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失踪·劫杀

五月初十,宜婚嫁。

所以那一天是北堂家办喜事的日子。

萧凤歌带着小儿子萧然一起去北堂家喝喜酒,同行的还有四名侍卫。

一来一去,最多六天的时间。

五月十三,忌出行。

秦云丝一上午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她算着日子,今天丈夫和儿子就该回来了,可是她不仅晚上没睡好,做了几个噩梦,而且醒来依旧神思恍惚,浑身虚软,像是生了病一般。

她平日和萧潼接触不多,见了面也只是客客气气称一声“大少爷”。

她是女人,而且是妾,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很懂分寸。

在她看来,萧潼比她丈夫萧凤歌更冷漠、更难以亲近。尽管萧潼在她面前一直彬彬有礼,可她就是没来由地觉得他高高在上。

她有时候分不清这种感觉是由于自己心里隐隐忌惮着那个早死的正牌夫人水清浅,还是由于自己一直没有扶正的身份使然。

所以,她哪怕心里有这种不安的感觉,她也不想去跟萧潼说。她只是一上午倚在院门口,一直向外张望。

她知道儿子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来看她。

“夫人,你怎么在这儿?”丫环碧云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些彩色的丝线和绣品。

“碧云?”秦云丝听碧云的声音有些沙哑,看她一眼,“你嗓子怎么了?”

碧云咳了一声:“昨晚睡觉蹬了被子,有点着凉,不妨事。”

“你啊,这么大的姑娘,睡觉还不老实。”秦云丝有些心疼地责备,口气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

碧云似乎愣了愣,随即笑道:“是,是,下次奴婢一定注意。”伸手去扶秦云丝,“夫人,你脸色不好,站在门口干什么?虽然天不太热,可是被太阳一直晒着,头也会晕的。”

秦云丝扶了扶额,真的感觉有点晕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心神不宁的。想着老爷和然儿在外面……”

碧云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没有异样,安慰道:“夫人不用担心,老爷武功盖世,这世上能伤他的人恐怕不多。小少爷的武功也是顶尖的,两人在一起,再加上还有侍卫保护,能出什么事?”

秦云丝摇摇头,那点疑虑绕在心头,就是下不去。

碧云见她如此,眼珠一转道:“今天城隍庙有庙会,不如我们一起去庙里烧点香,拜拜城隍老爷。这城隍庙还是我们老爷来烟波城后翻新修葺的,听说城隍是咱烟波城的守护神,可灵验呢。”

秦云丝被她点醒,欣然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你去跟苏总管说一声,请他派车载我们去吧。”

碧云应允:“好,那夫人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停在门前,碧云扶秦云丝上了车,跟门房上讲了声夫人出去走走,便吩咐车夫上路。

到城隍庙时已近午时,碧云扶了秦云丝进庙,烧了几柱香,秦云丝在城隍面前拜了几拜,喃喃念着祈祷词。

站起身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腰里一麻,整个身子都酥软了。她一惊,张口想喊碧云,却发不出声来。

她惊骇已极,却听耳边一个声音道:“夫人恕罪,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扭头,发现声音是从碧云嘴里发出来的,却已经不是碧云的声音。

那声音也很年轻,但不是碧云那种清脆悦耳的声音,而是压着嗓音,听来低沉而魅-惑的。

那双属于碧云的眼睛里露出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光芒。

秦云丝瞬间如堕冰窟,浑身发冷。

“碧云”的手强劲有力,扶着她已经酸麻的身子,一步步向庙后走。偏偏她丝毫动弹不得,又喊不出声,只能瞪大眼睛怒视着“碧云”,用眼神无声地抗议。

“夫人,我扶你到后面看看,今天这里很热闹呢。”“碧云”扬起笑脸,扶着她的姿势十分殷勤周到。

庙后也有一个门,今天前后两个门都开了,来来往往的香客不断。

出后门,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儿,赶车的人用斗笠压着半截脸,只露出嘴唇和下巴。

