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师尊。”应听声从善如流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了殿中,四处翻找起来。
没过多久,应听声就从书桌某个角落翻出了两个崭新的红封。
应听声拿着红封,没立刻出去,反而先抬眸,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清休澜。
确定清休澜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后,应听声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红封。
这红封并不是用纸做的,而是用一块绣着吉祥如意的红布制成的小荷包。
应听声将怀中那支上上签拿了出来,灵力一动,悄无声息地在签上落下了一个不知名的法阵,然后将那只上上签放进了这红色的小荷包中,将其封了起来。
接着,应听声走到了里间床榻边,将这被封好的红色小荷包塞进了床榻里侧的枕头底下。
应听声伸手抚过带起的褶皱,仔仔细细地恢复将其成原本的样子,以免被清休澜发现异常。
——然后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做什么呢”。
应听声被吓了一跳,迅速直起身,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之后,才转过身看向疑惑打量着他的清休澜,笑着开口说道:“没什么。”
接着,他也不给清休澜接着往下问的机会,拿出背在身后的右手,右手上正是另一个空空如也的红封。
“师尊要的红封。”应听声说道。
但他刚刚的动作实在太过明显,别说清休澜,就是一个眼睛不瞎的普通人都看得出来应听声要么是在翻找什么,要么是在隐藏什么。
但清休澜却没有多问,视线从应听声的脸上往下落,落在了他手中的红封上,好像真的被成功转移走了注意力。
清休澜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接过了红封。
“现在的人一般在红封里放些什么呢,金银珠宝和首饰?”清休澜打量着手上软和的,从里到外都是正红色的小荷包。
“总归重要的是被封进去的阵——那里面放什么都不要紧吧?苏前辈也不缺金银珠宝,宝石首饰。”应听声垂眸看着清休澜,答道:“只缺这样一份心意。”
“也是。”清休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用灵力从之前放在桌上,装着不少垂丝海棠花的竹篓里勾出了几朵海棠花。
清休澜手指翻飞,淡金色灵力轻盈地飘在空中,可谓将灵力掌控得炉火纯青,那一道道灵力在他手中就好像一根灵巧的绣花针一般。
他将朵朵海棠花用灵力并排穿了起来,串成了一条项链的模样,然后又从乾坤戒中拿出了不少从孟玄那儿顺来的珍珠以及晶莹剔透的小宝石,将其一同编进了项链里。
接着,清休澜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上其中一朵海棠花的花瓣,瞬间,冰雪蔓延,将这海棠花冰封了起来。
透过一层淡蓝色,还能隐约看到垂丝海棠原本的薄粉。
清休澜在那层冰之上又覆盖上了一层灵力,隔绝了寒冰的冷气,之后再触摸上这条永不凋谢的垂丝海棠花项链时,便不会感到一丝冷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清休澜认认真真地在空中刻画了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候帮忙抵挡致命一击的法阵,他右手捧着这道法阵,将其落在了手中项链之上。
这道笔画走势繁琐,精细而复杂的法阵在项链上闪烁了一下,随后又沉寂下去,不见踪影。
清休澜右手拿着手链,摇晃了一下,项链上的宝石与珍珠碰撞,发出了一声声清脆的响声,极其悦耳。
随后,清休澜便将这条项链放进了红封中,用灵力封了起来。
“那我送什么好呢?”应听声静静地看着清休澜的动作,直到他干完正事之后,才开口问道。
清休澜似乎有些诧异,抬眸看了应听声一眼,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了头,接着绑红封上的结,随口说道:“你不是小孩子吗?小孩子哪里用送给别的小孩子红封?”
应听声:“……”随口说的,师尊也当真。
虽然在已经活了几百年的孟玄和凉倾——以及沈灵和清休澜眼中,应听声确实还是个孩子,但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应听声和苏扶盈一样,都可以称一声“大人”了。
如果他以什么“我还是小孩子”的理由理所当然地不给苏和音准备红封,那可就太难看了,难免落得个“有脸不要”的臭名声。
“好了,我送就行了。”清休澜逗了应听声一句之后也满意了,不再开玩笑,说道:“扶盈肯定会单独给我们安排吃饭的地方,不会和其他普通人坐在一起。”
“到时在场的,应该只有一起来的那几个熟人,你送不送都不要紧,扶盈不会在意这些。”说着,清休澜想到什么一样轻笑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落下一句。
“毕竟,按照人间习俗,一家人只用出一份红封。”
应听声被清休澜拒绝的小失落还没成形,就被清休澜的一句“一家人”打得晕头转向,什么失落难过就像突然爆炸的乌云一般,化作飞灰消失在了应听声的心间。
他的眸中又重新盈上了笑意,几乎压抑不住内心中的欢呼雀跃,尽可能稳着步伐,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清休澜。
清休澜自然地回头扫了他一眼,然后似乎毫不意外,轻轻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样,开口问了一句:“清清呢?”
