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镜子上的刻痕

这是一个雾气沉沉的阴天,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提着一个棕色的皮包,站在圣泽市最豪华的别墅区外,门口的守卫人员并不像往常那样淡定自若,他伸长脖子,看见两个执勤的警探正在这个人面前仔细地核对着什么,其中一个警探皱了皱眉,不太客气地说:“进去吧。”

迟默伸手收回那份经过层层签署的文件,将它放回皮包内,径直进了别墅区。

警探在原地小声交谈着:“警署是没人了吗?怎么连这种侦探都来插手了。”

“闭嘴吧,你竟然不知道他?”另一个警探说。

“难道他很出名吗?”

“当然了,他才来圣泽市3个月就帮警署破了7个案子,B组的铂西警长现在根本离不开他……”

迟默往里走了不久,就看见了奥利安娜的家——门口用警戒线拦着,房子的各个方向都有警探守着。门口的警探曾和迟默打过交道,看到他来了,于是朝他招了招手:“嘿!老兄,又见面了。”

二人握了握手,那名警探就带着迟默进去,二人在花园的草坪上走着,警探顺便说了一嘴:“因为发生了命案,奥利安娜的儿子最近住在其他地方,他一会儿就会到。”

“多谢。”警探打开门,迟默自己进了屋子。

这所富丽堂皇的别墅拥有者巨大的客厅,因为没有开灯,窗外的光线又很暗,整栋房子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氛围。

迟默的目光停留在楼梯处——

“他穿着管家的衣服,对,我为什么会觉得他是管家呢?因为他彬彬有礼地站在楼梯口,穿着白衬衫和马甲,我们一进门,他就微笑着点了点头。”沈若寻是这么说的。

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迟默向那里走去,然后站住了,左右看了看,陷入了沉思:管家究竟是谁?又或许,还有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可能——连沈若寻也没有意识到,这个管家只有他能看见。

“该死……”迟默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我在想什么?我可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

迟默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上了二楼,站在那间主卧的门口——很遗憾,他并没有感受到沈若寻所说的那种怪异的感觉,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那面镜子,他站到镜子面前,仔细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是,正如他第一次跟着奥利安娜来到这里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样——

这间屋子非常奇怪——窗户小得出奇。

他观察过其他的别墅,道路同一侧的别墅在修建的时候布局都是一样的,除非户主在装修的时候决定做一些改动。其他别墅的这个房间有一整面都是落地窗,唯独奥利安娜家的这间屋子几乎全是墙,而原本是落地窗的这面墙上只留了两扇小小的窗户,采光非常差,不只是这间屋子,其实整栋别墅的采光都很差。

奥利安娜夫妇是有什么怪癖吗?

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迟默回过身,看见警探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一起进了房间。

“迟默先生,这位是奥利安娜夫人的儿子,韦恩。”

“你好。”两人握了握手,警探出去了,只留他们二人在屋子里。

“久等了,迟默先生。”韦恩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公文包,气喘吁吁。

迟默摇摇头:“麻烦你了,这个点从圣泽西区过来应该很堵吧,是我考虑不周。”

“是有点堵车,但我习惯了,”韦恩愣了一秒,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西区过来的?”

迟默低下眉,抬了抬头,示意他看自己的鞋子:“这种颜色的沙只有英瑞朗沙滩才有。”

“哦,好吧,”韦恩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他们暴露了我的**。”

“进入正题吧,你平常没有和你的父母住在一起对吗?”迟默问道。

“对……其实我从成年开始就住在别的房子里。”韦恩回答道。

迟默问:“是因为你父母奇怪的生活习惯吗?”

“你怎么知……”韦恩疑惑了一秒,很快就接受了迟默的洞察力:“好吧,是的,你应该发现了,他们并不喜欢光照,尤其是我的父亲,我很早就不喜欢待在家里,因为他总是喜欢把家里的窗帘拉上。”

“关于你父亲失踪的事情,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韦恩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回忆这些对他来说显然很痛苦:“我母亲打电话告诉我,他走进这间屋子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我当时以为她喝醉了酒神志不清,直到我回来的那天,才发现我父亲真的失踪了,我报了警,她竟然打了我一巴掌,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惊恐易怒,我和她大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开了家,直到得到她的死讯。”

迟默从化妆桌前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希望他能稍微冷静一点:“你对这面镜子知道多少?”

韦恩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面镜子,陷入了回忆:“我父亲对光照的厌恶,就是从买下这面镜子开始——

我们的家族产业其实是做古董生意开始的,只不过从我父亲接班起,更多涉足圣泽市的旅游业而已,大概是我十岁那年,他在拍卖行拍下了这面镜子,然后回家就开始着手把卧室的落地窗改成了墙,当时我母亲也不理解,和我一起埋怨了他一段时间,再然后,我母亲也开始变得畏光,喜欢待在屋子里,就算夏天出门也会穿长裙,长袜,戴手套,打伞……”

“他们有什么信仰吗?”迟默问。

韦恩想了想,回答说:“或许吧,但这片大陆上有什么信仰是和这种反人类的形式有关的吗?”

