺朵在客厅看视频学唱歌，费禧禧不知身在何处。

柯凝指着门口的男士拖鞋，询问陈艺朵，陈艺朵点点头：“你兄弟蒋帆放这儿的，你不嫌弃他脚臭穿上就是了。”

柯凝顿了顿，穿鞋的同时差点笑出声，小粉丝终究迈进偶像的家门了，进步很大。

沙发上除了笔记本电脑外，还有四散着的白色项目书，柯凝无意冒犯，只瞥了瞥。

陈艺朵摘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同柯凝讲明费禧禧在何处：“像猪一样，从早上睡到现在，根据以往战绩，能睡到晚饭时间。”

柯凝挪了把椅子识趣坐下，听了陈艺朵描述反应惊愕：“这么能睡？”

陈艺朵瞬间了悟，费禧禧这男朋友是真不知道这家伙有多能睡，进展竟然这样缓慢。

“要不你去蒋帆那儿凑合一下午？”陈艺朵不卖朋友，更不打算和好朋友的男友共处一室，交流关于好朋友的心得体会。

这样很茶，很不道德，陈艺朵没有这种心思。

柯凝来过这屋子几次，对房间的基本布局有了解，自然知道哪间屋子是费禧禧的，但他不打算打扰费禧禧的睡眠时间。

厨房就在柯凝的正南方向，陈艺朵说昨天费禧禧把冰箱里的菜全做了，现在冰箱里只有昨天的剩饭和一包咸菜。

柯凝不可置信，两个年轻女孩居然会吃咸菜，点外卖吃速食更符合她们的精神状态，关键是费禧禧精通厨艺的，吃咸菜简直离谱。

陈艺朵抬抬头，让柯凝自便，冰箱这种东西都是费禧禧在打理，里面没有一丝自己的杰作。

冰箱远比陈艺朵描述得寡，只有盘西红柿炒鸡蛋，鸡蛋挑完了，西红柿剩一堆，开了半瓶的可乐和放在最上方的咸菜。

咸菜上的商标柯凝再熟悉不过，是荣庆居这月新推出的款，同样是柯凌接受项目后的杰作，世面上很受欢迎。

包装袋是红色的，鲜红的辣椒点缀着碧绿的小段贡菜，份量扎实，一袋有一斤重。

“禧禧上星期买的，这丫头抽疯，要我说，还不如买速食泡面。”陈艺朵不知费禧禧想的什么，网购咸菜，一包不行还买四包，最近这几周每天都要咸菜拌饭，她对咸菜没有兴趣，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

费禧禧是被饭菜香味催醒的，周末通宵的习惯是学生时代养成的，一周只许一天，有时是周五有时是周六，学习压力大工作压力也大，适当的放松很必要。

只是今天这一觉睡得时间太长，早六点到玩六点，十二个小时，起床时迷迷糊糊的，伴着轻微头疼。

费禧禧闻到了浓郁的糖醋里脊味，猜到是陈艺朵点的外卖，一个躺滑回到床上，摆成大字形。等到麻婆豆腐的味道传到鼻尖时，费禧禧才察觉自己猜错了。

陈艺朵最讨厌豆腐，不能忍受任何一种豆腐做法，豆腐绝无可能出现在她的餐桌上。

费禧禧一个激灵弹起，走到客厅时，发现有个男人穿着她的粉红围裙在烧饭。

白色的HelloKitty图案十分Q，消除了柯凝身上的凌厉气息，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温和，甚至有些怪异的…可爱。

餐桌上已经上了四菜一汤，麻婆豆腐，糖醋里脊，酸菜鱼，清炒莴笋，还有皮蛋瘦肉粥。

陈艺朵把手抵在鼻尖，尽量忍住偷吃的冲动，在好友男友面前保持风度。费禧禧看出了她的小九九，喂了块里脊给她。

“你这男朋友非常可以，我以后的男朋友要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扫卫生…”陈艺朵的保姆标准，成功引起费禧禧吐槽。

费禧禧当即呼唤柯凝：“你…你给蒋帆打个电话，让他来这儿吃饭吧，那么多菜，我们吃不完。”

柯凝听出了她话中的心虚，轻笑声，按她的要求给蒋帆打了电话。蒋帆听说能来对门，惊喜直接从听筒传到八里外。

陈艺朵去卫生间洗手时，柯凝正好到餐桌上菜，虾仁玉米正好放在莴笋旁边。

“你喜欢莴笋还是贡菜？”

这个问题出乎费禧禧意料，问题怎么转向贡菜和莴笋了，想到柯凝的厨娘角色，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看到了冰箱里的咸菜。

费禧禧嘴硬：“我喜欢吃我做的菜，每一道都喜欢。”

“哦？我做的不好吃。”柯凝慢悠悠回到烹饪区，继续厨娘角色。

费禧禧继续哼：“不如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