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拉纪元102年，7月。雅特萨赛博城，赫丽星系，某私密星球。

万俟柏成是一名没有魄能的普通人，今年62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一手创办的路克斯明集团，以及秘密组织普赫嘉会。

今天他登入赫丽星系，正是为了普赫嘉会。

在大部分人心中，赫丽星系是娱乐圣地、旅游圣地、约会圣地，但在万俟柏成眼里，这里只是召开机密会议的宝地——赫丽星系人/流量大，星球繁多，再加上许多灰色产业和非/法组织频繁往来于此，是摆脱赛博管理局追查的首选地点。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他几乎不会来这里，最近一次还是六年前，他的大女儿刚成年，一家人一起游览著名赛博建筑师的新作品——古华夏历史遗迹星球。

基于历史资料复原在赛博空间的远古城市壮美典雅，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每一块砖瓦都化作数字信号传进脑机接口，经中央处理器处理后发出模拟神经信号直接激活大脑视区，让人不仅仅“看到”三维画面，更是“感觉”自己就存在于画面里，仿佛穿越时空，踏上了数千年前的土地。

游览古华夏星时，他的小女儿还未出生，转眼间，明年就是她六岁生日了。

“时光易逝，壮志未酬啊……”

万俟柏成感叹，打量空无一人的空间。

此刻他坐在被六把高背椅环绕的银色圆桌旁，桌面中央悬浮着一个银色三角体，三个侧面显示着时间，秒位的数字正不停跳转：

00:59:43

00:59:42

00:59:41

是一个倒计时时钟，设定了一小时的量子加密通讯时间。

万俟柏成感觉有石子硌着鞋底，知道是连体式钛基铠甲向足底神经发出了微电脉冲刺激。低头一看，脚下是混合着砂砾的灰白泥沙，环视四周，碧蓝海水轻轻拍打身体。

向上五六米是透亮的海面。一道道光束如利箭般刺入海水，在散射作用下形成丁达尔效应，让万俟柏成想到了远古油画里圣人讲道的场面。三四十只金橘色小鱼从背后游到视野内，簇拥着涌向珊瑚，摆尾绕过礁石，消失在不远处的深蓝中。

万俟柏成收回视线，想起了三个孩子，化鱼、千水、和长风。

他希望千水能在健康、安全的社会长大，希望化鱼能回家，希望长风能幸福。

他必须促成普赫嘉会和北派结盟。

“您果然提前到了。”

盖乌斯·敖古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进耳朵。系统会根据说话场景自动调整环境音效参数，此刻敖古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眼前传来。

“你也是。”万俟柏成和落座对面的敖古握手。

“上次开诚布公的谈过后，说实话我有点担心您会放弃合作。”敖古坦率的看着万俟柏成。他知道万俟柏成不喜欢被人绕圈子试探。

“确实想过。”万俟柏成笑道。

敖古抓住积极的信号，“今天能见到您，我想我们合作的可能性，至少超过60%了。”

万俟柏成笑而不语。

他打量敖古几眼，这才注意到敖古今天的赛博形象很陌生。

雅特萨赛博城的虚拟分身可以基于本人面貌来调整外形。虽然有诸多限制（比如国字脸无法调成瓜子脸，小个子无法调成大长腿），但若参数设置的精确巧妙，也足以变身成父母都认不出的程度；为此还滋生了一种职业：赛博整形师。

敖古现在就顶着一张由盖乌斯家的赛博整形师调整过的脸。但万俟柏成总觉得，他能透过层层包裹的表象，看到年少敖古的模样。

大概因为在圣城留下传说的少年敖古，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即便如今对方变得内敛而沉稳，即便此刻外表完全是另一个人，他所看到的依旧是记忆里的少年。潇洒恣意，快意恩仇。

如果说曾经的敖古像奔腾的野马，如今的敖古就让他想到深邃的夜空；人人昂首向往，但无人知晓夜空究竟有多么广阔。

盖乌斯·敖古就是万俟柏成愿意相信北派的原因。

“我以为你们会取消会面。”万俟柏成说。

“为什么要取消？”妘邦元出现在敖古左手边的位置上，朝圆桌对面伸出手。

万俟柏成握住，感觉到对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干脆有力，只听她问道：

“您也听说圣城搞出了个什么新型赛博追踪鱼雷？”

“圣城”这个词是必定会被监控系统标注的敏感词，妘邦元却丝毫没有回避；万俟柏成知道她不是不知轻重的性格，推测北派有了应对圣城新技术的方法。

果不其然，只听敖古说：

“我们研发了新的防追踪手段，但铭家这次的技术确实厉害，目前只能保证50到60分钟的安全，今天只能匆匆和您见一面。”

