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天，众生存者不约而同疏远了，刚建立的队伍不过一两天便分崩离析。

空气紧绷着，像一张拉紧的弓。

辛彤没受影响，照样一个人待在自己位置上，生存者们看着她，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难怪她一开始不加入任何队伍……”

“她不会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吧？”

“好可怕，她是怎么知道的？”

“……”

辛彤不经意地一瞥，生存者们立刻闭嘴。

他们也太会遐想了，她压根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只是单纯地不信任他们，不想跟人组队。

晚自修，辛彤看着窗外一如既往的圆月，手里拿着那张画着涂鸦的草稿纸，陷入沉思。

第五天，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过来，清了清嗓子再次通知考试。

所有人瞬间焦虑不安，试卷发在他们手上，他们握着笔的手都不自觉颤抖。

辛彤也很紧张，毕竟她不能保证自己次次都是第一，每道题都认真审过，比当初高考还要紧张。

很快，六小时过去，成绩出来了。

班主任念起成绩单，还是跟上次一样，没有太大的差别。

辛彤这次比上次少了十分，万幸的，她还是生存者中的第一名。

但最后一名人选就变了，原本应该是王韦垫底，但他加了二十多分，已经挤下去了几个人，倒数第一则成了：

“冯信，398，第五十四名……倒数第一。”

班主任“啪”地扔掉卷子，重复上一轮说过的话：“我教了那么多年学生，还从来没人考得这么差！这种成绩还学什么学？！直接回家吧！”

“哒、哒、哒……”她开始下讲台，跟着她的步伐，所有NPC整齐划一转头看他。

冯信坐在座位上，整张脸的吓白了，身体剧烈颤抖，“不要……不要过来……！”

辛彤看着他变幻莫测，左瞄右看的双眼，心里暗叫不好，浑身紧绷。

下一秒，冯信蓦然弹身，在NPC们到来的前一秒掐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生存者！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他自言自语，表情狰狞。

“啊！”坐他身旁的是一名女生，她被吓得尖叫一声，但很快就叫不出来了，“救命……救……”，她的手死死扒住冯信，但那双手如铁锢般坚硬，她根本使不出力，眼泪不停地流。

辛彤看着女生眼角流下眼泪，忽然心跳一滞猛地站起身想去阻止，“别让他杀.人！”

但已经晚了，女生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机械音响起：

【生存者李倩死亡】

【恭喜生存者冯信获得27分奖励，名次上升5名】

【当前分数：416】

【当前排名：49】

女生死了，冯信瘫软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班主任的脚步停下了，她歪了歪头，疑惑说：“冯信……第49名……”

“陆普，399，第五十三名……倒数第一！”

她嘴角咧开笑容，调转脚步朝陆普方向走去，身后，NPC的目光紧随班主任的步伐。

空气中看不见的引线一触即燃。

晚了，完了，这个开端一起，一切都完了。

要乱套了。

辛彤皱起眉，手指蜷缩，趁无人注意时连忙朝教室门跑去！

引线唰地被点燃。

“啊！”陆普害怕地尖叫一声，转而扑向旁边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了……！”他掐住那人的脖子，崩溃大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被他掐住的那人面部扭曲，抓起椅子砸向他！

“砰——！”

陆普动作一滞，那人推开他大喊：“他妈的老子也不想死！你去找别人吧！”

说着，那人竟然也开始攻击另一个人，“对不起，我也不想死，只有杀了你我的分数才能上涨……对不起……！”

陆普回过神，迅速扑向另一个目标！

“啊——！”“救命！”“别杀我！！”

尖叫声，桌椅混乱声，逃跑声，追赶声。

【生存者全欣死亡】

【恭喜生存者宇永获得……】

【生存者庄坚死亡】

【恭喜生存者姚亮获得……】

【……】

班主任步伐僵硬，几次调转目标。

辛彤刚跑到教室门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重新跌回教室！

——竟然出不去！

忽然一道猎猎风声从她身后传来，辛彤毛骨悚然，身体下意识侧身！坚硬的椅子正好掠过，空气激荡震开她眼睫！

她瞪大眼，姚亮举着一张椅子凝视着她！

“……去死吧！”

他冲过来，挥舞着椅子砸向她！

他有武器，跟他硬碰硬是不行的，根本近不了他身！怎么办？

辛彤转身逃跑，一边逃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教室已经全部乱套了，辛彤不仅要避开其他逃跑追赶的人还要避开班主任这些NPC。最后避无可避，她被逼到一个角落。

姚亮笑了：“别以为你考第一很牛，告诉你，老子偏要你死在老子前面！”

他举起椅子，“砰砰砰！”椅子在墙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

辛彤慌忙躲避，偏偏椅子还真就砸不中她！

“他妈的！”姚亮骂道，丢掉椅子一把抓起辛彤头发！扬起拳头——

就是现在！

寒意忽然侵袭全身，姚亮浑身僵硬，“你……你……”

一根粗.长的铁针对准了他脖子。

搏.动的皮肤一下又一下接触锋利的针尖。

又麻又痒。

辛彤声音像这根针一样冷：“别动。”

她毕竟是学中医的，身上总习惯性地带两根针，平时很少能用上，而这次，她抽取了最.大的小针刀，送给姚亮。

她对准他那块跳跃的肌肤，那皮肤下面就是颈动脉，双眼微眯。

这是救人的工具，不该用来夺取他人的性命。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杀.人。

就在这时。

骨骼肌肉被嚼碎的声音忽然响彻在教室里，教室中央，NPC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鲜血在他们脚下蔓延，被舔.舐得一干二净。

