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默看着那堵墙,陷入了沉思。
除非沈若寻有意识地想让他看见这些东西,他才能看见,显然沈若寻此刻并没有这种意图,就像小孩子在路边看到了彩色的气球,他会惊讶地叫一声,但不会非得要身旁的人都来关注这个东西。
沈若寻又恢复了漫无目的左看右看的状态,迟默已经确认这个案子和鬼魂有关,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吗?
恐怕不,迟默按着沈若寻的后颈,轻轻捏了捏,问道:
“乖,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沈若寻看着他,没有说话,直到迟默从兜里掏出了几颗糖。
“一个问题一颗糖,答对了就给你,好不好?”
沈若寻兴奋地点头。
“第一个问题,墙里有几个人头呀?”
沈若寻环顾四周,陷入了为难。
“怎么了?”
“十二、十三、十四……”沈若寻恼怒地转了一圈:“数不清楚,他们到处乱跑。”
“好,没事,数不清楚就说‘很多’也行。”
“很多。”沈若寻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迟默的手心。
迟默给了他一颗:
“第二个问题,它们长什么样子?越详细,糖越多。”
沈若寻想了想,开始描述:
“脖子长,脑袋小,是灰色的,有的有头发,有的没头发,只有眼睛,眼睛很大。”
“脖子有多长?”迟默联想到简给他的一本书,那里面对一些鬼魂有详尽的描述,沈若寻的这个形容,似曾相识。
“很长,很细,全都缠在一起。”
“鬼头树?”迟默喃喃自语。
沈若寻摊开两只手,并到迟默面前,眨巴眨巴眼。
迟默将糖全都给他了:“乖,去玩儿吧。”
鬼头树是一个类似树状的怪物,和柴虫一样,需要制造者有极强的能量,鬼头树的根部长在一起,细细的枝条可以随意游走,顶端长着人脸一样的东西,被养在各种建筑物里。他第一次翻开那本书就被那幅插图夺走了全部的目光。
除了诅咒,在这片土地上还有什么东西拥有如此可怕的能量呢?
……
迎着冬日的暖阳,迟默驾车前往郊外。
副驾驶的窗户开了三分之一,沈若寻的脑袋倚着座位,往窗子那头偏去,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风车,正在窗口呼呼地转着,他盯着那转动的扇叶,乐此不疲。
他们正在前往墓园。
如果说格雷旧居和木工的家里都有鬼头树,那墓园呢?鬼头树失去了巨大建筑的倚仗,该以何种形式存在呢?
这里的墓园非常偏僻,常年无人打理,多数墓碑都已经被藤蔓植物和疯长的野草给掩盖住了,迟默牵着沈若寻,一前一后地踏入这片绿野,现下阳光正强,即便是荒冢,也无法给人带来一丝一毫的恐惧。
“好漂亮。”沈若寻挣开迟默的手,独自往墓园深处跑去。
金色的光线从树林子里穿过,将密境割成一块一块锋利的图片,冬天这样的阳光通常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沈若寻白色的身影在林中蹦蹦跳跳,像极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精灵,迟默任由他在这里撒欢,他命运注定的红瞳,失去母爱的童年,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已经掣肘了他整个人生,像这样无忧无虑的时间,多一天算一天吧。
坟冢散落在各处,有的暴露于无限的阳光之下,有的隐藏在古老的树木脚下,上面刻下的名字依旧清晰,迟默拜托铂西将原住民姓氏名单发给了自己一份,对照着那些古老的姓氏,可以确定的是,这片墓园全都属于半岛的原住民。
缝纫女工死在这里也许只是巧合,这里长满了各种可以食用或药用的野菜,据她的邻居所说,她每个月会来这里三四次,她上上辈的家人有些被埋在这里,但她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扫墓更不可能,这里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树林而已,没有别的意义。
沈若寻绕了一圈回来,衣服上都粘满了落叶,他的鼻子和脸蛋都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健康,精神也很好。
迟默耐心地将他身上的叶子和虫翅一一摘掉,将随身揣的保温杯拧开,给他喝水。
沈若寻仰头喝了一大口水,一边擦嘴一边说:“这里也有那些脑袋,他们是跟着我们一起过来玩的吗?”
“嗯?”迟默惊讶地看着他:“这里也有?在哪里?”
沈若寻指着身旁的一座墓碑,说:“在这里呀,这是一个,那里,那里,还有那里也有。”
原来……是这样啊。
迟默将沈若寻的裤脚挽起,随后站起身来。沈若寻指着的位置,就是一座座坟冢,如果墓碑也算是建筑物的话,那鬼头树在这里生根也不是没有可能。
来电铃声打破了林子里的寂静。
迟默接起了铂西的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说:“又是一桩命案,死因依旧是内脏破裂,媒体已经快把我烦死了,今天的头条绝对一炮打响整个圣泽市!”
“案发地点。”迟默问。
“拍卖行,我记得你去过,死者是那里的工作人员,女性。”
树影随着太阳移动的方向慢慢转动着,光斑投射到沈若寻白皙的脸色,他闭着眼睛,感受风的方向,迟默不想打扰他的宁静,但案情越来越严重了。
如果任由鬼魂这样作怪,很快,半岛所有的原住民都将在劫难逃。
迟默蹲了下来,摸了摸沈若寻柔顺的头发,柔声问:
“宝宝,咱们换个地方玩好不好?”
……
迟默赶到拍卖行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围起来了,沈若寻对这个地方尚有记忆,无需迟默领路,自己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铂西将死者的信息发给了他,迟默随意看了一眼,愣住了——
这个女人曾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上次来拍卖行调资料的时候,带他们进档案馆的那个工作人员,琪琪。
这一张体面精致的脸,如今已经沉寂如雪。
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攀上心头,无论如何,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诅咒正在进行一场大屠.杀,目的未知,如果不及时阻止,未来不知还会有多少眼熟的面孔将死于这个血腥的阴谋。
拍卖行大厅一片死寂,监控画面里,琪琪在楼梯上突然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心口,然后从楼梯上滚落到大厅里,血迹尚在,全是从她的口鼻喷出来的。
不消迟默开口,沈若寻已经举起了手指,指着天花板:
“头。”
Viola……哦不,可能不是Viola,迟默现在非常怀疑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沈若寻和简,甚至更多的人都认为诅咒是Viola的化身,但这样的认知是谁灌输的?是诅咒,沈若寻每次跳进许愿池,都以其他的方式在和诅咒交流,他没有见过那张脸。
更多的原住民、巫师,甚至可能除了迟默自己,从来就没有人见过水底那张怨毒的脸……
兰特古堡卧室里的画像是Viola,如果水里的那个人就是一直以来的诅咒,那么Viola就不是诅咒。
假设已经越跑越偏,迟默头很疼,他长叹一声,靠在大厅巨大的柱子上,慢慢坐了下去。
沈若寻在他面前蹲下,关切地看着这个颓丧的男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迟默将按在面上的双手放下,碰住了沈若寻的脸,往前一带——
一个胡子拉碴的吻落到了沈若寻的鼻子上。
他这两天都没刮胡子,吻的时候还摩挲了一下,扎得沈若寻连连挣扎。
看着沈若寻活泼可爱的样子,迟默恢复了精力,他站起身来,决心以最好的状态来和这个该死的诅咒进行博弈。
他是唯一一个看到了那张脸的人,是沈若寻唯一的金色光芒,也将是能彻底铲除诅咒的唯一力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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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杀戮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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