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他回来了

这一世的沈念之出生在大煜空桑,名为桑落,是当朝皇帝的老师,权倾朝野,桃李遍天下的帝师。

大煜三十八年,隆冬,武宣帝登基,十七岁君临天下,左有帝师桑落辅佐,右有大将军顾萧保护,可谓是天下第一尊贵的人。

时年桑落二十三岁。

大雪纷飞,正是寒冷时候,雪花在北街已铺满,如同地毯一样,踩上去及其松软,大街上已无一人,只有一个八人跟随的黑色大马车在缓缓向前,车上悬挂的黑色牌子用金色笔写着‘桑’。

“主上……前面有一个小孩儿晕倒了……就在马车前面。”

车辆骤然停下,一男子扶手作揖的弯腰立在窗户旁,低声说道。

“去看看是否冻死。”车内男子平静道,他心口微微的疼痛,而他却只当这是旧疾复发。

只见那男子向那身着破烂衣衫的小男孩走过去,蹲下身子查探是否还有呼吸声,谁知那男孩竟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腿,“大人救救我……”,他忽然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人。

“放开!既然没死就滚远远的,别挡着车的路!”那男子伸手拽着男孩死死抓住的手,想要将其掰开,谁知他却纹丝不动的抓着,嘶声力竭的又道:“求大人救救我!”

“罢了,汤明,你将他带上吧,这声音吵得我实在耳朵疼。”车内再次传出声音。

“主上,难道就这样把他带着?他这明显是故意等在这里,谁知他会不会心存不轨!”汤明继续用力挣脱着他的手,然而他的力度却更加紧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大冬天的,他穿的如此少,也就只有不到十岁的年纪,怎么会心存不轨?好歹也得给他一身厚衣服,宫里从来不缺这些,不如就将他带上。我不想说话了,赶紧走吧。”说着,车内男子忽然咳嗽了起来,那声音虽然细微,但足矣让周围的七个男子提心吊胆的看向车内。

“主上你没事吧?”汤明猛地回过头去看,结果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汤明知道,主上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不想说话便不想说,就算眼前人是天子也不能让他开口。

“真是晦气!你这个小乞丐今天算是有福气了!还不给我站起来让路?你是想被压死吗?”汤明忽然起身,不再为他的死缠烂打而挣扎,只是低眼看着他。

只见那小男孩缓缓站起,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站在汤明面前,然后便被汤明拉到旁边上,让马车先行过去。

“还好主上心善,不然你这小乞丐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汤明跟在车的后面,为了避免再次打扰桑落,他只能在后跟着,更是为了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男孩!

“不知车中坐的是哪位贵人?”男孩低声的问道。他紧紧地捏着手,身子发抖的走在车后面,嘴唇冻的发紫。

“你不配知道。”汤明根本不想理他,一个小乞丐也想接近帝师,他真是可笑,还好帝师脾气不错,不然他定然会被碎尸万段!

“我这算……是被收留吗?”男孩继续问着。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离死不远了。”汤明说着便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有人敢拦主上的车,就连当今圣上也得对主上毕恭毕敬的,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能被主上相救,你也不枉活这一生。”

小男孩默默点点头,他知道他身份卑微,连活下去的本钱也没有,不过他这次赌对了,眼前这位便是贵人,他没有因为他乱闯而杀他,还想分给他衣服穿,看来这位贵人是个好想与的。

*

马车在红色宫门面前停下来,从车内走下来一身着黑色长披风灰白毛领的大氅的男子,其相貌端正,颇有雍容华贵的气息。

他脸颊洁白,头发长披,带着银色的发冠,高贵的气息弥漫着,他下颚线如同被刀削过一样完美,腰细的可以一个手臂搂住,眼睛明亮有神。

他手中拿着黑伞和一件黑衣,在雪地里走着,及脚腕的披风随风飘荡,宛若仙子般。他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后面的汤明,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两个过来。

汤明见势赶紧抓着旁边男孩的衣服领子给拽了过去,一下把他拽的跪倒在他面前,汤明抱拳微微鞠躬道:“主上有何吩咐?”

桑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来,伸出白皙的右手扶起跪地的小男孩,将他膝盖以下的雪都近数拍没,低眼默默的看着他。

小男孩一动不敢动的站立在原地,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个贵人会亲手给他穿衣服,还是如此的耐心,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外人的关爱,使他内心震撼。

“汤明,看好他,我进宫见圣上。”说着便将从车内带出的黑色衣服披在他的身上,“衣服别给我弄脏了。”说着他便回过身去,打开了手中的黑伞,向宫门里走去。

汤明委身鞠躬,低声说了个‘是’字。

随后他看向披着桑落衣服的小男孩,眼神露出暗淡之色,余光看到衣服的衣尾落到了雪地上,他赶紧蹲下将长出一节的衣尾卷起来,抱怨道:“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能让主上给你拍雪,给你披衣服,你别乱动啊!这衣服很贵的!”

