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呆傻荒稷

接下来的几天里,季都各家的王孙公子像是比赛似的天天往阮苾的霁秀院送礼物,院里小库房的空间已经快被这些东西填满。

阮府大门口看门的小厮抱着一堆礼物三趟五趟地向大小姐汇报:某某公子送来一对雀羽金钗,又是某某世子昨日打猎所得一只白貂送来给阮苾当宠物……

刚开始阮苾还是抱着兴喜的态度去听,毕竟长那么大以来除了亲人给她送礼,鲜少有人特意送礼给她。

再后来阮苾变得麻木,对这些身外之物根本提不上兴趣,有些想念奉安街街摊上的糖葫芦,甚至觉得这些稀世珍宝比不了一串糖葫芦,至少糖葫芦的滋味是那般甜蜜,而这些珠宝首饰只剩下冷冰的温度。

小鹂倒是很欢喜,直夸她的小姐魅力无限,每天忙里忙外地在小库房里将这些礼物逐一清点,还做了一个礼物清单把它们都登记入册。

院外的梨花相继绽开,白花朵朵,从窗外望去一整棵树如同被积雪覆盖,发出阵阵寒意,花香又引来蝴蝶在花间飞舞。

瑾羽托草球给阮苾送来了街市上的各种小吃,杏仁糕、糊面饼、还有烤肉摊上的孜然烤羊肉……放在阮苾眼前的烤羊肉还冒着股股热气,一看就是刚从炭炉上拿下来不久,阮苾口水直流,顾不得世家小姐的吃饭作风,也顾不上让在库房清点物资的小鹂为她拿双筷子,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

一旁看着阮苾狼吞虎咽的草球直摇头:“真搞不明白公子喜欢你哪一点?”阮苾看草球的神色,他是极不愿意给她送吃食来的,医馆开张的时候她曾嫌弃过他娘草婶做饭过于素淡。

草婶最不愿意别人对她做的饭菜挑三拣四的,结果阮苾一见面就触碰了她的底线,据说到现在心情还没有缓过来,每次做菜时也是漫不经心,不是萝卜里忘了放盐就是把抹布当场菜叶下在了汤里,害得医馆众人饿得面黄肌瘦。

草球也瘦了不少,如今已经翻院墙可以独当一面了,阮苾为他骄傲,为他鼓掌叫好,他苦笑着表示接受。要不是瑾羽威胁他,如若他不将东西送到阮苾的手中,瑾羽就要炖兔肉吃。

“瑾羽什么时候炖,到时候你送到我这里一碗呗?或者我去医馆找你们也行?”草球见阮苾一副贪吃的嘴脸,狠狠地朝阮苾翻了个白眼跨墙而去。翻墙的姿势轻如飞燕与曾经卡在墙头的草球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吃完瑾羽送来的吃食,悠闲地打了个饱嗝儿,随手翻翻耿宋给她的几本藏书。阮苾从小就没有用心读书,耿呆子给的书又都印写的其他国家文字,看了实在费劲。阮苾试着将枕头也替换成书籍,试试枕书睡觉是不是可以把文字直接传送到脑子里。

看书不适合自己,又觉得闲来无事闷得慌,阮苾跑到院中折下几枝盛开的梨花枝,吩咐小鹂从库房出来的时候拿一个花瓶,好让她将花养在花瓶里。

不过一会儿,小鹂从库房里带出一个乌棕瓶,放花枝大小刚好合适。“唔”小鹂使劲地用鼻子抽吸“房间里什么味道?小姐你趁我不在都干了什么?”她忽然开始担心她的小姐又要回到曾经天天闯祸的状态,使劲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寻找味道的源头。

哎呀,自己刚刚吃了那么多烤羊肉,阮苾怎么又忘了开窗散一散烤肉的气味?还好刚刚采花的时候将吃剩的羊骨头埋在了梨花树下,致于瑾羽送的一些糕点她系在了梨花树上,满树的梨花遮住了整个树干,料小鹂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咳咳,好久都没有见到芸妹妹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阮苾试图打断小鹂对气味的寻找。

“二小姐?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被二夫人打得很惨。”小鹂还是那么执着,不肯放弃,搜到阮苾的床头时发现她摆放了几本厚厚的书当枕头,又将书换成了枕头:“小姐你就不要想读书的事情,书当枕头多硬啊,脖子膈得慌。”

