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归做了从前他最不齿的事。

他跟踪那个叫笹的异能者，在鬼哭中设伏。

他要让笹参加不了正赛。

在研究笹的擂台赛录像后，应云归清楚了一件事——这个人已经完全掌握了异能的本质，而且能非常熟练地运用在不同的战斗中，剩下的选手里没有能赢过他的。包括裴谳白在内。

甚至可能很多领队都做不到。

异能的本质是进化，是掠夺，是以命换命。

从参透这一点的那天开始，应云归就在计划复活时有尘。如今迎来了最好的时机，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

所以他要扫清路上的所有障碍，而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笹。

只可惜在进入鬼哭之前，已经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应云归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当然也看到了笹使用时间回溯。

于是他改变了计划。他不仅要让笹参加不了正赛，还要废了他，然后带回协会。

因为对方是维护局的。

——

所以此刻捏着笹的手腕，应云归毫不留情地折断了它。

“应领队不怕被追责吗？协会那队可是刚找过我。”时有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果断抽出别在腰后的利刃，手起刀落，砍掉了一只手脱离控制。

应云归扔掉断肢，说：“如果你不是维护局的人，我也不会真要你的命，但很可惜。”

他看到笹手上那个碗口大的血洞快速愈合，止住了血。

时有尘是真的不想和现在的应云归缠斗，因为对他来说，现在还没到可以相认的时机，所以只一心想着怎么脱离这里。

可是已经血气上头的应云归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论能量总和，应云归已经是7级顶峰，时有尘没法从内部撕开他设下的域，能够利用时间静止破除他的空间锁定，已经是很理想的结果了。

论异能属性，他们两个的能力其实可以算是互相克制，但也正是因为互相克制，才导致他没法找到能切实逃脱的办法。

按实论，现在的笹还不是应云归的对手。

时有尘先前那点窥见秘密一角的兴奋感早已消失，心情有些糟糕。

应云归在打残生擒和杀了带尸体回去之间做出了选择，域里的能量开始不断压缩，涌向了时有尘。

在骨骼扭曲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应云归的域从外界被击破了。

...

07搂住了呼吸急促的时有尘，把那截断肢接回到他的手上，说：“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应云归把两人亲密的动作看在眼中，不知怎的无名火更盛了。他盯着那白发老头，眯了眯眼，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07在时有尘身体表面设下一道扭曲屏障，然后转向应云归说：“我劝你如果还想赢下选拔赛，就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

“否则你的所有计划，都会因为你的身死而泡汤。”在07的眼中，应云归浑身通红，全身的穴位不断往外渗着血珠，就像有一头巨兽在里面撕扯着他的身体，想要破出来取而代之。

那是07看到的应云归即将变成的模样。

时有尘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07说的这番话让他真正开始不安。

因为他预知不到应云归的未来，但07可以。

正如其所言，从域提示被击破，自动收回的那一刻开始，应云归就觉得浑身燥热，能量在不受控地肆意翻涌。

他感觉到那枚怀表在颤抖。

那枚代替了应云归1/4块心脏，被埋进血肉里的怀表限制器，正在崩溃。

...

岛外，孔雀蓝色的浅海滩边。

水下悬崖的深渊裂缝里掉进了一个人。是应云归。

07伸出手触摸着海面，在浅海的表层铺上了时间静止的能量结界。时有尘手中握着那块血淋淋的怀表，问07：“为什么用‘时间加速’消融他的域？”

应云归的域被打破的瞬间，他就感知到了那股自己最熟悉的属性。

可是07分明多的是办法从外界打开那片域，却偏偏选择了最不适合的一种。

07看了引以为豪的徒弟一眼，笑了：“你不是想帮他复原那颗心脏吗？不把这东西取出来，就算你把全身的能量都输送给他，也屁用没有。”

他早就看出了时有尘拍向对方心口的那一掌意欲为何。

“笹，看来从前我的警告，你是都忘了。”07抓起时有尘那截刚接上的手腕说，“你还是没能彻底抛弃那些东西。你还对他情根深种，是吗？”

时有尘抽回手，看着自己这个嘴硬心软的老师：“那你怎么不干脆把这东西直接毁了，还特地取出来给我。”