敖古不会称自己是正人君子，但他不希望因为不必要的隐瞒而让万俟柏成有疑虑；万俟柏成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人物，他必须最大限度的赢取对方的信任。

敖古快速讲了北派收集到的西鹰派和南蟒派的动向。其中一项与万俟柏成有关。

“听说路克斯明园区被封锁了，理由是不符合安全生产要求。”敖古说，“我不能直接出面，但可以安排企联会投票，要求解除封锁。”

“再等等吧。”万俟柏成叹了口气，没有多做解释，只说，“鹰派这次实在太嚣张了，下午甚至切断了园区供电！”

敖古已经有所猜测，推测是鹰派得到了关于路克斯明园区的秘密情报（比如秘密研发的新技术），于是让安全生产委员会出面，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停业整改，以此逼万俟柏成接受谈判。

这是鹰派对付普通人企业家的惯用手段。

敖古对路克斯明是否有秘密不感兴趣，但路克斯明是万俟柏成的企业，鹰派打探到路克斯明的秘密情报，很可能说明万俟柏成身边有人背叛。

敖古提醒道，“小心老鼠。”

万俟柏成点头，神色凝重。

“一个好消息是。”敖古继续说，“我们已经进入德谟克城了。当然，只有邦元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万俟柏成知道敖古十有**用的是假身份，叮嘱道，“你在德谟克的事一旦泄露，鹰蛇必定会加强戒备。你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

“您放心。”敖古说，“除了邦元和不峋，只有假扮我的人和我顶替的人知晓。绝不会让更多人知道。”

“事实上。”妘邦元笑道，“这会儿‘他’正和不峋在泰勒斯城加班呢！”

敖古、妘邦元、岑不峋是北派年轻一代著名的铁三角，万俟柏成虽然没见过年纪最小的岑不峋，但也有所耳闻，听说性格几乎是少年敖古的翻版，颇为桀骜，但对敖古马首是瞻。

“你们做事我放心。”万俟柏成说，“我的态度不变，全力支持我们两方结盟，只是……”

周围的环境突然起了变化，海水退去，山峦升起，云缭雾绕，花香鸟鸣。

他们从海底来到了山间，从一个赛博地址跳到了另一个；基于上一个地址临时构建的星球及其数据已经粉碎成不可追回的赛博尘埃。

三个人都习以为常，神色不变的继续交谈。

“只是‘独立派’相当顽固，他们拒绝了和你们会面。”万俟柏成说。

“理由主要有两点。一，他们不相信北派会遵守平等对待普通人和魄能者的承诺，毕竟在鹰、蛇两派管辖的西部和南部，魄能者一向高普通人一等，普通人处处受到轻视、歧视、敌视……”

“他们没去过我们的辖地吗？”妘邦元皱眉打断。

她一向以北派为荣，也一向对鹰蛇两派深恶痛绝，最不能忍受其他人把北派和鹰蛇画等号。

“虽然不敢说在我们的辖低内，普通人和魄能者完全平等——当然完全平等本就是不可实现的——但至少有维护平等的制度，和友好共处的习俗与认知！”

“‘独立派’确实大多没去过北部。”万俟柏成说，“但现在也不可能把他们打包到北部体验一下是不是？

“而且他们还有第二个反对理由：他们不相信北派会和鹰蛇撕破脸，毕竟归根结底，你们同属于魄能者九大家族，你们三方的利益是一致的。”

妘邦元强忍着没有说出“放屁！”二字。因为北派长老确实不想和鹰蛇撕破脸，而万俟柏成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

事实上，与普赫嘉会结盟夺回德谟克城，本就是北派年轻一辈瞒着长老们秘密进行的行动，领头人正是敖古。

之所以剑指德谟克，是因为它是紧邻圣城的三座城邦之一，位于圣城辖地和北派辖地的交界处，是重要的军事要地；而且历史上，德谟克城本就属于北派。

敖古有一个使命。

从七年前父亲去世后他就决定，为了这个使命，他可以豁出性命，付出一切。

德谟克城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不容有失。

“我理解您这边的顾虑。”敖古郑重的看向万俟柏成，“我以盖乌斯家族的名誉起誓，绝不会发生您方才提及的两种情况。

“先说第二点。北派一定会和鹰蛇撕破脸。

“也许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北派可以维持现状，但现实是，鹰蛇两派一直虎视眈眈，想把北派一口吞下，他们迟迟没有结成联盟、采取行动的唯一原因是，双方没有就利益瓜分达成一致。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

“至于第一点：我们是否会遵守承诺，平等对待普通人和魄能者。

“对北派而言这不是承诺，而是一直践行的准则。您是去过北部的，相信已有亲身体会。”

