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将军请冲喜06

陵梵长舒一口气，忍着气问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然而听了方一晴接下来的话，他就更气了。

“我是来告诉你，别上赶着去我门口睡，免得吓到我。”

“谁上赶——”

陵梵想起自己本来是能在侍卫们的大通铺凑合一晚，说话一半憋了回去。

接下来，越往西北行进，傍晚后的天气越冷了。

陵梵发现即使天气不那么热了，方一晴依旧不是自己睡，就是与随身侍女住一起。

好像自从她提议让沈姑娘做平妻，就铁了心地与他保持距离。

直到见到西军副将，他们才难得一起进餐。

西军副将蒙进负责接待从京城来巡视的监察使。

一下午时间，他向左骁卫递交了边防详情文书。

晚上，他只是简单地宴请了陵梵和大将军的妹妹。

方一晴一如小时候那样，一口一个“进哥哥”。

陵梵只见蒙进听了后喜笑颜开，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久经沙场之人。

“蒙将军一直留在这里，邻国又岂敢轻易进犯。我敬你三杯！”

蒙进一直是西军主帅方予澜麾下最勇猛的副将。

如今二十八岁的年纪，哪能看不出陵小将军是故意打断他与方一晴叙旧。

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升官又太快，难免心高气傲。

不过想取代他，简直做梦！

还敢冷着脸对待大将军的妹妹，给你脸了是吧！

“陵小将军客气，我在自家人面前就不客气了。有我蒙进在这里一日，西北那嘎子就别想进犯一步。干——”

方一晴也拿起酒盏，豪气地说道：“进哥哥，我也敬你三杯！”

陵梵当然知晓皇上意欲将西军兵权握在手中，听到蒙进大放厥词，心中自是不痛快。

可因年纪不大，性情如此，心中情绪全在一张冷白的脸上显了出来。

能不能取代蒙进，要靠战功要用本事。

他不欲呈口舌之快，但又忍不下气。

不就是损人，谁没在街巷和军中混过似得。

又干了一杯，他看向方一晴，轻快地说道：“进哥哥——夫人虽与蒙将军是旧识，但这称呼，像是在叫愣头小子。”

方一晴接话很快：“是这样吗？梵哥哥——”

陵梵手一抖，应下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硬是憋红了脸。

蒙进不喜大将军给体弱的妹妹，找了个看不去不太能知冷知热的夫君。

但终究不愿让小夫妻俩因自己生了嫌隙，赶紧打着圆场：“这是小晴十来岁前对我的称呼，那时我也是意气风发少年郎。人无再少年啊，这么些年过去，大将军的小妹妹，也成亲啦。恭喜！”

可他孤身一人，还在等着一个不可能等到的人。

这话不能说——

方一晴给蒙进和陵梵满上了酒，说道：“那我以后喊你蒙大哥。”

三人各有心事，都只能自己压在心底。

一场简单的接风宴，很快就结束了。

蒙进将碗盘中剩下的一点饭菜都吃光，不浪费一丁点。

压了口酒才说道：“你们俩住得营帐，我已经着人收拾好了。”

“蒙大哥——”方一晴坚定地接着说道：“我想和阿姐一样，住在女军营帐中，每天与她们一起练兵。”

“你——”

