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节一近，陆陆续续地就有人进山寻找花草和树枝了，不少都是半大的少年人和孩子，普莉希拉家附近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只是因为人们在山林中嬉戏打闹，欢笑声和说话声震得林中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更是因为在山中行走难免受伤遇事，像是不经意间碰伤啦，或是不小心踢破了仙女环的毒蕈啦，等等等等。因为山林离镇子上的诊所有些远，他们遇到这类情况，就匆匆忙忙地跑来敲她的门。

像是现在，结伴而来的就是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其中一个男孩从树上下来时没留意，一脚踩进了地精洞里，脚踝顿时肿起来，完全不能动了。他的同伴急忙把他搀下来，急匆匆地来找普莉希拉求助。

治好了伤，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我们上次进山还没那么多地精洞呢，不知道最近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

“是呀，”那女孩也说，“我们先前都是在石子坡那里摘花的，地面很平整。”

“下次要小心些，下树之前可要先看清楚。”

“我们知道了，谢谢您，格伦塞尔小姐。”

最近山里的地精这么活跃？地精打洞最勤的时候应该是冬季到来之前的暮秋，它们准备冬眠了，会四处寻找好地方打洞过冬。夏天可不是他们活跃的时候啊。

送走了三个少年，普莉希拉沉思着，心知这可能是魔力环境变化带来的影响，这些小生物的敏感性比人，至少是大多数人都要强。

不过，这时她脑中忽然掠过那次夜晚在林中听到的奇异的声响，昨天晚上她又听到了一次，会和这个有关吗？

将这些暂时还没有头绪的疑问压在心底，普莉希拉转头回到室内，继续做她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准备材料和五月前夜的炼成仪式。五月的前一天，也就是四月三十日的夜晚，又被称为“五月前夜”，正是魔力旺盛，举行魔法仪式或炼制魔药的好时候。

五月节这天清晨，她醒得很早。这几天一直有孩子在她的院子外徘徊，她一出门看去，他们却又马上跑走了。普莉希拉不解其意，直到现在，她看见栅栏外聚集了**个孩子，头上戴着节日花环，犹犹豫豫地往院子里看。

“怎么啦?”普莉希拉朝他们走去，温和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一次她们没有跑，孩子们互相推搡着，压低声音的交谈声窸窸窣窣的，像一窝小松鼠。普莉希拉耐心等着，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走上前来，手中拎着一个装饰着花朵的小竹篮，细声细气地说：“格伦塞尔小姐，您的花园真漂亮，里面有好多我没有见过的漂亮花儿……”

“您院子里的花比别的地方的都好看!”一个男孩补充道。

普莉希拉友善的微笑让她们放松了些，女孩有点紧张地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篮子举起来，递到普莉希拉面前，“嗯，我们想在您的花园里摘几朵花……用这些点心来换。”

“可以吗？”

几个不大的孩子一齐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原来这群小孩在她家门外徘徊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这个。

普莉希拉不由得失笑，除了之前没有去除的野花野草，她在院里种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挑选的绿湖一带见不到的植物，来自天南海北，本来就很漂亮，加上种植的布局是仔细安排过的，自然吸引人。

“好啊。”普莉希拉笑吟吟地接过点心，“但是不要折下那些小幼苗。”

“好!”

几个孩子顿时欢呼起来，从护门草让开的院门口跑了进去，还有个好奇的女孩伸手抚摸它泛着冷光的藤条。

孩子们在院子里好奇地四下查看，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声和惊叹声，呼唤同伴前来查看。她们在宝石花闪烁着光芒的叶丛中流连忘返，围着生长得最快的银边秋草和金铃似的铃草指指点点，对着水晶球似的蓬蓬花啧啧赞叹。

“格伦塞尔小姐，这些种子都是你从兰斯顿带来的吗？”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好奇地问。

“准确的说，都是从兰斯顿的商店里买来的，但它们来自不同的地方。”

“比如呢？”一个女孩凑过来。

“比如这个。”普莉希拉蹲下来，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挨着她，“看，这是星星草，它来自洛坎德；这是绣边夏堇，来自普莱斯顿……”

“就是我们南方的普莱斯顿吗？”

“对。”

尽管眼花缭乱，但总要做出选择。有些孩子们选择了本地就有、但开得比外面更好的野花，像是葡萄风信子和风铃草；也有人选择了色彩艳丽、花儿又大又盛的重瓣紫缎花。

最开始来跟她说话的女孩选了一朵花瓣在光下缓慢变幻色泽的欧泊兰，马上就将它编进了她的花环里，环上的其他细小的野花野草顿时成了陪衬。

正好还没吃早饭，普莉希拉想。看着这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跑走，她拿着篮子里的食物进了屋。

篮子里是花朵饼干和樱桃圆面包。自己家做的粉红饼干是五瓣花的形状，有些厚度，口感硬脆，中间夹杂着腌制过的花瓣，薄薄的花瓣尚带着些软韧，一口下去一硬一软，口感多层，带着淡淡的花香；

