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你突然提爸爸做什么?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弗禾反应也算敏捷,蹙起眉,流利地串联起自己的台词。
“而且,我爸爸也是你的父亲,难道就因为我从前的不懂事,你连亲生父亲都不认了吗?”
在季家,季言灯是个孝子,幼时就常常爸爸长爸爸短地在季陵跟前炫耀自己所得到的父爱。
在他心里,季陵虽然被自己看作是竞争者,但同样也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失败者。
“父,亲?”
嘴里琢磨着这两个字,季陵绷直了嘴角,眼神极有压迫感地盯着少年。
“对……对啊。忘了问,这一年多来,你有在外面见过爸爸嘛?”
弗禾眼见着季陵的表情变得愈发黑沉可怖,一时怔愣,语速也慢了下来。
“他呀……没有见过。”薄唇翕动,字句间透着一种奇异的叹惋,“我找不到他,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
“那爸爸到底是去哪儿了呢?真奇怪,以爸爸的能力,肯定有很多大基地争着招揽他,名声应该会很大呀。可我问过从外面来金康市的其它人,他们都不清楚……”
弗禾佯装天真,不停地在季陵的雷点上蹦迪,一再试探他的底线,还要完美地完成人设,做足了担忧之态。
直到,对面季陵的眼刀快要把他杀死,才仿佛发现了点什么,“怎么了,你也不开心吗?”
“季言灯。”字字冰渣,场面一时肃穆。
弗禾眼眶中还含着星点的晶亮,他抽抽鼻子,犹犹豫豫地答:“诶。”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那个称呼。”季陵深深蹙眉,拳头都捏实了才平息掉满腔子疯狂肆虐的怒气和恨意。
喉咙滚了滚,“否则——小心我用刀抽你。”
弗禾期间不停听到系统有数额不等的怒意阈值到账,他眼眸一颤,瑟缩地往后一退,低声嘟囔了句:“这么凶干嘛,我不提不就好了么。”
极为迅速地认完怂后,弗禾把季为锋的人物介绍默记了一遍。
不由感慨,这是个狠人。
除了生于豪门世家,季为锋还是个从小天赋异禀、学习优异的才子。名校毕业,留学海外,投身于科研,拿过许多著名的奖项,也荣登过国家级的报刊。
末世来临的前几年,他已渐渐淡出大众视野,季言灯都很少在家看到他。
不过,小世界梗概里有写道——季为锋,是凡约种迅速繁衍壮大的背后推手之一,也是主角团迟早要对抗的一个后期小boss。
曾经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一个学者,最终变得行为癫狂,自取灭亡。
虽然只看过季陵过往履历的几个片段,弗禾却能确定:这季为锋,是个天生的坏种、疯子。
……
一行人再次上路时,季陵没再挨着弗禾坐,一路都在闭目养神。
正午时分,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在这个已经进入末日的世界里,生物秩序混乱,自然生态被摧垮,最高温度甚至能达到四十四到四十七摄氏度不等。
弗禾贴着空调冷风的出口,仍会感到一丝窒息,他这身体素质不行,小半天都在昏昏欲睡。
直到车子突然一停,俞勇佟叫走了自己小队里平时不怎么起眼的一员,两人就那么站到了烈阳底下去。
隔着车玻璃,弗禾半睁开一只眼,视线被车体阻隔,仍不忘吃瓜。只听见,一阵单方面的拳脚殴打隐隐传来。
车里的其余人几乎都缄默着,呼吸声有粗有浅,似乎各怀心思。
俞勇佟发泄了一会后,终于不再动作,那怒吼声很有穿透力,一字一字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我说了很多遍!你们平时私底下有点小动作也就罢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事有轻重,祸有大小,你害死你自己就算了!我们队里的人呢?罗子这条腿要是废了,你拿什么赔给他!?”
坐在弗禾前座的罗子正发着高烧,止疼药已经磕了快一罐子,那蜥蜴的唾液里有毒素,折磨得他梦里都痛得直哼哼。
纸包不住火,俞勇佟是个聪明人,把昨晚的事情稍稍细想一下,终于查到了一些端倪。身为队长,他必然需要及时惩戒队员的错误。
约莫过了两分钟,俞勇佟先行上了车,他十指插入头发,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目光像利箭一样扫着几个队员:“你们还有谁跟游坊的娘们儿接触过,早点说出来!免得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
寂静一瞬,马上就有人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队长!游坊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谁敢跟她们交易,怕是嫌命长了!”
“说是从西北部投奔过来,其实根本来路不明,心思也是我所见过的异种中最歹毒的,拿人命当玩笑,偏偏还动不了她们。”
“整个空城,也就荣辉这个副手参谋愿意捧着这些小蝎子,下次投举,哪怕荣辉是城长的亲弟弟,我也必然要投他下台!”