万俟柏成点头。

他原本就不担心第一点。

五十多年前，魄能者掌权后，盖乌斯、妘、岑三家就是因为不同意区别对待魄能者和普通人，而与其他六家发生了冲突，离开了当时还名为“德尔塔城”的圣城；他们占据北部32座城邦，从此被称为“北派”。

路克斯明的新总部就落地在北派辖地的泰勒斯城。万俟柏成已经打定主意，尽快把夫人和小女儿送到那里生活。

“我也以妘家的名誉起誓，您说的两种情况都不会发生。”妘邦元说，“假如不峋在这里……”她看向敖古。不峋一向视敖古为偶像，她觉得敖古比她更适合代表不峋说话。

敖古理解了她的潜台词，说，“没错，岑家也一样。北派和鹰、蛇只能你死我活，因为三足鼎立是最不稳定的状态，迟早会被打破。”

说话间，圆桌周围的景象再次变换。

视野拔高，云层被踩在脚下，山峦褪去绿衣，披上绒绒白雪，冰蓝色天空仿佛触手可及。

他们又一次跳转星球，来到了雪山之巅。

“还有一个问题。”万俟柏成说，“鹰派四个月前刚从蛇派手上抢到德谟克城，城里依旧是半戒严状态，在这个风口浪尖潜入德谟克，是否风险过大？”

“事实上，时机正好。”敖古说。

“首先，鹰派现在的头号防范对象是蛇派。一个月前鹰派辖地毕阿斯城被蛇派攻破，两派之间针锋相对，分散了对我们北派的戒备。

“其次，距离尤瓦特大赛决赛还有不到三个月，决赛在德谟克隔壁的伊壁城举行，这期间，德谟克的游客量会激增，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而且。”妘邦元补充，“尤瓦特大赛决赛当天，几乎全民都会登入雅特萨城观看比赛，是发起突袭的最佳时机！”

万俟柏成恍然，“你们准备控制脑联网，通过脑机接口攻击低阶魄能者！”

“这只是其中一环。”

敖古看了眼悬浮的三角体时钟。

“还有不到十分钟，我们长话短说。现在不能把完整计划告诉您，不过先给您吃一颗定心丸，我们测算过主方案和两个备选方案的成功率，都在80%以上；如果普赫嘉会加入，成功率将更高。”

“失败的风险主要源于内部出现叛徒。”妘邦元说，“因此每一个环节都将严格限定参与人数，除了决策委员会——不会超过15人——其他人只执行单点任务，不会知道计划全貌、最终目标、和其他参与者的身份。”

“正是如此。”敖古直视万俟柏成，语气笃定，“如果普赫嘉会同意结盟，您和两位您信任的人将成为决策委员会的成员。”

万俟柏成沉吟片刻，说，“我会想办法说服‘独立派’。”

因为如果不和北派结盟，他实在看不到普赫嘉会胜利的希望。他不知道独立派的老顽固们何时才能看清这一点——难道要等到普通人被鹰蛇两派压得跪在地上的时候吗！

“感谢您的信任。”敖古起身与万俟柏成握手，“下次会面的时间依旧由邦元和您约定。”

“没问题。”万俟柏成说，“不过离开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

敖古停下选择跳转目的地的动作。

“北派是如何知道‘普赫嘉会’的？我们的保密措施也很严格，据我所知，鹰蛇两派是不知道的，上次你直接提及普赫嘉会，我实在吓了一跳。”

“通过红墨坊。”敖古没有犹豫的回答。

红墨坊并未要求委托人保密，但即便有要求，他的答案也不会变；因为维护万俟柏成的信任具有最高优先级。

万俟柏成正要说什么，三角体时钟突然闪起红光。

世界开始消融，积雪融化成水，一道道“井”字状裂痕出现在天幕，整片天空仿佛倒置的拼图，只等第一块碎片掉落就会瓦解，崩塌。

“有人追踪到附近了。”敖古当机立断，“大家各自跳转到其他星球，至少跳转三次。下次再见。”

三人身影闪烁，消失在原地。

在追踪者抵达之前，这个星球就已经不存在了。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在雅特萨城的另一个星系，科勒西星系，凌翼睁开眼，听到一个合成女声的播报。

“欢迎登陆：雅特萨赛博城，科勒西星系，入境星球。您的登入方式是：普通模式；登入时间上线：10小时。

“您可在交互面板选择目的地星球，或前往商业街稍事休息。

“温馨提示：尤瓦特全民冠军赛初赛报名通道已开启，期待您的参与。”

凌翼站在绵延不绝的沙丘上茫然四顾。赤日炎炎，人潮涌动，系统模拟的喧嚣声、走路声、风声、摩擦声、以及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嗡鸣声让周围显得格外热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像闲置多年终于再次启动的老旧电脑，经历漫长的缓冲后，才能在连续不断的卡顿中处理如洪流般涌入的指令。

