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陆却之主动找上时有尘问他：“那个...何关生的那件事，要继续查吗？”

时有尘瞥了眼他绞紧的手指，若无其事地说：“你想查吗？”

“我...我想的，他们治安署怀疑那间酒吧涉及异能者，所以抓了何关生之后就不了了之，可是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啊！”陆却之想起那边的任务指令，努力地措辞，就怕时有尘说不查了。

时有尘听他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急切，心下恍然：“我和应云归的意思是，要从何关生那个姓莫的秘书身上着手。酒吧相关的资料凭空消失，这件事背后的疑点还有很多。”

陆却之一听他这么说，大松了一口气。

“我和你们一起！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他自告奋勇。

“当然是要带上你，我们少不了你的帮忙。”时有尘意味深长。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时有尘看完了资料，目光凝视着最后两个字，许久之后抬头。

连绵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只是云层依旧笼罩着，一束微光破开密云照射下来，就像天上的神明睁开眼，注视着这个世界。

“等应云归这次任务回来以后。”时有尘收起屏幕，淡然道。

——

“陆却之向我自荐，等你回来过来找我一趟。——恐傻美人”

应云归舔去嘴角的血，看着“等你回来”四个字一笑，不小心扯到了腰侧的伤口，“嘶”了一声，然后跨过前面纵横交叠的尸体，孤身向外走去。

“您已离开‘编号172BC003的副本’，任务已完成。”

“副本编号172BC003，回收成功。”手环中传出提示。

——

莫灵正收拾着董事长办公室的文件。在她取出柜中的最后一叠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这是新历153年的，去放到档案室最里面一排的第二层。”她以为来的是助理，结果抱着文件一转身，看到了一张难以忘怀的脸。

秘书室内，莫灵一一打量三个男人。

先前惊鸿一瞥的黑发美人站在窗边，带着股清冷的感觉；面色枯黄的男孩子束手束脚地坐在沙发单座，眼神时不时向她撇过来；而正对着自己的男人发色新潮，衣着怪异，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副玩世不恭二世祖的气质。

“各位说的要事指的是？”莫灵将头发别到耳后，扶了扶镜边，开口问道。

窗边的人转过身来，率先开口：“莫秘书，何老板的事有人担心你受牵连，所以派我们过来。”他的双眼直视着莫灵，不像是撒谎。

但莫灵早已习惯被试探，还是下意识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人却突然笑了，笑声很轻，传入耳中像是山顶终年积雪融化，又像山间清泉过石。

莫灵被这一声轻笑乱了心绪。

“何关生被抓，虽然已经宣布结案，但是这家公司是救不下来了。你当然也不能留在这。”那美人缓步向桌边走了过来。

“所以那边对你有别的安排，今天让我们过来交代工作。”他着重强调了“安排”。

莫灵心中大乱，因为这番话信息量太大。

“我只是个小秘书，公司倒了我自然另谋生路，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二世祖却突然发难，手掌一拍桌面，语气甚是不悦：“别他妈浪费时间了，磨磨唧唧的。你，今天起就被调到别的地方去继续你的工作！听懂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跟他走，耽误了那边的事儿你就给我等着！”

他目露凶光，指节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桌面，然后向沙发上那个男孩一指。

莫灵这下才完全相信，这几位就是这一次那边派来的人，于是她立刻毕恭毕敬道：“是，遵命。”

沙发上有些稚气未脱的男孩向她走来，中途还胆怯地看了眼二世祖的脸色，然后向她伸出手，声音很轻地说：“你好，新的地点之后由我带你去，然后...具体的工作内容也是我跟你交接。”

莫灵这样心想着：“看来他也和我一样”，伸手回握。“好的，麻烦你了。我收拾一下东西，还请稍等一下。”

男孩有些紧张地抿嘴：“好。”

......

