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再一次开往那片树林,简站在林子的入口,换上了一件暗紫色的斗篷。
迟默不知道斗篷的颜色分别意味着什么,但当他再一次沿着铁链爬上去时,还没来得及关注自己可怜兮兮的手腕,就被前方的场景吸引住了。
不久前简在他之前踩进了斜洞,明确表示不需要他的帮助,再然后,她就一尘不染地来到了地面上,经受街道上所有巫师的注目礼。
简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可以散了。
“紫色斗篷意味着什么?”迟默松了松手腕,感觉回去之后得请医生来一趟。
“都说过了,我是最优秀的巫师之一。”简整了整自己的帽子,优雅地
两人来到药材铺前,大门依然虚掩着,简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反应,直接推门进去了。
“杰克!”铺子里空无一人,简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柜子里的药材一根都没有少,迟默敢肯定,他走之后,这家店没有迎来过第二位客人。
小储物室里的医疗器械都还在,桌子上多了一小瓶新鲜的血液,迟默拿起来看了一眼。
“你的血?”简跟了进来,问道。
“不清楚,也许是吧。”迟默将瓶子放了回去。
“你应该庆幸那个疯女人只是痴迷于不老的容颜,以她的能力,如果想对你做什么,你今天根本不可能走出这间药铺。”简叹道。
迟默不解地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紫袍巫师……她的某一代长辈曾和兰特家族有过密切的贸易往来,找到她,也许你能获得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但那都是后话了,她是个阴晴不定谎话连篇的人,我现在怀疑她抓走了老杰克。”简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外的街市。
“你想怎么找?”迟默将那一大包医用绷带都占为己有,熟练地为自己包扎了起来。
“老杰克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他们一个很偏激,一个很固执,已经纠缠了好几十年,我现在只希望她不要一气之下把人杀死了。”
“唔,”迟默:“或许可以占卜一下。”
“为了那个臭脾气的怪老头儿?绝不可能!”简毫不吝啬自己的愤怒:“不过是一根风干了几百年了植物而已,给她又如何?他总不能把那东西带进坟里,更何况现在都是火葬!”
迟默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如果一定需要一个解决方案的话,恐怕……
“我来占卜吧,”迟默提议道:“我可以。”
“打住,”简瞄了他一眼,然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抓了一些药材出来:“多事之秋,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
简还有事要办,迟默独自驱车回蓝房子,距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无比担心留在屋里的那个人。
钥匙一扭,迟默飞快进屋,看见沈若寻还在卧室里安睡,这才放下心来,他收拾了一会儿,就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简今晚不会回来,他也无心为自己弄一些可口的食物,想来想去,随便弄了点煎饼就打发了。
沈若寻的粥已经热好了,迟默将火关掉,突然,他听到卧室里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迟默狐疑地推开门,天色已经暗了,卧室里黑漆漆的,客厅的光从门和门框的夹角里钻了进去,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此刻竟然连同被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沈若寻睁着无辜的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你……你醒了?”迟默惊喜地打开灯,连忙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谁知,沈若寻竟然一把将他推开,还往后缩了缩。
迟默被推了个趔趄,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人互相看着彼此,一个疑惑震惊,一个警惕防备,只不过在这警惕防备背后,似乎还有着一颗脆弱无助的心——
“你是坏人吗?”沈若寻带着哭腔,嘟哝着问道。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好像一只刚钻出来的蘑菇,就这么蜷缩在床头柜前,说完,又害怕地将头埋了下去。
“……”迟默这才意识到,沈若寻的脑子被柴虫给弄坏了,简说过,沈若寻醒来后可能会失忆,而且智商不会太高。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迟默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况且,他的长相并不是很有亲和力。
他想了想,慢慢地朝沈若寻伸出手,又顿在空中,担心这样会吓到他。
良久,他尽量温柔地问:
“饿不饿?”
蘑菇抽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迟默笑了一下:“乖,我们到外面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蘑菇探究地看向迟默伸出的手,几乎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慢慢地抬起手,抓住了迟默的一根指头。
……
厨房里冒着湿漉漉的水汽,月光从高处洒下,在玻璃上映出淡淡的清辉。
沈若寻窝在矮矮的橱柜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毯子,他将整个手掌贴在玻璃上,水珠从窗檐上往下一丛一丛流着,他重复着抹玻璃的动作,试图从这扇窗户里看清天上的月亮。
身后两米处的位置,一口黑色的锅蒸腾着,迟默反复搅动着锅里的食物,奶油蘑菇汤的气味很香,他很久没有静心烹制过什么东西了,此刻他脑袋上的弦紧绷着,生怕这锅汤出什么岔子——
他得依靠这锅汤,彻底俘获沈若寻的信任。
香味终于将沈若寻勾了过来,他从橱柜上滑下,悄悄挪到了迟默的斜后方,贴在身后的柜子上。
生存的本能让他不得不靠近这锅汤和这个男人,但残存的意识又使他对陌生的东西保持怀疑。
迟默知道沈若寻的一举一动,他任由这个小傻子警惕地看着自己,得确保他不离开自己的视线才行,从床上滚下来这种意外,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奶油蘑菇汤里还多放了点肉沫、胡萝卜和土豆,炖得很烂,迟默将火关掉,往客厅端去。他的脚步放得很轻,确认沈若寻已经顺着香味跟了上来。
沈若寻匍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那锅汤,他虽然傻,但常识还没丢,滚烫的东西不能碰,但是他又饿,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等那锅汤的热气儿慢慢消失。
等久了,一种潜伏在身体里的、长久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
他皱着眉,仰起脑袋,嗔怒地看着迟默:“饿了!”
迟默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沈若寻从来都是一个易碎、悲怆又坚韧的人,像这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还是头一回。
迟默盛了一小碗出来,等不那么烫了,才推到沈若寻面前。
“吃吧。”他说。
沈若寻把奶油蘑菇汤抱到怀中,小口小口地喝着,有汤沾上了嘴角,他都饿得来不及擦掉。
迟默坐在桌子对面,看他像个小动物似的吃完自己做的东西,心情大好。沈若寻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未免他被什么人拐跑了,要先在他心里留下好印象才行。
碗里的很快就吃完了,迟默赶紧给他填上,十几分钟后,沈若寻终于吃饱喝足,一抬头,眼神都不一样了。
“饱了?”迟默两手搁在桌上,微微前倾,轻声问。
沈若寻点点头。
迟默伸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汤渍,沈若寻抖了一下,还没躲开,迟默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此时灯光明亮,壁炉烧得旺,屋子里暖烘烘的,沈若寻双颊透出淡淡的粉红,一看就很好欺负。
可惜迟默无心逗他——
他再一次注视着沈若寻的双眼,几天过去,那条红色已经渐渐可以看出一个扇环的雏形。
还剩多少天呢?
他不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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