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阮家长女

“来人啊!不好了!大小姐又不见了!”大管家周伯听到丫鬟小鹂惊慌失措的叫声不觉的自己也喊出了声。这声音震耳欲聋完全不像是从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口中传出,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可奈何以及意料之中的意味。

周伯的话音刚落,阮府宅内站满了家丁。显然已经用不着管家的吩咐大家很自觉地各自分组,有去前厅房梁上的,有去后院花园里的,有爬上屋顶纵览全宅的,甚至有些还出了府去几处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寻,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秩序井然。

全府上下已然在阮苾这个经常搞失踪的阮府大小姐的训练下显得那么的处事不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家大小姐丢的事情更令人头疼了!

“昨日申表哥刚给我送了安神的碧落香,想着今儿能睡个好觉了,结果又被阮苾这个臭丫头给吵醒,真是要命!”阮芸打开房门,精致的脸蛋虽未上妆却也透露着抚媚,眉毛上残留着昨日的青黛,油乌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全然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看着满园的家丁在自己院内排雷一般的寻找自己的姐姐,又生气又心疼。

生气的是自己那三天两头闹失踪的姐姐又扰了她的清梦,心疼的是她前两天刚刚种下的扶银花又被这些“寻主”队的家丁踩的一片狼籍……

一旁的随侍丫鬟小蝉看着自己的主子顶着一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素颜毫不避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急忙跑出去,没注意到门槛差点撞上她的主子。

“二小姐,我们还是进去吧,您还未梳洗干净这样出来被老爷夫人看到肯定不免骂一通!”小婵小心翼翼地拉一拉阮芸的衣袖,她晓得这二小姐的脾气,一不顺心就是天崩地裂。

听到此处,阮芸因怒气荡漾的脸蛋稍稍泛出平稳之色,双手紧握着的拳头似乎也松快了些。她知道在这若大的阮府没有谁会心疼自己。父亲是个妻管严,家主夫人不喜自己是妾室所生所以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就连亲身母亲对自己也是淡漠非常,反而对阮苾这个毫无血亲的姐姐更是疼爱有加,甚至有些偏爱。

“沙沙沙……”

没有风,阮芸院中一棵桻树枝竟开始晃动起来,众人均奔向那处。

“哎呦,我说大小姐,你,你怎么上树了?快,快下来!”周管家顿时慌了,叫唤声引来众人围满了树下,乌压压一片。小厮丫鬟们个个都托举着双手,生怕阮苾一个趔趄从树上滑下来,本来脑子就不正常了再摔出个好歹来还不知道这个疯小姐还会有什么其他更过激的举动。

“娘,娘快看,这树上的果子真美,红红的,挂在树上像不像我生日的时候你给苾儿挂在床头的红灯笼?”阮苾看到从远处飞奔过来的妇人兴奋地大嚷。

很快的娘飞奔到树下,头上几缕青丝从云鬓中滑落,固定在发髻上的钗环也偏离了它们原有的位置。那双青云绸缎的绣鞋沾满了泥泞,紫红的外褂上也稀稀落落的溅了多处泥渍。随侍夫人的丫鬟小厮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家主夫人的跑步潜力,一路狂跟,再停下时一个个都忘记了大家门庭的礼仪形态,东倒西歪的扶着对方喘着粗气。只有阮苾的娘亲—阮府的家主夫人依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从容的站着暗地里调匀气息。

“好孩子,赶紧下来吧!”娘这对阮苾连哄带骗的语气十几年来如一日,根本没有让她信服,依旧坐在树上晃动着树桠,捣得满树的桻果撑不住折腾一颗颗的往下掉。

树底下的众人更加着急。

“你要是喜欢这些桻果,娘命人给你摘下便是。”家主夫人紧锁着眉宇,两边的眉黛一边浅一边深大概是正在描眉时得知女儿走失的消息,急于找到女儿索性忘记描眉的事。

话音刚落,那个与阮苾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妹妹再也收不住自己满腔的怒火,撂下洗漱的器皿冲出房门直挺挺地抱着被我摧残的桻树:“苾姐姐弄坏几个果子就算了,你们居然由着这个疯子要把我辛苦种得的果子全部摘走!休想!”

阮苾眼神直钩钩地看着阮芸那双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眼神,要是眼神能变成飞针扎死人,阮苾怕是被扎的千疮百孔的吧?“芸妹妹你生气了,姐姐把果子摘下来送给你可好?”

“谁要你假惺惺!这个……”疯子阮芸将这二字活生生地咽回肚中,她无意中发觉家主夫人正犀利地盯着她,右手在宽大的袖口里晃的明显,再说下去自己还未擦粉的脸蛋会留下什么心中已作数了。

阮芸说得没错,阮苾的脑子的确不好使。

自从到了记事的年纪,她和阮芸的差距便拉开了。阮芸成日里识字作画,抚琴插花,什么大户小姐家该学的一筐闺中技能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反倒是阮苾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女学啥学不会,气走不少爹娘千辛万苦寻来的大师。

成日里阮苾连简单的穿衣竟也需要婢女一件件的穿上,走在自家的院内也能够迷了路。虽出门大户人家,穿衣吃饭,行走坐卧自然不需要劳烦主子们自己动手,但至少不能一味的依赖奴仆们吧?