“吸血鬼?”迟默开个了玩笑。

“谁知道呢?”韦恩摊了摊手。

迟默静静地站在这面镜子面前,伸出手摸了一圈,镜框繁复的花纹在他的指腹上留下摩擦的触感,接着,他突然停下了,并且打断了韦恩的回忆:“这是什么?你们家有人的名字开头是‘V’或者‘E’的吗?”

韦恩站起身来,走到迟默身旁,看见他的手指指着镜框某处,那里有一些凹槽,似乎并不属于镜框花纹本身。

“V&E,没有。”韦恩喃喃道,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那或许是拍卖之前就有了,这可不好查。”迟默说着,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韦恩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回复什么消息。

“韦恩先生,你如果很忙的话就先离开吧,有什么问题我之后会联系你。”迟默说。

韦恩点了点头,和迟默交换了名片,然后转身往外走了。

这间屋子的布局其实很简单,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迟默就已经把屋子里所有可能的隐藏通道包括床底给检查了一遍,确认奥利安娜的丈夫没有可能从某个密道离开,再加上这狭小的两只窗户,这个案子越来越让人着迷了。

迟默低下头来,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丝奇怪的影子——是从镜子的左下角窜出来的,速度很快,在镜子的右端消失,就像是:录像视频中有人从这头走到那头,在镜头里从头到尾只露出了影子。

他顿时警惕起来,仔细看了看这面镜子,然后努力地眨了眨眼,刚才看到的东西真的很像是幻觉,但他很清楚不是——

镜子里是真的有东西。

……

就快要入冬了,白天的日照时间越来越短,这才傍晚,天就已经快黑了,车水马龙的街道旁已经亮起路灯,迟默在灯下的长椅上坐着,等待下一班巴士的到来,他往嘴里塞了一块口香糖,然后打了个电话。

“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接电话的是莱亚,他嘴里正在嚼什么东西,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应该会比较晚,我发给你了一张照片,去查一查圣泽市有没有什么传说是和这两个字母开头的人物或者神有关的。”

“遵命!”

不远处传来车辆的鸣笛声,迟默抬头一看,巴士已经来了,车门吱呀打开,他从兜里摸出两个硬币,上了车。

巴士绕过五个街区,在白房子街街口停下,迟默从车上下来,但是并没有走进白房子街,他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在路灯下看了一眼。

“欢迎大侦探先生来找我玩,每周末晚上我都在这里,很精彩的喔。”青年两肘撑在柜台上,两指夹着一张名片,小幅度晃了晃。

那是昨天离开猫咪杂货铺前,沈若寻对他说的话。

暖黄色的灯光下,迟默看着这张名片上拓印的字:“鸢尾花小酒馆。”他记下了门牌号,将名片放回了包里,卡片的一角擦过他的掌心,迟默忽然想起沈若寻递给他的时候,手指在他手心勾了一下。

“靠。”迟默被自己不受控制的脑子吓了一跳,狠狠地攥了攥手心,快步往隔壁的一条街走去。

老街区的一切都带着时间的痕迹,锈迹斑斑的电话亭、墙上斑驳的漆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啤酒的气味让迟默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他一手插兜,一手提着皮包,拐进了一条小巷,在一个铁制大门的酒吧前停下,里面传来电吉他和驻唱歌手的声音。

大门是虚掩的,他将门拉开,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深色帘子。

迟默掀帘进去,门口的酒保熟练地将人引到吧台上,迟默望了一圈,这里面灯光很暗,周围的墙上都是彩色的涂鸦,卡座之间用铁丝网隔着,非常另类,但意外地很有秩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鱼龙混杂。

“一杯黄油啤酒。”迟默点了酒,调酒师点了点头。

他没有坐下,朝这个不算太大的酒吧望了一圈,目光突然在舞台上正在表演的乐队中间定住。

他要找的人,沈若寻,就在舞台上。

很奇怪,迟默只诧异了一秒,就接受了事实——他印象中的沈若寻本来就是一个有着特殊气质的人,不是吗?

紫红色交替的灯光下,乐队正在演奏某首歌,沈若寻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中间用黑色的皮绳栓了个结,好在胸口有繁复的长条项链做点缀,隐约盖住了大片的皮肤,他画了烟熏妆,带了红色的狼尾假发,骷髅耳钉换成了银色的十字耳坠,随着鼓点的节奏微微晃动着,那双异瞳在交织的灯光下显得尤其鬼魅,他一手扶着麦架,似乎看见了迟默,朝他笑了一下,微微勾起的嘴唇再次轻启:

“Dancing through the night,

till the break of day.

Once we're done,

we'll start again,

like it's the renaissance.

……”

沈若寻的音色非常清亮,但又很高亢很辽阔,迟默找了个没人的卡座坐下,将皮包放在旁边,抬起头看着沈若寻演唱完这一整首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若寻跳舞也很好看,这和昨天在店里看见的那只优雅狡黠的白色猫咪几乎是两个人。

这首歌很长,啤酒喝了一半,沈若寻才结束,掌声和欢呼来得很热情,男孩和女孩都在尖叫,还有人朝舞台上扔花束,这就是年轻人的世界吗?迟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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