指令加载，程序运行，认知力和理解力逐渐复苏，凌翼开始回想刚才听到的播报内容。

她判断出这里是“虚拟现实”。然后紧跟着这个词，一连串诸如脑机接口、量子计算、仿生智能、可控核聚变之类的术语从空白中蹦了出来。凌翼庆幸自己应该不是“只有脑浆，没有智商”。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她是谁？

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凌翼。

——羽翼的“翼”，不是后裔的“裔”！

闪过的念头短暂触发了记忆开关。

凌翼仿佛被推入了一条白色走廊，如烟的薄雾中，一个扎着发髻、穿着白色长褂的女人远远走来，凌翼看不清她的面貌，但立马叫出一个名字——

“絮絮……”

两行泪划过脸庞。

“啊，抱歉抱歉！”

从世界上某个角落发出的文字信息被系统转化为合成少女音，传进凌翼的耳机。

凌翼踉跄一下，条件反射的摆手表示没关系，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记不起来任何人、任何事，也想不起来絮絮是谁，但这个名字让她感受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拼命想要记起却记不起的失落，刚刚弯起嘴角却心生委屈的隐痛。

她感觉自己正行走在黑暗中，只有知识和常识以“直觉”和“灵感”的形式时不时冒头，告诉她不用害怕，她可以面对一切。

凌翼注意到许多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远远地，她能看到那里有高耸的楼宇、闪烁的彩灯、巨大的全息人像。

她抬起头，看见了湛蓝的天空。

那是一种能让灵魂都亮起来的蓝色；那种蓝色照进眼睛，渗进皮肤，轻轻托住沉甸甸的心。

凌翼仿佛听到“咔塔”一声，一扇从未开启的门打开了，一个小脑袋探出门外，欣喜的呼吸自由的空气。

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满足和勇气充盈胸膛，一个想法如轰鸣的雷声般让她头皮发麻——

这是一个新世界！

她将在新的世界开展新的人生！

凌翼兴奋的颤抖。

想不起来过去没关系，她可以重新认识自己；一无所知也没关系，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个世界，一秒都不愿耽误！

凌翼脚步轻快的跑了起来。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如疾风般穿过人群，一头扎进热闹的街巷中。

“……本次尤瓦特大赛将引入备受好评的‘归零模式’……”

镶嵌在楼宇外墙的巨大三维屏幕里，西装革履的罗铂铖钺正在接受采访，他是伊壁城城主，同时也是德谟克议会临时任命的代城主。

“……新型赛博装备已经发布，不仅能增强沉浸感，也能提升魄能开发效率。通过大赛合作银行购买，任何人都能享受低息贷款福利……”

凌翼听到“魄能”二字，竖起耳朵。

她隐约觉得这是个很酷的东西，却不知为何有些抵触。她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不再抵触，因为直觉告诉她魄能很厉害！

对于尤瓦特大赛，她也很感兴趣。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大脑没有给出任何反馈，说明她过去从未参加过，她必须去玩一下！

“欢迎来到科勒西商业街。”

一个四米高的全息人像穿着像流淌的星河一样的长裙，笑盈盈的冲人群招手。

“这里有最新款高级能量压缩套餐、身体修复胶囊、魄能增益剂，欢迎前来选购。”

凌翼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是万华羽！”

“太幸运了！”

“快，到前面去！”

十几个年轻人聚集在全息万华羽脚下，如膜拜神明般仰视她的面庞。他们为她不经意的垂首、无意间的回眸、不知从何而起的微笑而欢呼，好像这些动作是她感应到了他们的虔诚而给出的回应一样。

凌翼好奇的看着，想知道自己是否也曾这样仰慕一个人。

她又想到了那个名叫絮絮的女人。

絮絮……是她的妈妈吗？

“凌翼，你好。”清朗的男声从右边传来。

凌翼下意识的控制自己没有转头。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大概率不记得我是谁了。我是司彼睿。”

司彼睿走到凌翼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

凌翼没有仔细打量司彼睿的长相。她知道在虚拟世界人们都会“改头换面”，因此认为从这张脸上看不出司彼睿的真实面貌。她把注意力放在神情和仪态上。

在她残存的认知里，一个人在现实世界的表情姿态会同步反映在虚拟世界的分身上——方才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也证实了这一点——可她却无法在司彼睿脸上识别出微笑以外的表情。

他端正的站着，双手自然垂落，没有任何小动作，甚至在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时也没有表现出不解、局促或不悦。

“你好？”

仿佛终于察觉到了凌翼的失礼，司彼睿脸上出现了新的表情：疑惑。

电光火石间，凌翼做出判断。

她过去认识他，但她不相信他。

[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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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来结敌友，乍到遇恩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