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屏吸握拳,眼前几乎一黑,他的手刚往下摸,隔着衣服握到匕首上,殿主的脸却转了过来。
殿主那面具下的脸上,只能看到双眼,他的视线一直盯在江小鱼那张假脸上,忽然他伸出手指,指尖从江小鱼脸上滑过,关心问道:“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江小鱼被吓得后退一步,垂着头慌道:“多谢殿主关心,属下无碍。”
殿主那手悬于半空,他捏着指间,收回手同时又转而背向江小鱼,对吊着的花无缺道:“那两卷明玉功法确实有效,可惜不够,明玉功法一共九层,我还需要剩下的。只要你说出剩下心法,我就放你出去与你家人团聚。”
花无缺在这连日折磨下,哪还有力气,连摇头也做得不大明显,但他的沉默,只会招来殿主更深的愤怒。
“你出去!”
囚室只有他们三人,殿主那声音,明显是对江小鱼下令。
江小鱼尚未行动,殿主又大声喝道:“听不见吗?出去!”
“是……”江小鱼最后再看一眼自家兄弟,只得压制情绪,脚步沉重的退出囚室。
囚室里很快又传出鞭声。
江小鱼恨自己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他确实还需要忍耐,需要安全带走花无缺。
但是……
“混蛋!混蛋!混蛋……”江小鱼一拳又一拳打在墙上,墙身很快便击打出一个浅坑,他不甘心的坐在地上,想着刚刚那个场面,他几乎已快认不出自己的兄弟。
花无缺的脸被划伤,身子在长期虐待下,看上去残破不堪,就剩一口气吊着。
想到孙复生还被封了穴,放在柜中。江小鱼起身,拉开柜门,给小大夫解了穴。
孙复生睁眼时,就看到江小鱼红着眼,一脸严肃盯着他。
“你知不知道下面关着什么人?”
孙复生只是略知一二,缓缓起身道:“一个囚犯,一个殿主恨之入骨的死囚。”
江小鱼问道:“你们殿主究竟是谁?他真实身份是什么?”
孙复生苦笑:“你已经见过他了吗?”
“见过。”江小鱼想起那殿主当时对自己的动作,只觉胃里简直恶心要吐,“他对你还不错。但那人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他倒是猜到一个人,那人确实与他有大仇恨,但他不能完全肯定,毕竟当初是他亲自动手废了那两父子的功夫,断筋再续,这世上有这门神学吗?
孙复生问道:“囚室那人,你也见了?”
江小鱼忽然发现一件事,本该由他质问这小大夫,却忽然变成由小大夫主导,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一脚蹬在椅子上,敲着桌子,冲孙复生道:“这问题是不是应该我问你?小大夫,你还未老老实实回答。”
江小鱼拳头尚有血,孙复生皱了皱眉,伸出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等江小鱼有反应,孙复生已拿了药箱,用沾了水的布给他擦拭手背。他的动作很轻柔,大夫天生的怜悯之心,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处理伤口途中,孙复生开口道:“囚室那人容貌尽毁,真实身份尚不得知,虽听说是移花宫弟子,谁又能知真假。”
“你的医术,能不能帮他恢复容貌?”江小鱼问道。
等了半晌,孙复生才回一句:“很难,这里材料不够。”
江小鱼又问:“要怎么才能帮他恢复?”
孙复生收了药箱,顿了顿道:“如果你想救他,我可以帮你,至于恢复容貌,我没有把握。”
江小鱼看了看自己这包扎漂亮的手,挑眉看着他:“你为何要帮我?”
孙复生一如既往地回避着对方的视线,“帮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当初江小鱼要古月帮自己,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心思,他可不信一个大夫就因为天生怜悯,便不求回报的帮助他人。
孙复生垂着头,抿唇道:“我帮你救人,你帮我离开这里。”
江小鱼也料到他会这么说,刚刚包扎中,他也探了小大夫的脉搏,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丝内力也没。心理扭曲的殿主,天天在他面前虐待自家兄弟,身为济世救人的大夫,内心也是天天受到折磨。
“那就这么说定了!”
要救人,就需要制定计划,这个计划一定要完美。
花无缺的功夫,可算是当今天下一流高手之列,除了他两位师傅与大侠燕南天,只怕无人能轻易抓住他。而他如今被困仇皇殿,说明这殿主功夫确实了得。
江小鱼嗤之以鼻:“偷袭暗算的本事才算了得,他们那样的人,所做之事如阴沟老鼠,为人不耻。”
孙复生本不想说:你这假冒我名义在仇皇殿走动的行为,难道就光明了?
