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赵得秀平静道,“不是玩笑,当初家母和徐姨乃是至交好友,若只是玩笑话,口头约定就好,何必交换庚贴,在官府立下婚书。”

杜让笑了下,“我若非不嫁女儿,贤侄还能强抢吗?既然双方已经不想履行婚约,最好的办法就是解除,强扭的瓜不甜。”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言语争锋数次,双方都没占到好处。

赵得秀见杜让完全撕破脸皮一样咬着牙不肯让步,冷笑连连。

杜若蘅听两人开始拉锯,听明白原委的她对僵持的局面也是急切起来。虽然人心隔肚皮,可赵得秀是姨姨的孩子,姨姨还记得她。

杜若蘅相信她母亲,姨姨能在她母亲过世之后还惦记着她,也值得她赌一把。

至少比连问都不问她的外祖父他们更值得相信。

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之后,杜若蘅先悄声离开院子,再步履沉稳地回来,为了让房中的人听到,她刻意弄出声响。

哭哭啼啼地掩着袖啜泣。

听到女子幽咽的哭泣,杜让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狠狠瞪了一眼管家,道“还不出去看看,院中无人把守?”

管家不敢说,就是杜让之前让他把院子里的人都赶出去的。

他后退几步,打开院门,惊声道,“小姐,你怎么上前院来了?”

这下杜知府和赵得秀的目光全放了过来。

赵得秀意味不明地先从杜让的身上略过,连自己女儿的声音都认不出来,看来杜让比他想象得还要过分。

杜知府则是心中狠狠一沉,他刚说了杜若蘅病了过不来,虽然两人都知道不过是托词,可杜若蘅就这么出现,着实是下他的脸面。

但杜若蘅顾不了这么多了,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她要是退缩怯懦,等赵得秀走了,她连他的住处在哪都不知道,更没有人手跟他联系,那前些日子用的心思等于都白费了。

杜若蘅放下大袖,轻轻抬眼。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因着幽咽的哭泣,女子眼角脸颊遍是桃花色,顾盼之间,容不得人逃脱红尘网。

一眸秋水照得人如春寒临身,筋骨酥软,她柔声道,“我心里难受,就想找父亲,妹妹上午说我碍眼,耽误他们一家团聚,不应该从那绣楼里出来。”

未说完又嘤嘤哭泣起来,叫管家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大小姐您先别哭了,您身体弱,别哭坏了身子。”

她这般绝色的美人,哭起来,怕是没有人能不软下心肠。

杜若蘅睚眦必报,反正没有理由,上午二妹妹对她脱口而出那句话可是不少人都听到了,她不过是添油加醋点,料杜知府整日里忙着钻研仕途经济,自大傲慢的性情,必不会一字一句跟她对照。

她长居绣楼,府里传她敏感小性,就算他去查,查到其中有夸张成分,杜让也不会怀疑什么。

此言既可告诉她未婚夫她在家中的境遇,又能给二妹妹上眼药,还跟前几天她与张婆子的话对照呼应,一箭三雕,至于其中的不完美之处,世上哪有万全之策?

她边说还边用孺慕的眼神小心翼翼朝杜知府望去。

“爹,二妹妹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吗?”

她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一听就是真伤心了,抢步上前,直入了房中。

杜知府心头火起,这火却不是对着杜若蘅,而是对着杜若岚。

他对杜若蘅的话丝毫没有怀疑,毕竟若岚确实是被她母亲惯得无法无天,颇为骄纵,有时候让他都头疼得很,这种话她以前都当面对他抱怨过。

杜知府心里颇有些埋怨和怒气,杜若蘅人都要走了,她干什么还非要跑她面前说这些话,连做戏都不会?

“怎么可能,爹最疼爱的就是你。”

好在他还没忘记正坐在房中听着的赵得秀,嘴角强牵起笑容,“家中女儿们从小长在一处,年纪又相差不多,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赵得秀就是不走,杜知府也只能明说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府中有事,恐怕不能留客。”

这样明晃晃赶人的话,放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是说不出来的,不过如今杜让年纪上来了,脸面这个东西他也能灵活运用了,要不要脸要随对象而变。

像现在,就是他可以不给脸面的时候。

赵得秀没理他的话,迥然黝黑的眼瞳落在杜若蘅身上,直白道,“听这位小姐的话,应当就是我的未婚妻,徐姨的女儿。”

杜知府皮笑肉不笑地道,“慎言,婚约可未必作数。”

杜若蘅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着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之间虽然有原先定下的婚约,可她母亲去世了,父亲若是咬死了不同意,女子在家从父,她是不可能绕过他。

杜让看起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将她嫁给梁王牟利,半点不管她的死活了。

如此,杜若蘅也不会给他留脸面。

她心生一计。

有杜知府在这里,杜若蘅没有机会单独跟赵得秀说话。

杜知府话落下后,杜若蘅故意羞怯道,“爹,你已经为我订下婚约了吗?”