……
俞勇佟摆了摆手,“荣家老树盘根,荣辉敢仗势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去个人把许由叫回来,毕竟年纪轻,就原谅他这一次。再犯,绝不轻饶。”
许由鼻青脸肿地上了车,似是羞愧,低着头再没说过话。
弗禾假装神游天外,心里则默默记下所有信息,与剧情线一一核对。
……
再临夜晚,所有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所有装备衣物用品都检查数次才安排轮流守夜。
少了一个罗子,许由又是一个短期内不令人放心的因素,人手一下子不太够。到最后,就变成了弗禾和季陵一起守三点到五点这个时段。
季陵的战力大家有目共睹,安排“姐弟俩”共守,都觉得不用担心会出差错。
只可惜,还是出了点差错。
两人一开始背对着,谁也不说话,弗禾正困,兀自打他的哈欠,一个连一个。
正当他想看看季陵会不会也困得打哈欠时,一转头,却发现这人弓着背,手指正深深地戳进土里。仔细瞧,他那垂下来的头发丝被汗液黏在手臂上,肩头颤抖,仿佛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昨晚那么勇的一个人,现在却是咬紧了牙关,忍不住地从喉咙里挤出沉沉的闷哼声。
没有刻意的伪装,倒是像个男人发出来的音。
“你……你是怎么了?”
弗禾见状也不好视而不见,于是伸着手,要去拍他一拍。
只触了一下,季陵就像是猝然被惊扰的兽一般,短暂一停后,即刻转过了身,右手更是成爪,直接向弗禾的脖子探来。
弗禾:“!”
不必看季陵那双极其危险的眸子,他也知道,此人现在的理智恐怕一降到底,已单凭本能行事了。
再不求饶,凭这副脆皮,他恐怕连三个来回都干不下来。
“姐!你做什么!”快速一扭,躲得了一击,却还不够。论身手,普通人怎么比得了季陵这个等级的凡约种。
弗禾脖子一凉,艰锐的疼痛一点点蔓开,感觉是破了一块皮,正一点点渗血。
他捂着脖子,迅速绕到旁边树木的一侧,“你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季陵此时自然回答不了,那么弗禾也只能趁他受疼痛所扰,借助遮挡,灵活地闪至季陵身后,然后不怕死地——
一下从背后抱住了他。
季陵:“……”他几乎是立时产生了一阵巨大的战栗,而后死死地僵住,眼眸透出懵然,像是一时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总归没有最先选择攻击。
弗禾心道万幸。
不然他身上现在恐怕已经多出一个窟窿眼了。
“你的身体好冷,尤其是背上。是那个东西吗?它在折磨你。”
弗禾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隐秘的畏惧,和深刻的怜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一定很疼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
季陵额头青筋直冒:“放手。”
弗禾假哭:“呜呜……”
“听不见?”沙哑的,听不出男女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难言的危险。
那双牢牢箍着季陵腰的手臂终于慢慢松开,弗禾不是不识时务者,自然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
他擦掉脸上细微的泪花,眼睛则被揉得变红,抬眼对上季陵略带审视的目光,马上又愧疚地回避开:
“对不起,是我从前不懂事,那些人待你不好,我明明知道,却从没有制止,害你受了好多苦。因为他们都说,是你抢走了爸爸,不然他才不会没有时间来看我。”
弗禾能清楚地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逐渐变凉,然后被一股更加强烈的情感所充斥。
是恨。
但恨的目标,应当不是他。
“是啊,我确实,是花去了季先生不少的时间。”一字字的,意义晦涩。
弗禾选择性地忽略了季陵酷似男子的声音,殷殷道:
“没关系的!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下次再难受,我就在旁边照顾你,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想泄愤,打我两下也行。这些旧伤疤,我陪你一点一点把它们全都养好。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我们姐弟好好过,行吗?”
……
这一段,也算是求原谅的台词天花板了,向来战无不克。
弗禾紧紧盯着季陵的表情,只待他略有松缓时,即刻准备借坡下驴。
“好好过,是怎么过?”
“就是……”他们二人,一方明摆了是受害者,而另一方则是最大施害者的儿子,能有什么过法?
弗禾边思索边说:“我以后大事小事,都先听你的意见,只要是我有的东西,也会分你一半。”
小时候季言灯有很多玩具和零花钱,家里的保姆佣人都围着他转。而这些季陵都没有,他总是远远地看着,像是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冷漠的世界。
因此,弗禾觉得“季言灯”能说出这样的话,季陵或多或少,也该有些触动。
哪怕是生气,也能说明心底是在乎的,终究能为他将来的行动指名一些方向。
“你觉得,我缺你那点东西,或者说,我羡慕你?”
弗禾一听,立马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天底下有那么多人,我们该是最亲近的,我愿意把我拥有的,与你分享。”
任何可以跟目标角色拉近关系的机会,他都不打算放过。
似乎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痛了,季陵身体放松了一些,没什么“女性仪态”地坐在地上。
他斜觑了眼弗禾,先是意味不明的默了会,然后似笑似讽道:“我确实羡慕过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最容易得到快乐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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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末世凡约克之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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