陵梵顿住，没将“行吗”两个字说出口，谁知道方一晴又会怎么接话。

蒙进不知其中缘故，只认为陵梵舍不得方一晴。

不过方一晴这么做，可以一举两得。

既能让军中将士知晓大将军人在京城心挂西北，也能晾着靠冷脸硬凹将军范的臭小子。

他自然十分支持，起身毫不犹豫地带着方一晴，亲自送去了女军营地。

陵梵看着两人前后走出了营帐，心中不过轻松片刻，想起离京前皇后的叮嘱，又不免烦躁。

暗道这方一晴真是胡闹，不行还不消停，要是练兵累病了，那得多麻烦。

一连六日过去，他忙于巡视边防，监察军费用度，无暇想起自不量力的皇后她妹。

这日，月上远山头，他打算与边防将士比试比试。

军营之中，男人之间，从陌生到相熟的最佳方式，不外如是。

篝火在苍凉的夜风中越烧越旺。

陵梵在跳跃的暖光中，见到了穿着一身铠甲，像模像样塞在一排女兵中的方一晴。

这可不是他太想关注方一晴，而是方一晴身形太纤细，脸色又太过苍白，以至于只是安静站在那里，就很明显。

陵梵心中烦闷：方一晴不会真累病了吧，真是麻烦。

不过眼下他必须专心与将士们切磋，想让西军认可他这个左骁卫可不容易。

方一晴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这哪里是练兵，是在炼铁吧。

想到阿姐在她这般大时，已经立下不小的战功了，她当然要坚持下去。

每次练兵跑步时，她不像其他女兵那样背着刀枪装备。

可跑不了多远，她依然觉得自己会随时晕倒。

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再多跑一步就要死了！

神奇的是，抱着死也不能丢脸的念头坚持下去，竟然还没死……

这几日，她了解到姐姐这十多年一手建立的女军与男军一样。

冲锋突袭阵法埋伏，没有不通。

军刀长枪骑射营造，无一不学。

蒙进在一旁，紧盯着陵梵和几名猛士的对战。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得承认，大将军选妹夫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忠诚负责，武功高强，不拘泥于儿女情长。

只是太年轻太好胜，明明可以点到为止，非要将人打败不可。

想拉拢人心，快些融入西军，还是要给这些对战的猛将留点面子才好啊。

不过，也不尽然，能让人甘拜下风，也是收服人心的一条路子。

不知不觉，蒙进的目光渐渐有些模糊，像是被明光冲天的篝火晃到了。

他眼中对战的两人，不知何时变为了一男一女。

刀枪相撞的声音，将他拽回了十年前。

是啊，大将军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

她给自己选的人，早已是九五之尊。

方一晴在阵阵喝彩声中，专注地看着行如流光的长枪。

心中幻想着，若是姐姐和陵梵打一架，两把长枪在半空铿锵，那得是何种震撼人心的对战。

突然间，她的神色黯淡了下来，猛烈摇了摇头。

若是姐姐和陵梵交手，那只怕是政敌对战。

陵梵与人五战，四胜一平，心中得意，神情傲气。

转身看到方一晴莫名其妙地自顾摇头，他眉心轻皱。

待众人散去，他想上前却被两名年龄相仿的校尉拉走了。

方一晴见蒙进向自己走来，赶紧迎了上去。

“小晴，我听说了。你不必练足时辰，减半就可以了。”

听到蒙进的话，她笑着回道：“可我能行啊。”

蒙进也不继续劝：“刚开始，是不是想着干脆死了算了。习惯就好了。”

“哈哈哈——蒙大哥，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没用呢。原来你也是啊，哈哈——”

蒙进无奈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暗道：阿澜当年何尝不是如此。

那时的大将军，只是个没了父母的小姑娘而已。

“小晴，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了，再练会儿——”

“蒙大哥，我也想练枪。刚才，陵梵有一招回旋一圈半空横扫，看着可好看了。你会吗？”

“不是，像你这么大的，都喜欢这种花架式吗？如此回旋，速度不够快，是会被人攻击后背的。你想学，我教你。”

这招慢着来，倒也不难学。

方一晴一边耍着枪，一边念念有词：“提枪横扫挥方遒，篝火映天心中醉。往事如烟人如水，只叹战场几人回。”（1）

蒙进余光看见不远处的人，笑着说道：“小晴，该教你的人来了。我先走啦。”

他的目光在陵梵和方一晴身上游移一下，迅速转身离去，心中只叹：双枪已无缘，天涯何处觅知音。（2）

陵梵与那两位年纪相仿的校尉畅谈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走了回来。

这么多天了，至少见一下方一晴说句话，回京后皇后问起，他也好交待。

在不远处，他看见方一晴将一招回旋横扫练得如此呆滞，不禁唇角一翘。

只是走近了，听到那四句即兴诗，思绪不免飘远了……

战场几人回？

没有皇上那时的相救，回不来得人中，就会有他。

方一晴不管陵梵在后面，不间断地练着那一招，好像要将心中的不安，都横扫出去似得。

“小晴，你姐姐一个小女子参什么军啊。”

“就是——赶紧回来嫁人才好。这万一要是战死回不来了——”

“哼——你才回不来了，你全家都回不来了！”

“哎你这孩子，小心将来跟你阿姐一样嫁不出去。”

……

一个只剩小姑娘和小女孩的家，数不清会被多少想吃绝户的亲戚盯着。

直到方予澜回来带着蒙进，挨家挨户揍人，方家才清净了。

陵梵缓步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靠得极近。

一道枪风扫来，他本以为可以轻松地控制住刺向眼前的枪头，却不料握住枪杆的一瞬间，手心有明显的震痛。

他心中不禁感叹，方一晴牟足了劲，练得很用功很认真。

只是抬眼见到那闪过盈光的凌厉双眸，他有了另外一种感觉：目中蕴泪，谋杀亲夫。

借鉴：

（1）近现代，黄霑《江湖行》

引用：

（2）春秋战国，左丘明《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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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高冷将军请冲喜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