男孩默默的点了点头,小声的问道:“他经常……这样对穷人吗?”他只是一心的想了解他,仅此而已。

“我们主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常自然也会接济穷人,不过从没有过如此举动,想来他是看你太可怜了。”汤明将衣尾攥在自己手里,不忍心将它们挨地分毫。

男孩依旧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感觉身体逐渐变暖,方才他没有直视他,直到现在才缓缓抬起头,凝望着他前去的身影。

*

正德殿内炭火暖屋,桑落不经通报的径直走进去,门口侍卫为他掀开棉制的门帘,微微鞠躬的逢迎着。

“皇上,臣来了。”浅陌的声音从前殿传来,一身着金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从殿内将迎出来,他微微低着身子,搀扶着走路颇为慢的桑落。

“老师怎么不坐马车直接到殿门口?天冷风寒的,这身子冻坏了怎么办?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等雪停了再回去,朕这正德殿还是能多住一个人的。”男子将桑落扶到座位上,又亲自为他沏着茶。

“圣上,这不合适……”桑落将他冰冷的手伸向已经被拿起的茶杯,阻止着他为自己倒茶。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师是朕的老师,给老师倒茶怎么了?老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对身旁太监道:“去拿暖手的。”

小太监浅浅鞠躬,赶紧去后面拿了暖手的小炉子给桑落,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顾将军还没有来吗?”桑落不再推脱,喝了他的一口茶,又将手炉握在手里,轻声的问道。

“他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估计还得一阵儿才能来。他可不像老师,听到朕要商量要事便赶紧过来,他怎么也得磨蹭个很长时间!”小皇帝跪坐在桑落的左边,亲手为他整理着落在肩膀上的雪花。

“今日本是能更早到的,结果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小男孩,风儿你不知道,他直接拦在了车前,汤侍卫怎么拉也拉不走呢。”桑落说着便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样胆大的人,一时便多停留了片刻……”

“什么?!老师,有小屁孩敢拦您的车?朕这就让人把他的头给砍了!”说着他便要起身,却被桑落给硬拽着重新安坐了回来。

“穆风,什么时候你的脾气能改改?一个小孩子而已,至于发火吗?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还把你给我的披风给他了……”

“什么?!那可是给老师保暖的,可比您这大氅暖和,您竟然给他了?朕怎么说您的手这么冷,原来是因为他!这气朕可忍不下来!”说着他便又要站起,谁知身后传来一冷冰冰的声音,“给我坐下。”

小皇帝听了不免慌张,后背直冒冷汗,他继续僵硬的坐在桑落旁边,一言不发的整理着桌子上的茶渍。

“是谁惹我们帝师生气了?不是说帝师脾气最是好吗?怎么我一进来就感觉这里不适合我待着?”男子从门外走进来,声音敞亮的回荡在殿中,从中能听见不多的喜悦之情。

“呀,原来是皇帝啊,普天之下能惹帝师生气的也只有您了吧?我说,皇帝你能不能长点记性,他那个脾气好的时候像暖阳,坏的时候像寒冰,遇见那坏的我都得躲着走,您怎么还硬往上撞呢?”

说着男子便缓缓落座于桑落的对面,看着一言不发的二人。

“朕没有,是老师脾气不好捉摸……”

“哎呀……”

小皇帝感觉左脸一疼,赶紧用手去捂着脸,而桑落的手还没有放开,直到他脸色泛红才松手,“臣看陛下需要臣好好管管了,这个嘴怎么这么吵?不知道我讨厌聒噪吗?还有你,顾大将军,来就来了,怎么还笑起来了?信不信我把你请出去?”

“帝师……不至于吧?我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这么严肃干什么?”顾萧狡辩着,对,他就是想让桑落生气,可是他生气了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咳咳咳——”桑落一下捂住他的嘴,朝右边咳着。

“老师,您没事吧……朕……对不起,朕只是想和老师多说几句话,没想到老师的病还没好全……”小皇帝面露紧张之色,他上前扶着咳嗽剧烈的桑落。

桑落摆了摆手,“我没事,别担心,我已经习惯了。”说着他便直起身子,看着前面不苟言笑的顾萧。

“你怎么了?”桑落疑惑,刚才不还和他开玩笑吗?如今怎么这么严肃?

“你的身子不能见风,还把挡风的披风给宫外的那个小男孩了是吗?桑落你是不是有病啊,不能给个别的衣服?那衣服是为你定做的,全天下就一件!你真舍得!”顾萧忽然想起方才骑马进宫时的那一撇,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刚才他发现很久不咳嗽的桑落又咳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披风真是他的。

“那……那我也不能让那孩子冻死啊……你知道的,我看不得别人受苦……再说了,我有点懒……”桑落狡辩着,他其实就是不想换了,太麻烦,放车里又浪费,还不如给那个小男孩。

顾萧:“……你迟早把你自己作死!”

小皇帝不敢苟同他的话,反驳道:“我老师人美心善,不像顾将军你,不仅爱跟人斗嘴!还喜欢损人!”

顾萧可是出了名的霸道,得理不饶人,一副表里如一的模样,气势逼人,他瞪着眼睛的时候没人能和他对视,看着叫人心生畏惧,就是不太好糊弄,他这这辈子只认两个人,第一是桑落,第二是穆风。

“呵……真是严师出高徒,皇帝长大了,已经开始忌惮他的将军了。”顾萧冷笑一声,他这明明是在关心桑落,怎么还成了他的不是了?而且皇帝为什么总是向着桑落?他也是他的左右手好吧?

“朕不是,朕没有,朕才不会忌惮顾将军,您别小题大做……”小皇帝用稚嫩的声音解释道,他可不敢得罪这位战功赫赫的人物,他靠他们两个上位,也是他们两个把他养大,他这一辈子最不可能怀疑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这次呢,宫中首次设宴,臣和帝师自然责无旁贷的帮助陛下,那么该请谁,陛下想好了吗?这可是重中之重,得罪了哪一方,可都没有好脸色。”顾萧忽然正经起来,直视着眼前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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