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折扇,“唰”一声将其打开,捂着嘴扇了扇周围,嫌弃道:“这多久没人来了,这么多灰。”
被孟玄扇了一脸灰的凉倾和清休澜:“……”
清休澜缓缓抬手,用手背在自己脸侧一抚,手上立刻多出一道灰痕,沉默不语。
孟玄:“……”
孟玄打了个哈哈,又从怀中掏出了条手帕,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可惜桌子上也都是灰,这手帕全用来擦桌了。
“……”清休澜只好当自己瞎了,将手中的古书转了个方向,推到了众人面前,说道:“找到了一段语焉不详的介绍。”
“大意是说,这所谓的‘天门’,其实是一条天界与人间的缝隙,怎么来的书里没写,但这条缝隙其实已经被堵上了。”
清休澜坐在椅子上,视线落于面前的古籍,说道:“习千瑜应该是想集众人的灵力强行破开这条被封上的裂缝——做梦呢,灵力本就是上天赐下的,能破开才有鬼了。”
“——但是灵力不行,别的可不一定……”凉倾一目三行地看完了古籍上只写了一小段的介绍,皱眉说道:“……比如灵魂一类。数量足够多的话,就算是好奇,那天上的人也会探头下来看一眼。”
“别说,还真有可能。”孟玄关了扇子,用扇骨前段轻轻点在下巴上,点了点头,说道:“那他非要把沈灵这个阴……咳,困住,也就说的通了,理所当然的决定。”
“邪了门了,习千瑜要真有能够控制人的灵魂的本事,他早干嘛去了,非拖到现在才开天门?”凉倾托着下巴,疑惑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是突然捡到什么秘籍了?”
清休澜回了她一个“谁知道”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没有聚焦,虚虚地落在面前的古籍上。
孟玄眼眸一转,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给凉倾使了个眼神。
凉倾迟钝地看了孟玄两眼,直到孟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才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哦”了一声,看了清休澜一眼,拉过站在一旁的许寄忱就走,说什么“突然想起来衣服没收,你们先聊”。
许寄忱:“?”
收衣服就收衣服,怎么还要拉着我一起去,怎么,让我来收吗?
但许寄忱也只是眼神有些无奈,并没有反抗,顺从地被凉倾拉了出去,独留清休澜与孟玄两人。
等到凉倾和许寄忱的身影消失在那漆黑的通道中后,孟玄才收回了视线,坐到了清休澜身边,用肩膀推了一下他,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清休澜本来就在想着事,没怎么注意周围,差点让孟玄推个踉跄,要不是及时伸手扶住桌子,大概已经摔个狗啃泥了,不由得缓缓抬眸看向了孟玄。
孟玄又咳了一声,试图换一个话题将此事盖过去:“你在担心之后的事吗?以你的实力,能不能护下所有被习千瑜坑蒙拐骗来的弟子不好说,但是把你那小徒弟带回来还是轻而易举的吧?”
清休澜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会,才轻声开口:“习千瑜带走听声我还能解释为是因为听声的宗师身份——但听声会如此轻易被他带走……”
他嘴唇动了动,半低着头,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只可能是因为……”
清休澜没有把话说完,但孟玄还是自己补全了清休澜想说的话,神色复杂地开口说道:“……如果是别人,我会劝他不要这么自恋,但如果是你和听声的话,我无话可说。”
清休澜:“……”
“你别那么担心,哪怕是为了威胁你,习千瑜也不会贸然把听声送去阴阳司的——真去了也没事啊,反正沈灵不还在那儿没回来呢么。”孟玄拍了拍清休澜的肩,安慰道。
清休澜:“……”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清休澜把心中那句“被你安慰过的人是不是最后都跳河了”咽了回去,无言地看着孟玄。
孟玄也是瞎,一点看不出清休澜脸上“说得好,别再说了”的表情,还在忘我地安慰着清休澜,越说越起劲:“而且也不全是坏事嘛,你看,经此一事,你不就知道了自己在听声心中的地位是多么高了么!人家勾勾手指,听声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啧啧啧,深情。”
清休澜:“……”傻到被心怀不轨的人掳了去了还能说成深情?孟玄真会颠倒黑白啊!