杜知府不想详说,由于赵得秀还在,为防被他抓住把柄,勉强压住语气道,“女儿家不要问这些东西,读书读到哪里去了,不知羞。”

杜若蘅顺势眼眶里发热,吧嗒嗒又泪落如雨。

“女儿没有母亲在旁,自然什么事情都要自己问,不像二妹妹,自有她母亲为她筹谋。”

这话虽是她故意说得可怜,可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这话一出,连管家面色都有些动容。

不过杜知府铁石心肠,不耐道,“所以我这个父亲帮你准备,不用你来操心。”

杜若蘅话赶话地像是气急了,偏头对着赵得秀道,“既然是父亲为我定的,这位公子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于何处高就?”

此时她才将目光有机会落在他身上,在杜知府的眼皮子底下,杜若蘅演得十分投入,不会做小动作让他怀疑。

椅上分明端坐着年轻道士,手持一柄雪白拂尘,三千墨发规整盘于冠中,着三清领大袖居士道袍,面容清隽,长眉入鬓,眸光冷峻,仙风道骨,神情寡淡,身后还站着一金玉雕就般的童子手捧如意。

杜若蘅的第一反应也是,他这一流派的道士能入俗尘成婚吗?

赵得秀将门外她来回的动静听得清楚,见她弄这么一遭,心里早有了计较,接着她的话道,“姓赵,名得秀,字非,道号玉成,家住太平府,如今于长生观修道,暂居城外浮山。”

他接话极快,叫杜知府都没来得及反应。

杜若蘅听罢,却是颦眉,“咦,长生观,不是梁王么?我听府中下人说,是将我许给了梁王。”

有前面的话做铺垫,她说这些的理由就顺理成章地可以归位被二小姐刺激的,才会追根究底地问。

杜若蘅知道了他的住处心里就有了底,又有意让他知道,不是她不想履行婚约,是她父亲早早攀了高枝,有意要把她卖掉,她对他们的婚约并不知情。

赵得秀就是因为知道了此事,见过梁王更听过梁王事迹,他才会再跑一趟,想把杜若蘅拉出火坑。

杜知府也没料到,赵得秀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本以为是个超脱尘世、不通俗务的性情,上次来到像个君子一样守礼,这次来又成了土匪,在他面前如此,眼看着就是要抢人了。

气得他长须颤颤,厉声道,“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管家,你在府中好好查查。”

说到底杜若蘅有婚约在身,他跟梁王商量婚事,是一女二嫁,要是赵得秀一怒之下说出去,传到府外,杜若蘅的名声就毁了,他们府中的名声也毁了。

万一梁王为此生气,跟他讨价还价,不给王妃之位,他筹谋这些年,给杜若蘅营造的名声,就真是打了水漂了。

他咬牙道,“都是无稽之谈,只是因为梁王封地在此,为父与梁王殿下难免交际一二。”

地方主官跟藩王勾结可是朝廷的大忌,本身地方主官和藩王放在一起就是互相监督、互相制约的关系,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是想造反吗?

也就是如今皇帝久不上朝,身体状况不明,朝堂上为了夺储更是乱作一团,才没人顾及到地方上的事。

这也是梁王和杜知府胆子如此大的一个原因。

杜若蘅可能不知道,赵得秀怕是清楚得很,哪怕他是个道士,可是长生观乃是国教,掌教真人更是权势极大,这种基本的政治信息,杜知府不敢赌赵得秀不知道,因此杜知府是绝不可能在赵得秀面前承认此事的。

让那些御史知道了,哪怕吃碗米,他们都能说成要杀人了,更何况是藩王跟地方主官结亲,一个狼子野心的猜忌少不了,好处没吃到嘴里,就先吃一肚子憋屈。

朝廷说他们造反的时候,他们最好是真的在造反,所以事成之前,杜知府不可能将消息走漏出去。

杜若蘅半信半疑地道,“我相信爹,不过空穴来风,必有原因,爹下次还是不要带陌生男子到靠近内院的园子为好,免得让人说闲话。”

她母亲设计的园子,成了他卖女儿的好地方,真是恶心透了,杜若蘅柔柔弱弱地像是真心为府中着想,劝说了一句。

杜让让她无意识挤兑一句,不由一噎,偏偏她说话时,颊旁还有泪珠,有如梨花带露倚春风,似怯晓寒犹重,当真是个惹人怜惜的兰花一样的美人,让杜让没地方发作。

谢谢雀宝宝和子衿宝宝的评论[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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