陆却之坐在车后座，边上一名女子昏睡着。

“这样不太好吧，能直接把她带走吗？”他惶恐地问前面两人。

昏睡的女子正是莫灵，她被三人绑到了车上，一同带走了。

时有尘看着窗外回答他：“只能这么做。首先没有真的新工作地点带她去，其次要探知更多信息，那点时间不够，以及，我们的假设已经被验证了，如果不把她带走，将会失去唯一一条线索。”

驾驶位上，应云归吹着口哨哼着歌，对美人的话表示赞同：“说得没错，而且给她用的是协会里最好的催眠剂，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陆却之听二人都这么说，只得接受了。不过他马上兴奋道：“没想到我们的计划真的这么顺利就成功了，时有尘你真厉害。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应云归余光看了眼副驾驶上闭眼浅寐的人，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把方向盘向右打了半圈。

“只是在既定假设下往回推而已。”时有尘闭着眼开口。

陆却之开始认真分析：“假设她就是莫家的人，但是应云归又说莫家这代只有莫利尔一个女的，所以她肯定不是本家的。”

“然后这次何关生一被抓，这家企业就失去了监管的必要，他们肯定会给她安排别的工作，所以你才事先叫我们扮演不同的角色，套话迷惑她！”

他一捶手掌心，像是终于弄懂了时有尘的“剧本”。

“我也只是在赌罢了，还好，赌的结果不算差。”时有尘睁开眼，盯着车前的景象，又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哦哦！那你也真的很厉害，你好聪明啊！”陆却之想到自己和这样的人共事了这么久，顿时有些庆幸，接着又感到害怕。

应云归打断他的彩虹屁：“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感知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吧。”

陆却之的脸上立刻愁云密布：“看她今天跟我们谈话都这么小心翼翼，我觉得可能没那么容易。”越是心理防线重的人，他感知起来越是费力。

“你只需要感知她家庭方面的信息就行。”时有尘突然出声。

“？”陆却之没理解他的意思。

“她本身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却恰好姓莫，如果真的是那个莫家，那反倒很有可能是...”

应云归接话：“莫家在社会上领养的小孩。”在得到时有尘赞赏的眼神后心里窃喜。

“啊？”陆却之跟不上两人的思考，只能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

车子驶入了地下车库，这里是Z城一栋郊外别墅，应云归的家产之一。

本来时有尘提出去他从前的住处，但被应云归反对了。当然他并不知道应云归对此内心想法是——陆却之这小子怕是心术不正，绝对不能让他进时有尘的家门，哪怕是从前的。

况且方向盘在应云归手里，还不是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三个男人强行带走一位女性已经非常不道德了，所以他们至少遵循了最基本的原则——男女授受不亲。于是把昏睡状态下的莫灵搬进房间的重任，就交到了应云归的手上。

应大少爷牙关紧咬，看在时有尘的面子上，强行忍下了一路劳累后还要用异能干苦力的极端不爽。

...

客厅，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应云归“大”字型躺着，一边胳膊和腿挂在靠背上，伸出去的一截里外里外地轻轻晃悠。

客卧的门开了，时有尘和陆却之走了出来。

应云归“腾”的一下坐起身，向左挪了挪屁股，空出了长沙发左右两侧的空位。

陆却之在他左边坐下了，时有尘却径直越过了他俩，坐到了一旁的单座上。

“......”应云归觉得他是故意的，“怎么样？”

陆却之把自己感知到的信息说了出来：“莫灵是个孤儿，6岁以前在Z城的‘善行孤儿院’长大，之后被莫家以‘造福社会关爱孤童’的名义领养了。因为莫家每年都会领养大批社会孤儿，所以没有具体领养人和信息。”

“所谓的机构领养？”应云归问，他虽然和莫家交情不深，但这件事他确实一点也不知道。

时有尘看出他对此事并不知情，调侃道：“你不知道很正常，毕竟这是普通人的生活。”应云归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弟，会去关心社会孤儿才奇怪吧。

时有尘随口一句，应云归的脸色却难看了几分。

美人居然这样看他吗...

大少爷有些沮丧。

“我感知到孤儿院对莫家来领养这件事习以为常，手续也都办得很顺利。但是莫家具体什么时候、在哪里、领养了多少人，这些我就探知不到了。”

“也许我们要去一趟孤儿院？”陆却之问。

时有尘说：“还有别的信息吗？”

“家庭方面就是挂在莫家领养计划下的，没有其他亲人。但是跟她同一批被领养的一共有7个，当时都是6岁。”

“一个孤儿院只领养七个孩子，还特意选了同龄的。”

“‘造福社会关爱孤童’吗？”时有尘心中升起疑惑。

应云归拍板：“走吧，去那个‘善行孤儿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