“碧云”一把挟住秦云丝,将她带入车内。车帘放下,马车辘辘前行,出了城隍庙地带,立刻飞驰起来。

“碧云”往脸上抹一把,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漆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双眸明亮照人,微抿的薄唇隐含着几分傲气。

她看着秦云丝,像在研究一样东西,看得秦云丝浑身不自在。

“我叫花容,绰号鬼斧婆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谷主夫人了。”放开声音,原来是挺干脆爽朗的。

秦云丝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鬼斧婆婆、什么谷主夫人,这些名字她闻所未闻。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莫名其妙被这个女人劫持。

“不要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睡一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叫醒你。”花容伸手点了秦云丝的睡穴。

在失去意识前一秒,秦云丝最后的念头是:然儿,你在哪里?

龙盘山是回烟波城的必经之路,山中有神龙潭,传说潭中有龙,曾冲天而起,盘旋于山顶,龙盘山因此得名。

马蹄从山道上踏过,尘土飞扬。连续奔驰,少年脸上已有涔涔汗水滑落,雪白的衣衫上也沾了尘土。

可他在马上的身姿依然挺拔矫健,策马奔驰的姿势,像一只冲下山林的小豹子,漆黑的眉眼在日光下闪亮。

前面就是神龙潭了,已经听到轰隆隆的水声,山里的空气也似乎变得潮湿、清凉起来。

萧然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新鲜空气,顿觉心旷神怡。

“然儿,一路马不停蹄,累了吧?到前面神龙潭休息会儿。”萧凤歌的声音从旁边的马上传来。

漆黑绣金的袍子,随着奔驰的马速飞扬起来,发须也在风中飞扬。萧然侧眸打量父亲的时候,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仿佛看到父亲在战场上跃马横戈、所向披靡的样子,看到他在行军途中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姿态。

雷霆将军,这个称呼,本身就让他感到骄傲。

神龙潭在望了,身边是高耸入云的树木,飞速往后掠。

就在这时,萧凤歌猛地勒住马缰,他的健马仰天长嘶。

“停下!”一声断喝,萧然和侍卫们纷纷勒住马缰。

周围很静,除了来自自然界的声音:风声、鸟声、水声。

可萧然背上泛起一股寒意,练武之人的直觉,令他感觉到周围有埋伏。

而萧凤歌已经一脸警惕,四名侍卫退后来,将萧凤歌与萧然团团围住,呈保卫之势。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长笑。那笑声仿佛隔着云层,从天上传来,在神龙潭内激起回声,这回声冷漠、狂傲、绵长、悠远,震得人耳膜轰鸣。

“萧凤歌,今天是你还债的日子,我等了很久了。”

萧凤歌倏然变色。

萧然与四名侍卫也同时变色。

一条黑影像一只黑鹰般飞掠而来,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七八名黑衣人,同一色的打扮,戴着铁制的面具。

冰冷的面具下,一双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隔着很远,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意。

只有最前面那个黑衣人没有戴面具。

当萧然看清他的长相时,他几乎忍不住惊呼出来。这个人,正是他在自家府后林子里见到的那个黑衣人!

他竟然没有蒙面,没有任何掩饰,就用这张脸冲向他们。

他唇角似乎还带着一抹讽诮的笑意,向他看过来。

一刹那,萧然想起那次被父亲掴的一巴掌,他几乎想再狠狠抽自己几巴掌。萧然,你真蠢,你果然识人不明!这个人,竟是父亲的敌人!

他在这里等着劫杀他们!