07指尖一挑，揭开了染血的表盖。

“你对他念念不忘，他对你的执念也不浅。你们的感情越深，他成为我们助力的可能性就越高。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怀表的指针停止在1时33分。

07挑眉：“我没记错的话，六年前我救下你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13:33，那是时有尘本该死在林卡洛斯山林中的时刻。

也是协会记录上，编号8463的能量波动消失的时刻。

“看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从那天走出来。”

时有尘打断了07的唏嘘：“你说过，计划不会牵扯到他。”然而就在刚刚，他却眼睁睁看着应云归被07扔进那海底的深渊之中。

07伸手加固了一下时有尘额边的刺青封印，说：“所以我才把他送进去，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放他出来。”

时有尘垂下眼，把怀表收好，再抬头时眼中已无一丝踌躇。

“那个人是11，我确认过了。”时有尘想到那把金色天平，语气又变回了身为“笹”时的冷漠，“他的异能‘审判’到底是什么？”

07看向远处蒙蒙亮的天际，说：“是你很熟悉的一个东西，听过‘诅咒’吗？”

...

“这么说那些队伍都有危险！”时有尘没想到11串通的居然是那个队，突然意识到此刻岛上处境最危险的，一定是林周择他们。

07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早就安排严致沅和赫献过去了，不会有事的。”随即语气沉了下来，“谁都不可能打乱我的计划。”

——

岛上的另一处。

在林周择绝对准确的辅助下，偷袭者已被合力击杀。

赫献小心地扶起倒在地上的裴谳白，他的一条胳膊血肉模糊。

“我没事。”裴谳白凑近后轻声说，状似轻松的朝赫献眨了眨眼。

可是赫献听出他疼得声音都变形了。

严致沅冲赫献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使用能力，以免暴露。

但赫献哪能看着小白这样受苦，无视了他，低下头，和裴谳白额头相抵。

精神抚慰最大程度的削弱了痛觉，裴谳白的脸色都明显缓和许多。

这一幕被林周择用芯片记录了下来。

林周择说：“文远和白对吗？今晚谢谢你们。”

严致沅刚伸手，林周择就换了个方向说：“这个人应该是首轮赛中从D区出来的四个之一，和我们的一名队友有过交手，我记录过他的数据。”

裴谳白趁着另外两人看不到的间隙，轻轻捏了下赫献的手心。

严致沅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说：“看来D区的事，是他们队自导自演了。只可惜规则管不了。”

林周择沉默几秒后才接话：“正赛还没开始就已经这样了，之后这种情况只会更多...你们队也要小心些。”

赫献偷偷摸了两把裴谳白的手，咳了声，正色道：“你看不见不方便，我送他去治疗室吧。”裴谳白适时“呃”的痛呼了一声。

林周择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赫献带着裴谳白离开以后，他才不疾不徐地转向严致沅所在的方向，“怎么？文远先生还不走，是有事吗？”

严致沅看着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的人，咬牙克制住了坦白身份的冲动。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打乱计划，更不能这样唐突地打扰到林周择。

于是，“没什么，林先生智计无双，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地拖到援助，很了不起。”

林周择轻轻摇了摇头：“和我没什么关系，是我队友他恰好是个话少的，那人才没取得先机。”

严致沅问：“你没受伤吧？”

林周择咽回喉间腥甜：“没有。两个队的人合作对外，传出去总归有问题，文远先生还是赶紧回自己队里吧。”

严致沅又仔细看了几眼，确认他没有异常后才转身。

“等一下。”林周择出声。严致沅欣喜地回头。

“你们是很好的对手。”

“正赛见。”

严致沅眼中的一点光亮褪去。“好，正赛见。”

...

有几处的战斗结束了，但这一夜的混乱远未停止。

栗森久久等不到时有尘回来，急得在屋里直打转，空试图让她冷静下来：“队长不会有问题的，你别担心了。”

栗森却说：“我听到了深渊的嚎叫，它很生气，好像被人抢走了什么东西。而且那声音里面，有哥哥的气息。”

空的脸色变了，因为他知道小海螺不会瞎说。

“谛听”，倾听万物之声，知晓万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