“那我们去看看她吧!”小鹂再这么找下去肯定会露陷的,阮苾得赶紧找个理由把她支开。阮苾随手拿上刚插完的梨花花瓶,拉着小鹂往院外冲。

小鹂死活不肯阮苾去阮芸的青涵居,她不知道阮苾这次借口看二小姐是不是去青涵居去捣乱,又去破坏阮芸像护眼珠子一样爱惜的花草树木好让二小姐再追着阮苾疯跑一天。

自然阮苾已经不会再这么挑逗阮芸了,如今她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因为阮苾的原因已经让她失去了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桻树。

曾经阮苾从未养过一株花一棵草,不知道培育出来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只天真地认为能开出漂亮的花,结出丰硕的果都是来自它们本身。

如今,瑾羽送阮苾一株梨花树,她每天浇水施肥,剪枝除虫方知不易,何况那棵种植条件如此苛刻的桻树。

一路上阮苾拽着小鹂往青涵居方向走去,小鹂也拽着她将她往回拉,但又怕伤到阮苾,拉她的力气极小,所以她们二人虽然互相拽着对方,但依然是走在找阮芸去的路上。

“啪嗒”一声,阮苾和小鹂正推搡着一路穿过花园,没有注意迎面一个抱着柴火的小厮与他们迎面而来。

平常的小厮一个人一次抱四捆柴从后院送到柴房已经是够呛,这个小厮一人抱着八捆柴火依然箭步如飞。八捆柴火垒起的高度阻碍了小厮看清前方的道路,加上他走的飞快,一不留神与阮苾撞了个满怀。

阮苾,小鹂,还有那个小厮都摔在地上,八捆柴火散落一地,阮苾手中的花瓶也从手中挣脱,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阮苾整个人被摔得有些眩晕,没有力气站起,努力爬到碎了的花瓶旁捡起掉落下来的梨花枝,一不留神竟被碎片划伤了手,一时间鲜血直流,染红了手中雪白的梨花。

小鹂趴在地上看到小姐受了伤,也顾不得自己摔疼的膝盖,跑来用手绢简单地为阮苾止住了伤口。

在眩晕间,阮苾忽然感到有一个人抱起了她,随后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再后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受伤的手已经上药包扎,显然大夫已经来过了。

床边多了一碗枣泥汤,一碗厚厚的红枣泥,汤倒是完全看不出来。阮苾舀一勺送入口中,像蜜那样化成糖水从喉咙顺到胃中。

这枣泥汤是奉安街西市口一家粥铺老板娘做得味道,瑾羽让草球带给阮苾尝过,难道草球又送东西来了?

“哪里来的枣汤,我不是刚端来吗?”刚从膳房端来饭菜的小鹂一把抢过阮苾手中的枣泥汤,从碗到汤,小鹂都仔细检查了一番。

府内没有这样廉价的碗碟,膳房的大厨也不会做出那么粗俗的枣泥汤,小鹂瞬间便明白这是外面大街上平民吃得玩意儿,于是没等阮苾反应过来就将枣泥汤连汤带碗的扔了出去。

“枣泥很甜。”阮苾想追出去制止小鹂,可还是没有来得及。

枣泥的香味引来了附近树上的鸟儿前来啄食,地上的枣泥很快地就被鸟儿们瓜分完。

阮苾看着鸟儿欢快地吃着,不由地舔了舔嘴巴。

阮苾悻悻地回到屋内,小鹂边盛汤边同她讲刚刚发生的情形。

原来与她们在花园相撞的小厮是今日刚刚入府干杂活儿的,曾经在戏班里卖艺,后来戏班发生变故便出来讨生活。

周管家发现这个小厮时,他已经饿了三天,就给了几个铜板买点东西填饱肚子。谁知,那小子硬是不肯白受嗟来之食,看到周管家在府院后门指挥府中小厮将刚采购回来的柴火运到柴房,他非要帮着一起运送,说是抵了那几个铜板。

“那他人呢?”

“不知道,被周管家训斥了一顿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周管家对他本是好意,如今那个小子撞伤了小姐,周管家难免罪责呢!”小鹂将满满一碗银耳红枣汤端到阮苾面前,一勺一勺地喂她。

“小姐还是那小子抱回来的,我想追上他告诉我们住在哪里,结果他抱着你撒腿就跑,活活在花园绕了一圈,等他跑累了我才有机会告诉他我们的住处……”

真的会有这么呆傻的人吗,阮苾看着自己被包裹了像根萝卜一样的手:“他有说自己叫什么吗?”

“黄金?荒地?”小鹂就听到这样的大概,名字也太奇怪了,他的父母大概希望他日后发财,有数不尽的黄金?还是让他有数不清的田地?