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机械音播报着：

【生存者董光死亡】

是倒数第一的生存者。

良久，班主任抬起头，斥责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同学干什么离开座位？还不赶紧坐好？！”

咚一声。

心脏落回肚子里。

终于有人被献祭给NPC。

这场自相残杀的游戏暂时结束了。

生存者们放下手，听着班主任的话浑浑噩噩回到自己座位上。

辛彤收回小针刀，走之前抬腿将姚亮踹翻，回到自己座位上。

*

“我去，够刺激的！”

“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这些新人之前还想着组队呢，好笑。”

“没想到啊，这个成绩最好的女生竟然还有两下子。”

“对啊，看她长相我还以为她是那种乖乖女，没想到竟然还会打架，还打得这么狠。”

“果然人不可貌相。”

*

夜晚，辛彤侧躺在宿舍床上，背部贴着墙壁。

自从王韦那次开头，生存者们便不再聚在一起，回到寝室后也是各自找了张床，警戒地躺下短暂休息。

白天总共死了六个人，加上之前死的，一共死了十二人，不过短短五天，只剩下八名生存者。

通关条件是考取三次第一，这样下去，只有最后杀光所有人的胜利者才能活下去。而且经此一遭，生存者们不会再在考试这天自相残杀了，这样太被动。杀人的序幕已经开启，他们随时随地会动手。

原来最难的一个点，在这里。

而她，在这场杀戮的游戏中，已经失去了第一名的宝座，她下降了五名，成了倒数第三，岌岌可危，若再不行动，她迟早会被NPC盯上。

杀.人……

她熟悉解剖，恐怕没人比她下手更利落干脆。

如果最终结局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那还不如是她，起码她会给其他生存者一个痛快，不会让他们痛苦。

对比起NPC的生撕活吞，生存者们毫无章法的杀.人手段，在这样的情形中，她的利落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仁慈。

辛彤这样想着，忽然又想起书本上相同的小人涂鸦，这个涂鸦，到底代表了什么？有什么含义？

说实话，她不相信这是巧合，有没有可能……这是另一种通关方式？

还有……这个世界的人——也就是NPC，为什么它们的脸全都模糊不清，行尸走肉一样，它们在副本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跟书本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书本的主人至今都没有现身，而生存者却拥有“主人”的资料，那生存者是否在NPC眼中充当着“主人”的角色……？等等，有配角就有主角，那书本主人岂不就是“主角”？

假设这个世界全都是围绕着主角在运转，那么……主角在哪儿？那个小人涂鸦……代表了主角的什么？

主角世界里的人……为什么都看不清脸？什么情况下才会看不清脸？

辛彤脑瓜一闪——难道是近视？

……那这会不会近视得太严重了？

寝室气氛沉重，落针可闻，空气无声飘荡着戒备的味道。

辛彤被自己最后的结论雷住了，嘴角微微一抽，手指无意识地在枕头边上快速点了点，想赶紧摆脱尴尬恢复智商。

就在这时，手指传来一个不一样的触感，辛彤一怔。

他们身下的床其实跟普通宿舍床一样，有着很简单的四件套，床垫，床单，被子，枕头。正常手指点下去，会感受到床单跟床垫的接触，是布料摩擦感，而她刚才点下去，感受到的却不是布料与布料接触的感觉，而是……脆而窸窣的。

就好像……一张纸？

辛彤心脏不由自主加快，她放轻呼吸，假装翻身，声音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不存在的大声公放大了无数倍，直接响彻整个寝室。

辛彤：“……”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声迅速掀开床单，手伸.进，摸到了那东西。

那果然是一张纸。

四四方方被折叠着，辛彤轻声打开它，摸到它上面细小无章的褶皱，就好像曾经被人心烦意乱揉成过一团。

阳台外的圆月一如既往地亮，苍白月光照进宿舍走廊。

辛彤挪动着身体靠近走廊，借月光看清了纸上的笔迹。

上面用黑色签字笔画了个巨大的爱心，爱心中间好像隐约有灰色的笔迹，但实在太模糊了，不知是不是阴影或者错觉。在纸页右上角，有一行娟秀凌厉的小字：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注）

其下被墨水晕染了一个非常模糊的字，只勉强看得出“彡”字旁，好似是“形”字，一个署名。

“形”旁边，画有一个长着翅膀飞向天空的小人。

又是它！

辛彤眼睛瞪大，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主角的笔迹和涂鸦，这是主角的东西！她找到主角的踪迹了，主角就是这位“形”，“形”曾经.睡在她身.下这张床上。

月光苍凉，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飘渺隐忍的呜咽声，仿佛有女孩儿贴着木板与她遥遥哭泣。

带着女孩儿潮湿的泪水，模糊不清：“婷婷。”

“你说我该怎么办？”女孩哽咽蓦然一顿，声音像是从牙关挤出来，“我真想……杀了他。”

辛彤突然想到一件被忽略的事情，如果说，这个世界的配角叫做NPC，那么——

还没露面的主角，是不是就是BOSS。

通关条件——考取第一名……是不是BOSS的心愿，他们的本质目的……其实是为了帮BOSS完成心愿？

机械音蓦然响彻整个校园：

【恭喜生存者辛彤解锁主线任务】

所有人翻身而起，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齐齐将目光投向她。

注：贺铸《子夜歌·三更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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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中学（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