樱桃圆面包外表平平无奇，掰开来内里流出大块大块的樱桃肉和鲜红的甜酱，果香十足，松软的面包和湿润软糯的果肉互相融合，十分可口。二者就着牛奶，又是一顿不错的早饭。

她满足地吃完了早餐，将准备好的东西收起来，放在一个储存空间不大的空间戒指里。临近傍晚时朝着和琪拉约好的地方走去。

五月柱已经立起来，顶端的圆形架子用香花绿草装饰着，各色丝带在架子下方编织缠绕，长长的下端散落着，在夏风中飘扬舞动。阿丽珊阿姨已经在柱身上画上了代表丰收的符文，对称的图案有些复杂，像成熟的麦穗。

广场上的篝火已经点起来了，每一扇门上都挂着树枝或花环，走廊里插着用花束装饰起来的山楂树的树枝。草木的清香味、花朵香气和各种各样的食物气味混杂在一起。路灯与路灯之间挂着孩子们做的树叶装饰品，简陋、童真而可爱。

道路两边列着用花儿装扮好的摊位，有些还空着，有些已经放上了东西。街上全是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和朋友笑闹的，和兄姐交谈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都尽力打扮得正式，穿着色彩明亮的礼服，戴着鹿角状的树枝头饰或是野浆果和花叶织的头冠。

“对不起，请让一让……”

普莉希拉钻进喧闹的人群，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满是树叶的枝叶头饰，一边向被她轻轻推开的人道歉，一边侧着身往前走。

“普莉希拉!这里!这里!”

琪拉站在街边冲她大喊。她早早地到了位置，昨天她们一起摆好并装饰了摊位。木桌上铺着黄绿色的格子桌布，一侧已经摆满了果汁，另一侧还空着。桌后竖着木板，上面简单地写着物品名称和价格。

普莉希拉终于穿越人群，走到布置好的摊位前，松了口气，“人真多。”

“今晚可是五月节啊。”琪拉笑着说，她今晚也换了一件格子裙，手腕上带着编织的花环，细小的野花藏在茂密的枝叶中。

“现在开始装饰？”

“看我的吧，马上就好了。”

普莉希拉从戒指里取出各色花儿放在桌子上，抬起手，让它们飘上木架，有生命般用碧绿的枝蔓绕住架子，垂下丝带般的长藤条，花朵集中在两端，即使在夕阳下，也依旧色彩夺目。

她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放好，终于坐定四下观察。街上的不仅有镇民，更有外来的游商，不是大商人，都是些四处行走的小商人，但具有别地特色的马车和服饰也吸引了不少人，孩子尤其多——节日时，孩子总是最兴奋也最快乐的。

“喏。”一杯果汁递到她面前，普莉希拉也没推辞，接过喝了一大口，饱满馥郁的果香一下盈满了口腔。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是啊。不过也没费多长时间，都是些小东西。”她吸着果汁耸了耸肩，见琪拉饶有兴致地拿过了一个内壁亮闪闪的小瓶子：“这是什么?”

“星光瓶。打开看看?”

琪拉照做了。包含着旋转着的星光的小瓶被打开，瓶口中缓缓升起一层深蓝色的烟雾，烟雾逐渐在瓶口上形成了一片不小的夜幕，颜色深沉，越往边缘颜色越淡，能透过薄雾看见对面。

紧接着，夜空中闪烁出细小的金黄色光点，光点像从青涩到成熟的果实一样慢慢长大，由平面变成实体。琪拉的手碰了碰瓶子，那几颗挂在夜空的星星像完全成熟的果子一样轻轻摇晃，摇摇欲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噢，这是不是……”

“是射手座。”

夜幕慢慢降临下来，路灯灯罩中缓缓升起魔法制作的光团，光芒并不十分明亮，但很柔和，在火焰和各家个人的光亮叠加下，能使人清晰地看清楚四周。

街上人多，小孩子到处跑，琪拉轻轻摇晃瓶子，星星摇晃，这会儿就有两三个孩子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了。

“你可以力气大一点摇摇。”

普莉希拉说。

“那我用点力气摇了啊。”

琪拉稍微用了些力气，摇摇欲坠的星星抖动得更厉害，一个一个啪啦啪啦地掉下来，摔在桌子上泡泡一样破裂了，发出细小的声音，碎成一小滩一小滩金沙般的星屑，而这几小堆星屑也很快消散在空气里了。很快，空荡荡的夜空中，不同的地方又开始长出星星了。

“喔噢。”

“给你吧，拿回去玩。”普莉希拉塞了一个给她。

琪拉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普莉希拉。”不过她明显很喜欢这个小东西，小心翼翼地将瓶子连同星空一起举起来，仔细地观察。

“别推辞，亲爱的，就当是我们合作的礼物了。”

五月节的灵感来源是欧洲的五朔节。

文中所写的节日习俗揉杂了不同地方的习俗，详细可见《金枝》一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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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五月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