起初的几年时间,爹娘以为阮苾如此的依赖旁人,女红针线学不会是因为她是家中的嫡女,自是养得娇惯了些,原想着时间一长她的情况能大有改观。结果发现几年后的阮苾依然是上树揭瓦,捉鸟捣蛋的习性才秘密寻来各方医学名士为她整治。

医治过阮苾的大夫无一不遗憾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的束手无策。

“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顽疾,病不在身一般药石怕是治不了大小姐的病。”老大夫收拾着诊箱准备起身离去,“离我们季都城外东郊的嵩石山上有座法禅观,观内有一位得道高人,大人和夫人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那些德高望重,隐居于世的高人总不如那些世俗的医者那么容易邀请。爹娘便带着阮苾和两个随侍的仆从前往展拾山求那位神秘的高人医治。

爹娘让两个小厮事先准备了数十日的口粮,原以为如先贤求才一般,会被这位高人凉在道观几日,来探求阮家一行人求贤若渴之心以树立其自身的神秘感。谁知这位高人当童子告知有人有求于他时竟火急火燎地自己赶到阮家一行暂休的禅房,与阮大人好一顿寒暄,像是两人认识了多年。

家主夫人坐在一边的矮炕上想努力地插上一句提醒大师为女儿诊病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阮苾甚是无聊,看到眼前的陌生人充满了好奇不断上前摆弄他的胡须,被扯痛胡须的高人这才看到呆傻的阮苾。

那道长梳理着被阮苾搞乱的白须,转身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道:“天随九幽,魂归绝尘,情难意乱,藕尽丝连。”然后长叹一口气俯身凝望窗外便默默地离开,对眼前的人好像一瞬间又陷入陌生……

自去展拾山求药无果,阮家夫妇吩咐府内上下不允许我出门。一来因为阮苾不识路,容易走丢。二来不想让外人知晓堂堂相府千金竟是呆傻的模样,影响阮府声誉和阮文信在朝中的大好仕途。

两小厮从库房抬来一架梯子,靠在大小姐骑着的树杈上硬生生地把阮苾拖拽下去。

阮苾也不耍性子任其抓着双臂顺着竹梯落到地面,傻憨憨地看着众人长舒一口气。家主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为她拂去额前凌乱的发丝,在阮苾面前完全失了家主夫人的威严,神情里满满都是对孩子的怜爱。

阮芸狠狠耶了阮苾一眼,甩开衣袖,“哼”的一声转身离去。

阮苾被小鹂等丫鬟扶回自己的院中,众人也纷纷散去,各自干活儿去了。

回院的路上小鹂嘴里不住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我的大小姐,我的心每天都悬着就怕你又去二小姐的院内捣蛋,不是在她洗澡时揭了房瓦,就是在她睡觉时绑了她的手脚,结果今儿个您还是去了……”她倒是聪明,料定我会在阮芸那里,自己去怕是被轰出来便惊动周管家,让周管家带着小厮捞我。

这个丫头从小就服侍在阮苾身边,照管着大小姐的衣食行卧,家主夫人看她为人极为老实,做事不会耍小聪明料定她不会在背地里欺负这位呆傻的大小姐。

阮苾住的霁秀院,院如其名石潭瀑布,拱桥曲流,绮丽俊秀,四季繁华。无论何时在廊间竹榻上席卷而卧,定能欣赏到令人唏嘘的美景。

那还是阮苾没有搬进院中的景色,而如今的霁秀院,由于阮苾在园内玩耍经常被顽石绊倒摔伤了膝盖,被花枝擦破了皮,家主夫人便吩咐将所有可能伤害到大小姐的物体全部挪去,仅留下一片荒芜的青草地和一潭不足以淹死人的池塘。

阮苾与阮芸长大分院时,阮芸为了这处别院与爹娘哭闹了好久,只因她不是家主夫人的亲生骨肉,家主夫人自然为自己的女儿考虑的更多些,便将这院落分予了我。阮文信常年忙于政务从不过问家主夫人对家宅之事的一切决定。

阮芸的亲娘阮府二夫人,一位颇有风姿的女子,由于家世低微为救自己那不成器的兄弟这才委身于当时掌管刑司的爹爹。有着一股美人天生的傲慢,家主夫人对家宅事务有任何裁定,她定是要好好的争一争。奇怪的是,这位二娘唯独在关于阮苾的事情上与娘亲的决策出奇的一致,有任何阮芸和阮苾都想得到的好玩意儿不但不为自己的亲女儿争,反而是将东西抢来塞给阮苾。用娘亲的话来解释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约认为阮苾痴傻,对阮芸够不成威胁,这些年黄鼠狼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阮苾倚靠在床沿,许是今天上树折腾的够呛用床幔披在身上,任眼皮子打架,懒懒地看着小鹂打来一盆热水,娴熟地将毛巾浸湿,再挤干。她两个发髻活泼的竖在头上,像两个跳动的包子,勾引着我……

两个包子离我越来越近,阮苾张开口等它们飞到嘴里。“小姐,小姐,洗脸啦!怎么不吃晚饭就这么睡了?”

“啊呀,小姐怎么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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