虽是这样想,但在这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排解孤寂,倒也不错,虽然这冒牌货连真名也没告诉他。
为以防万一,他二人轮流交换出门,大部分是孙复生出现在大众面前,江小鱼出去时会打探周围地势地形,熟记于心。
仇皇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总会跟在殿主后面进入囚室中,孙复生得命令医治花无缺时,见过那人几面。他似乎并非中原人士,说着不太流利的语言。
“管家说,他是来自东瀛的傀儡师。”孙复生需要的药物和物品都是管家为他准备的,所以他在这里与管家接触也多。
江小鱼记得,管家对古月说过,有傀儡师的傀儡术,以后不必古月再给仇皇殿送孩子。江小鱼冷哼:“有这个傀儡师在,他自然无需再慢慢培养杀手。哼,端的好计谋。”
“江湖恩恩怨怨,何时是头。”孙复生似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又开口道:“不过,仇皇殿内守卫最近又少了。”平时孙复生走哪都能看到两波巡视守卫,最近不仅巡视少了,连囚室守卫也隔了很长时间才替换一次。
江小鱼说:“恐怕是将有大事发生。”
不仅是守卫少了,殿主似乎性子也柔和了,他最近很少虐待花无缺,只带着傀儡师进去跟花无缺说话。
孙复生还是得命令才进去看到傀儡师的施法场面,那是一种心理暗示加药物治疗,控制被害者的身心,迷惑他们,让他们乖乖听施术的话。
孙复生看到花无缺时,他整个人已神志不清,嘴里轻声念着明玉功第二层第三层心法口诀。
“诀窍是什么?为何我练不下去?我要你告诉我,明玉功诀窍……”殿主几近崩溃,疯狂质问花无缺。
一旁傀儡师急道:“殿主,不可太急,他会……”
话未说完,花无缺就在二人面前吐出一口黑血,昏迷过去。
殿主气急败坏,上前去狠狠踢他的头:“废物,给我起来!”
傀儡师上前道:“傀儡术一成,若是强迫逼问他所不知道的事,便会术法反噬。”
孙复生被传唤过去,救他的命。金针入指,花无缺两手中指放出血来,孙复生又扶他坐起推胸置气。
殿主虽然气到不行,但人已这样,他只能带着傀儡师离开。
孙复生把着花无缺的脉,皱眉:太虚了,脉搏触之近无。
这时花无缺身子抽动,又呕出一口黑血。
孙复生急忙将人放平,双指并拢,连点他胸口七十二道生门死穴,待他又一口鲜血呕出,孙复生从腰间拿出一枚散着淡淡香味的神药,喂到他口中,舌下含着。
“……移……花……”花无缺梦呓中低语,他虽生不如死,却还牢牢记得移花宫这个名字。
在江小鱼没来之前,孙复生也曾在他最清醒的时候,与他对过话。
他说他不叫花无缺。
他说他曾经是邀月怜星师弟。
移花宫从未收过男弟子,孙复生不知他说的真假,但他确实知道移花宫心法,但所知不多。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便不是江小鱼所找之人,容貌对不上,名字对不上,连功夫也只对上一些。
这一切看上去像是个圈套!
殿主对他们有恨是真,囚室犯人身份却是假。一切不过是殿主的圈套,江小鱼的假想,他费劲千辛万苦进来,最后发现这人不是他所求之人。
江小鱼不会信一个大夫所说,孙复生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他需要江小鱼帮他救出这个人。
谁利用谁,又何曾得知?
出了囚室,孙复生本想回去休息,管家找他,要他去上三层复命。
上三层在仇皇殿外,长期待在下三层,受那里环境影响,反而有些不习惯上三层的美好。
外面有微风轻抚,环湖过去是仇皇殿正殿,正殿通体用白色墙面铺就,远远看过去像王府别院。
殿主在正殿高处坐着,单手支撑额角,面具下的双眼紧闭,似休息。
孙复生轻着步子过去,撩起衣摆,跪下:“殿主。”身于仇皇殿,殿主便是权利中心。
殿主悠悠睁眼,看着孙复生得脸上,透着些失望,半晌才回:“起来吧,地牢里那人如何?”
孙复生起身,板板正正回答:“暂时无碍,已稳住他的性命。”
殿主:“你过来。”
孙复生依令,向前走了两步。
“到我跟前来。”殿主音量明显大了些。
孙复生虽迟疑片刻,还是垂着头,走到殿主身边,浑身上下都写满尴尬二字。
殿主侧脸,瞧他笑道:“你叫孙复生?起死回生,你的医术果然配上你的名字。”
孙复生:“不敢。”
“就是你的胆子,也该大一些。”殿主口间重重吐了一口气,伸出手腕,“给我诊一下。”
孙复生又是迟疑,殿主却一把拉了他的手,搭在自己脉上,笑叹:“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他只能老老实实抓着殿主的手,那是一种冰凉透骨的触感,不像活人,活人的手温软。除了那惊悚的触感,腕上还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这是他留下的。”殿主看着疤痕,好像陷入回忆当中,那回忆于他而言,似乎有些留恋,“已有几年没见到他了,他如今在哪?”
殿主是个脑袋不好,又很奇怪的人。有时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有时又会突然变得多愁善感,喜怒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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