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玖轻轻摇头：“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一起吃吧。”归玉终于是拿起了筷子，他突然坦率了许多，反正自己什么也不是，也不想这般小心翼翼，将眼前的大方块被炖的软烂的肉夹起停在那里等着凉了一些后递到了褚玖的唇边，“你先吃。”

褚玖微微仰首，隔开了些距离，“不，我……”

“这是第一口，我没碰这筷子。”归玉打断了他的话，他以为眼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是嫌弃自己，于是在对方说出口之前先将话挑明了。

“不，你误会了，”褚玖对上归玉固执的视线，最后还是张口接过，那块肉有些大，他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我只是不喜吃甜。”他将话说完。

归玉愣了一下，他还没吃，不知道这荤菜竟是甜口的。“抱歉，我没吃过这些式样的吃的，自己逢节遇灶，能得到的那几片肉也都是淡口咸口，甜滋滋的肉，他还没吃过。”

“你方才喂我的是蜜火腿，是用蜜酒煨烂炖煮而成，自然也就有了蜜酒的甜香。”褚玖呷了口茶，冲去口中淡腻的甜味儿。

归玉放下手中的筷子，这地方的一切都充满了低调的奢华气，那筷子也是下人考虑了孩子才换成了沉木，原本是要给用雕艺镂金的。

换了双筷子之后，归玉自己也塞了一块蜜火腿，他嘴小，导致一大块肉在口中撑起了塞，鼓鼓囊囊的，显得原本清瘦的他像是偷食的小猫狗。

“你慢些吃，我把这些菜都介绍一遍。”褚玖放下自己撑着下巴的手，瞧着归玉此刻的模样，他内心觉着多为受用。

“左边那一小食叫生炮鸡，将鸡斩成小块，以酱油和酒拌均，做的时候要先在滚油锅中炸一下，接着起锅再炸，连续三次，盛起来后浇上醋、酒、芡粉和葱花。”眼瞧着归玉吃了一块一双眼便立刻光亮起来的模样，自己便也带着欢喜的心情介绍起来了。

归玉是很喜欢吃，他也觉着边吃边听这菜是怎样做出来的很有趣，只不过只有自己在吃他还是很不好意思的，于是接下来的场面便成了每每在褚玖介绍完一道菜之后，归玉便一筷子将菜递到了褚玖的嘴边。

“嗝……”褚玖咽下了最后一口虾油豆腐，自己吃的自然是没有归玉那般多，只是他本也不饿，这番投喂下来，他不得已打了个嗝，刺激的眼泪也润了眼眶。

“这是，虾饼……”他还想继续介绍，但是被归玉打断了。

“谢谢小少爷的招待，我吃饱了。”归玉舔了舔唇，眼睛还盯在桌上盘食中剩下的菜肴上，自己方才吃的东西太多，此刻胃里被撑得隐隐有些作痛。

只是这疼痛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他趴在桌子上缓气，再度睁眼时，他已经被元大人抓着手，同褚家主道别了。

虽然实在奇怪，但归玉没想太多，毕竟缓食之后的事情自己也记得很清楚，细枝末节的奇异之处便被自己故意忽略掉了。

“这孩子资历浅薄，能与褚小公子说上话已经是人生幸事，杂家怎敢生气呢？何况他卑贱之身，日后送进宫和我共事也算不得委屈了他。”对于褚家主的话，元宝并不敢明面上多说什么，可归玉既已没有大用处，那自然怎么恶心怎么来说。

对于他的话，褚家主并未多做回应，只是淡然瞧了眼低着头的归玉，而后转身离开了。

褚玖随同着离开，同样没有分给归玉一个眼神。

马车上，元宝把玩着方才从归玉手中接过来的石头，他神色中带了不解，手中的玩意儿，怎么看都没什么特别之处，那褚家的小公子送出手的东西，竟然只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这石头被扔回了归玉怀中，归玉紧张地接好，将石头揣在怀中，仿佛怀中的东西很是值钱一般。他悄悄抬眼，便看着婢女跪在元宝侧身旁，小心翼翼地给对方捶腿。

“那褚家的小公子给你这东西的时候，可还有说什么其他的啊？”元宝实在不相信，这么个普通的东西，会是出自褚家。

“说了，”归玉重新低垂着头，“他说这块石头可值千金。”好吧，他自己听到的时候也觉着褚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元宝猛然大笑出声，抬手一下下拍打在婢女的脸上，跪着的下人仰着脸闭眼，尽管元宝肆意发泄，哪怕此刻她的脸颊已然红紫，也半声不吭。