萧凤歌的身子在马上一震,那种无声的震撼,却让人感觉像天崩地裂一般强烈。

“爹!让孩儿来!”萧然一声高呼,身子冲天而上,迎向飞扑过来的黑衣人。

斜次里一双大手猛地一扯他,是萧凤歌。他的身子跌回马上,而萧凤歌飞了出去。

黑衣人再次长笑,那笑声中充满一种痛快淋漓的味道,好像压抑了几十年的仇恨,终于在一朝得到宣泄。

他们在半空中交过一掌,双双飞落神龙潭边,大晴天的,天空里滚过一阵雷霆。

而萧然已被飞过来的另一名黑衣人迎上。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他发现这人的眼睛不像其它人那样冰冷无情。

这双眼睛是活的,而且似乎含了一丝笑意。

萧然来不及去体会那种感觉,他飞落马下,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此袭击我们?”

对面的黑衣人低笑:“等拿下你,我自然会和你说的。”语调竟是悠闲的。

萧然不再多话,他拔出剑来。长剑化作匹练,向黑衣人兜头罩去。

黑衣人“咦”了一声,似是惊讶这少年出手不凡。

可是萧然很快发现,此人剑法诡异,出招换招令人防不胜防。他凭着自己机敏的身手,配合着飘逸的轻功,一边躲闪着黑衣人的剑,一边不断进攻。

而他们的侍卫与黑衣人却是以一敌二的形势,那些黑衣人看来都是死士,打法完全不顾性命。他们的剑法干脆利落,目的只是杀人。

四名侍卫都是烟波城顶尖的侍卫,他们的忠诚足以令他们豁出性命去保护主人。于是这场厮杀变得惨烈无比,强强的对抗,很快以血作了见证。

四名侍卫身上都带了伤,而对方的死士也或多或少挂了彩。

八名黑衣人突然改变攻势,将四人团团围住,八支剑摆出强大的阵势,像一张网,将四人罩得密不透风。

萧然大惊,他没想到他们还会摆出剑阵,而这剑阵的威力,比单打独斗强过十倍。

他想抽身去救,却哪里逃得开面前那位黑衣人的进攻?只能步步后退,靠近那个剑阵。

耳边有轰轰之声不绝于耳,眼角看到自己的父亲与那名为首的黑衣人在神龙潭上交错翻滚,他们的掌力击得潭水冲天而起,连潭里的游鱼都被抛到岸上,拼命跳跃挣扎。

两人的吼声随着轰轰的水声传来,听来像是闷雷。

两人之间那种你死我活的拼势,令萧然惊心动魄。他不知道长相与父亲有几分肖似的人到底跟父亲有什么仇怨,父亲引开他,与他单打独斗,好像有话要跟他说。

可是黑衣人根本不听,反而更加暴怒,进攻更加猛烈。

萧然拼命挥剑击向对面的黑衣人,他一定要打倒他,一定要解了侍卫的围,再去支援父亲。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两名黑衣人的剑穿透了两名侍卫的胸膛,抽剑时鲜血飞溅,那两名侍卫发出痛苦的闷哼,倒在地上。

萧然嘶吼一声,拼尽全力,一剑划出,对面的黑衣人猝不及防,竟被他一剑划过肩头,拉出一条血痕。

与此同时,一蓬鲜血飞溅过来,是一名侍卫的血。

那血和着阳光,正好迷了萧然的眼睛。

只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被黑衣人当胸一掌,将他的身子击飞。

他跌出几丈远,几乎撞到树上,用力一个折身,脚尖点地。眼前一黑,喉咙口满是血腥味。

最后一名侍卫就在这时被杀了。

神龙潭畔,他的父亲被黑衣人一连几掌打在身上,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爹!”萧然发出凄厉的喊声,不顾一切地向神龙潭冲去。

他看到父亲倒在地上,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而黑衣人从身边拿出一个银色面具,戴在脸上。那面具有一张狂傲的脸,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起黑衣人的袍子,猎猎狂舞。

他扑上去,却被黑衣人一掌击到,那股强大的内力撞击着他已经受伤的胸口。他喷出一口血,身子颓然往后倒去。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那人沉声下令:“留他全尸,算作我给他的最后一点情义。我要的,还有更多。”声音低哑,像是受了伤。

萧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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