清休澜现在喊那狐狸的大名是越喊越顺口了,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倒是应听声每次听清休澜开口喊这狐狸的大名就神色复杂。
直到现在,清休澜都习惯了,应听声也没能习惯,依旧神色复杂。
“……不知道哪里野去了。”应听声偏头问道:“师尊找它有事儿?”
“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吃团圆饭的时候,它应该会回来吧。”清休澜摇了摇头,走出了海棠清欢院,说道:“你没和它定契?”
在修仙界中,无论是普通的宠物,还是像轻轻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兽,都很少有人会不给它们定下宠物契。
这宠物契听起来像是禁锢,但其实是对双方的保护——这契约是双向的。
主人并不能随意伤害自己定下了契约的宠物,宠物也不能“磨刀霍霍向主人”。
定了契之后,双方相处起来才会更加安心,不必担心背叛,因此,在修仙界中可谓是人手一个。
“轻……它不是我的宠物。”应听声摇了摇头,卡了一下壳,差点咬到舌头,说道:“既然不是宠物,自然不需要定什么宠物契。”
我不会伤害它,它也不会背叛我。
“再说,师尊不也看到了吗?即便我与它没有契约,平时也不怎么见得着影,每次再见面都张着嘴想咬我……”应听声笑着,朝清休澜一眨眼,说道:“……但在关键时候,它还是急匆匆地赶了来,给我带来了外援。”
“那倒是。”清休澜点了点头,“倒像是战友一般了,时不时斗斗嘴,但关键时候却从不掉链子。”
“呀,你们来了!”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主殿附近。
在主殿那池塘假山旁的亭子中,坐着两人,正是凉倾和孟玄。
他们正一人一把瓜子“嘎嘣嘎嘣”地嗑着,朝路过的两人招了招手。
凉倾抓着一把瓜子起身,朝他们走了两步,懒懒道:“这是要去哪儿?一起来嗑会瓜子啊。”
清休澜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事,去哪儿都无所谓,听见凉倾的话,便自然地转了方向,朝着小亭走来。
孟玄一眼就看见了清休澜拿在手中的红封,然后“哗啦”一下,将手中的瓜子全部扔到了桌上,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个一模一样,只是比清休澜手上那个略大的红封对凉倾说道:“你看!我就说休澜肯定会和我准备一样的红封!人间都是准备这样的红封才是!”
听见这话,清休澜和应听声皆是疑惑。
但靠在旁边亭柱上的凉倾“切”了一声,毫不胆怯地争辩道:“我可特意去查了,红封就是在新年送出的礼物,代表着祝福,和自己的心意——既然如此,谁说一定要用这红布包着才能送?”
“它都叫红封了,当然得用红布包着,不然还叫什么红封!”孟玄也不堪示弱。
“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凉倾抱着手,说道:“讲讲道理,兰芙塔不能包进红布中,但没有红布包着,它就不是我给和音的礼物了吗!”
两人各自有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清休澜早就习惯两人时不时来一次的斗嘴,脸色都没变一下,直接走进了小亭中,然后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放在桌上的糕点,闻了闻。
“听声!你来评评理。”凉倾与孟玄对视几息,然后猛地朝应听声一招手,说道。
就连孟玄都一起看向了应听声,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听声最公平,你来说,我俩究竟谁对谁错?”
突然被架在火上进退不得的应听声:“?”
这怎么评理!
孟玄和凉倾都是应听声的前辈,他还能指着谁的鼻子说,“我觉得你是错的”吗?
“我觉得……”应听声在脑中急速思考着该怎么回答,然后放缓了语气,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拖延时间:“关于红封这个事儿吧,它确实是代表了人的心意,也是用红布包起来的。”
“……因为红布是红的,所以叫红封。”应听声悄悄移开了视线,看向坐在不远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清休澜。
等清休澜察觉到应听声的视线,偏过头朝他看去时,应听声急忙求助似的给清休澜递了个眼神,口中接着说废话:“……所以红封被红布包着,但也不一定就要用红布包着……”
凉倾:“……”我能不知道吗。
孟玄:“……”说啥呢这是。
两人听着应听声这副一本正经,但牛头不对马嘴的废话回答,一同沉默了下来。
“……你的红封呢?”最终,还是凉倾先听不下去了,随便用了个理由开口打断了应听声。
应听声听到这个问题眼神有些躲闪,咳了一声,没有回答。
正当孟玄与凉倾两人疑惑之时,就听见身后坐在小亭中的清休澜悠然开口:“我送了,听声自然不用再送。”
孟玄和凉倾两人闻言回过头,眼神中难掩惊讶。
“我没记错的话,一般只有一家人才……”凉倾话说到一半,顿止,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睁大了眼。
“我和听声……”清休澜懒懒散散地转过了身,视线越过凉倾与孟玄,落在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应听声身上,慢慢答道。
“……不是一家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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