红枣汤喝完,小鹂说要去趟丝绣坊,阮苾的那条散发着香味的蚕丝儒裙,今天经她的一个跟头,被地上散落的柴火扯破了丝线。

这千金一寸的丝绸很是娇贵,缝补一下要费些功夫,小鹂计划盯着绣娘将儒裙缝补好,免得偷工减料,失了衣服的价值。

忽然从窗外闻到一股浓郁的蜜香味儿,阮苾回想起吃糖葫芦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自己已经吃了瑾羽送的烤羊肉,刚刚小鹂又喂她吃了一大碗的银耳红枣汤,现在闻到香味肚子好像又变得空落落的。

阮苾顺着味儿探出窗外,一个憨憨傻傻的家伙拿着一串糖葫芦对着阮苾傻笑。

“小稷,你怎么在这里?”荒稷好像不习惯这个称呼,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自在。

“是你啊,瑾羽兄家的小丫鬟!好巧!今天撞到你真的不好意思,饿太久了脑子有些晕。”他顺势将糖葫芦递给阮苾, “上次看戏的时候我就看你很喜欢这个,所以给你买了。那……枣泥汤喝了吗?补血的……”

搞了半天,原来那一碗枣泥汤是荒稷买的。

周管家给的几个铜板荒稷自己一口饭都没有舍得买,都买了枣泥汤和糖葫芦了。

谈话间,阮苾无意中看到台阶下还有小鹂扔出枣泥汤后忘记收拾的瓷碗碎片,急忙跑到台阶下用脚遮盖住。

荒稷还以为阮苾激动得从屋内跑出来是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双手伸出想要接住她,又见阮苾跑向别处,双臂悬在半空,脸颊腾得变得火红。

但很快荒稷借整饬衣裳为由,尴尬地收回了手臂。

屋内没有什么管饱的点心,梨花树杈里瑾羽给她的点心要不要分他点?毕竟阮苾被撞,自己也有错,荒稷为了她把钱都花光了。

“算了,还是给他吃吧,他都饿了几天了。”阮苾内心不断地盘算着。荒稷看着阮苾像变魔术般从梨树上取出糕点很是惊奇,以为这些糕点都是从树上摘的。

看着荒稷大快朵颐的吃相,难以想象这几天没吃没喝,露宿街头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荒稷用包满食物的嘴哼哼唧唧地说了他的近况。

荒稷原先跟随的戏班老班主得了重病没几天就死了,老班主的几个徒弟为了争夺戏班闹得大家都不欢而散。戏班没了,荒稷就没了生计。在季都举目无亲,自己虽然身体壮硕但太过憨实,走到哪里老板都不喜欢他不机灵。

“听那个周老头说你是这里的大小姐,我之前还以为,还以为你是一个丫鬟呢……还抱了你……”荒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阮苾后来只听到他说,她的家很大,然后就彻底听不见了。

“为什么不去尚仁医馆找瑾羽?”之前瑾羽曾邀请过荒稷,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到他的医馆找他帮忙。

“那多不好意思,我一个粗人到瑾羽兄弟那里只能白吃白喝,我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怎么会是吃白食的小人!”

所以,这个傻瓜有一身好武艺,能徒手举起一个千斤巨鼎,也没有想过自己去聚贤楼卖艺讨一份不错的可口的饭菜,阮苾真为他的才华被淹没感到可惜。

趁着小鹂补衣服还没有回来,阮苾一个人摸索着去了家主夫人的红杉雅居。

阮苾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开始识路,不需要丫鬟的引路,也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可能是桻果的药效起的作用。

井申表哥告诉过阮苾,那桻树是他游历北川寒芷岭时从一位老者手中得来,季国种植此树需要极大的耐心呵护才能使它开花结果。

所结的桻果有重塑凡人肉身,为修仙者提升灵力的功效。桻果的味道和口感都极差,之前阮苾吃了一口就让小鹂扔了,听了井申表哥的话,这几日阮苾逼迫自己每日吃一只桻果,感觉身体真的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许多。

家主夫人躺在榻上品着茶,晒着太阳,远远地见女儿一个人来找她有些欣喜,但很快地开始指责小鹂疏于职守。

阮苾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不一样的变化,只是央求娘亲将荒稷留在阮府,分给他一处住处。

家主夫人拉着阮苾受伤的手心疼地抚摸,她原想叫人将这个臭小子痛打一顿扔出府去,如今听到女儿告知与他之间的交情,又不忍心拒绝自己的女儿,便吩咐红鸾带荒稷去武堂做一名阮府的护院,并赏了他一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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