元宝停了手，捻着垂落下的雉尾，闭着眼轻轻颔首。原来如此，看样子褚玖那小子压根就没将丑奴这东西放在眼中，送了块石头也不过是为了嘲弄他罢。只可惜原本想着即便不将丑奴带在身边，日后用得到时求得仙药，替宫中那位分忧。没想到啊没想到。

但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知道褚家的小少爷，讨厌自己都不加掩饰了。

“害怕我将你送入宫中，当个没根的太监？”元宝突然抬手，抚着归玉的头顶，一下下，轻声问道。

归玉摇摇头，垂着脑袋嗡声回答：“丑奴不怕。”

“怕也无妨，因为你不会入宫成为和我这般人一样的存在。”元宝收回了手，斜睨了归玉一眼，“所以不用那般紧着身子。只是未能送你读书识字，你可曾怨恨于我？”

“丑奴，没那般志向。”归玉不适地想要动一动身子，可是仍旧咬牙忍了下来，自己此刻腰部衣内藏了本书，褚小少爷特一嘱咐过不要被发现，他不能功亏一篑。

“哼哼，”元宝手掌撑头，手指一下下点在发丝上，对于归玉的话，不置可否，“你若想学，也不是不可以。”他在出言试探一个六岁的孩子。

归玉闭了闭眼，复而抬头，跪在了元宝的脚边。一双圆眼中满是清澈与纯粹：“元大人，丑奴没那般志气，若不是您，丑奴早已死在冰天雪地当中，若能当元府中一喂马小厮，已是丑奴唯能想到报答您的了。”

“丑奴啊，”元宝怜爱地拉起归玉，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柔地轻拍归玉的后背，“你这般懂事，真是让我好生感动。”

归玉僵硬着身子，按照元宝手掌这般动作，必然会发现那本书的存在。脑袋飞速转动，他干脆侧身站起，紧紧握住元宝的手，他眼中含泪，“这都是丑奴应当做的。”

……

归玉照例回到了关押自己的破败院落当中。

元宝下了马车并未立刻回答房间，而是站在原地，瞧着归玉远去的背影，轻啧一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神色不变出声问道：“方才丑奴的种种言行，真是六岁的孩子能做到的？”这问题不知问与谁听，下人们弯垂着腰不敢回话，好在他本也没想着听到什么，只是留下一句：“这些日子派人盯紧了他。”便甩袖朝着院落更深处走去。

躺在自己的破床上，归玉小心地捧着那本书，借着窗外未完全小时的光翻看着。

适时褚玖带着自己去了他的书房，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房间，里面虽说并非金碧辉煌，可书籍之浩瀚还是让年幼的归玉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那位元宝太监可曾送你识字读书？”褚玖借着高凳取下来一本书抱在怀中，转而问归玉。

归玉摇头，元宝确实没有送自己读书，若不是有昭信，自己必然大字不识一个，成为了笨蛋。

“这可就难办了。”褚玖似乎想皱眉，可是年龄太小，脸上哪能皱得起来。

“但是，我认识一些字。”归玉小声说，他看到那本书上写着的书名，叫《毒药烟球火药方》，这本书光是看着名字便知道很是厉害。

“这本书送给你，”褚玖将书递了过来，但是并没有立刻松手，而是继续道，“可你应当知道那个太监是个什么样式的人，这本书万不可被发现。”

“嗯！”归玉猛点头应答，掀起自己的衣服便将书往里面塞，可是由于方才吃的太撑了，肚子这里的书反而显得突兀。

“我来帮你吧。”褚玖垂着眼，他方才不小心看到了归玉身上还没好透的鞭伤，有些还渗着血，黏住了他的里衣，可这般情况竟然不喊疼。

最终这本书被顺滑地藏匿在归玉的背部，顺带还唤人来给归玉换了药。在临别前，褚玖将一块看着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石头送到了归玉的手中。

“师傅说我有仙缘，或许是这个原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归玉看着笑得极其漂亮的褚玖，这是对方出屋前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

“毒烟球火药法，球嗯五斤。用**十五两，**一斤十四两……若其气*人，则口*血出。好多字都不认识啊。”归玉叹了口气，合上书，放到一边，还不忘记拿自己的小薄被盖上。此时此刻，他尤其想念黎昭信，虽然黎昭信也肯定不认识上面的字，因为他学到什么便要教会自己什么，复仇的道路何其漫长……

没写够，再来一两章。

跟着喜欢的主播一起码字，很有动力。

我看看今天挑战一下三小时能读多少《小城三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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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