清休澜伸出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在孟玄停住话音之后自己也不说话,好像只是觉得孟玄太吵,想给自己创造自己安静的环境一样。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清休澜说话的孟玄:“……”不是,你不说话你叫我停下做什么。
清休澜似乎是看出了孟玄眼中的无语,顿了两息,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口:“倘若这次听声出点什么事……我就该怀疑自己之前做出的,让他站在我身边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孟玄:“……”不是,怎么就突然开始后悔了,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孟玄看向清休澜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你认真的?你真的是认真的?”,不可置信地问道:“一点小小的波澜而已,你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懂个屁。”清休澜面无表情。
“……”孟玄凝滞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只知道你不能一辈子将他护在身后,那不叫道侣,叫爹。”
清休澜:“……”
孟玄从座位上起身,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走出了禁阁。
——
一天前,苏府尚且人声鼎沸时。
应听声被殿内的各种气味熏得头昏脑胀,感觉有一万只猴子在太阳穴附近手舞足蹈,直到走出了大殿,呼吸到清爽的晚风后,才感觉有所缓解。
来到外面之后,殿内的吵闹声都减弱了很多,就好像那扇普普通通的殿门隔绝出了两个世界一样。
应听声往前走了两步,走下了主殿前的台阶,走进了不远处假山旁的竹林中。
这里就更加安静了,只有一盏隐隐约约亮着的灯笼挂在高处,来往的人群与侍女都不会经过这里,匆匆忙忙地从大殿中走进又走出。
应听声听着风吹竹林的声音,缓缓清空了自己的思绪。
“听声?怎么坐在这。”
突然,清休澜的声音从某处传来,带着疑惑。
应听声瞬间收拢了思绪,站起了身,左右看了看,迟疑唤道:“……师尊?”
刚刚说话的人突然又没了动静,应听声心中疑惑更重。
正当他慢慢皱起眉,就要转身回大殿时,竹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是清休澜。
应听声便放下了心,抬眸看了看挂在头顶的月亮,轻声开口:“这里安静,空气清新——师尊怎么也出来了?”
“你久久不回,我有些担心。”清休澜淡淡答道,撩开竹叶走到了应听声身边,跟着他的视线抬起头,看向月亮,接着说道:“这个宴会实在无趣。”
“嗯?”应听声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疑惑,低下头看了一眼面色无异的清休澜,还是犹豫答道:“确实很平淡,但平安无事总好过异变突生。”
清休澜点了点头,说了一声“确实”,随后话音一转,问他:“既然平安无事,不如我们去把今早被浪费的‘庙会之行’补上吧?”
应听声眼中疑惑更重,但依旧没有怀疑,只是迟疑地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大殿,问道:“现在吗?几位前辈都还在这看着,我们出去游玩是不是有些不妥?”
“正是因为有他们看着,所以我们才能安心出门——要是突然发生什么事,赶回来也方便。”清休澜语气随意,道:“更何况,你我离开,说不定还让背后之人放松警惕,引蛇出洞。”
应听声似乎被清休澜的理由说服了,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见他同意,清休澜便领着他往苏府大门走去,头也没回。
而走在他身后,稍微落后了两步的应听声则状似无意地问了他一句:“对了,师尊觉得什么时候酿酒好呢?这花可不禁放。”
清休澜似乎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你想什么时候酿都行,总归在入夏之前将其埋下就好——那院里的垂丝海棠与寻常海棠不同,这不是你自己说的?我还罩了阵,无碍的,大可放心。”
没有破绽。
应听声神色不明地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清休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况且清休澜的回答也没有任何问题,应听声就只当是自己喝醉了,难免多思,一不小心想多了。
于是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追上清休澜,下意识牵上清休澜的手。
不知是不是应听声的错觉,清休澜似乎在被应听声碰到时蜷了一下手,随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应听声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清休澜这个眼神所代表的意思。
等他想再好好看看时,清休澜却已经收回了视线,也没再抗拒应听声的动作。
应听声在原地顿了一下,神色中似乎带着一丝不解和迷茫。他摇了摇头,只觉出来这么久,自己的头脑却没有变得清醒,反而愈发混沌,就连走在自己前面的清休澜都好像多出了两个影子一样。
怎么有三个师尊。
应听声神色恍惚,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还不小心撞到了个人,他连忙摆了摆手,给人道歉,可惜那人并不领情,嘴中咒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应听声看着那人越走越远,便又转过身,准备去追清休澜,可等他再往前一看时,前方早就没了清休澜的影子。
……师尊?应听声含糊地唤了一声,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说出口,只觉得天空和地面在剧烈旋转,转得他有点想吐。
闭眼缓了几息后,眩晕依旧没有缓解,应听声终于坚持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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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红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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