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下事多是不称人心意的，鸨母下一刻便咬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她的瞳孔蓦地睁大，十指连心，这般疼痛似乎让她清醒，紧接着，她狼狈地跌撞着站起身，卯足了气力冲向方才倚靠着的断壁墙垣，额头狠狠地撞在红砖上，汩汩鲜血止不住地向外流，归玉想要冲过去，可是被褚玖拉住。

“放开我，她可能还有救。”归玉挣扎着，他们还要搞清楚事情的根源呢，就算鸨母所作所为应当受千刀万剐，可绝不是现在。

“阿玉，她没救了。你听，气息已断。”褚玖捧着归玉的脸，认真地注视着归玉，被桎梏者终于是慢慢冷静下来。（别觉得离谱，道教修炼五感均在其中）

“这般看来，她连魂魄都直接没了，”归玉看着躺在地上已然断了气的鸨母小声呢喃，“她其实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对吧。”

褚玖眼中含笑，与虎谋皮的兔子，从一开始便是没有活路的。这一点，她自己也十分清楚。

另一边，被逢姝吸引的关扶应朝着那一方向踱步而去，他对逢姝似乎充满了兴趣，只是还未靠近，便被陆无言拔剑拦了下来。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关扶应丝毫不慌，他所知道的道家仙师，没有谁是可以随便伤人，没有谁。这也是自己无所顾忌且毫无慌乱的底气。

但陆无言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宗门约规此刻对自己来说没有丁点儿的束缚。

卫安到底是在关扶应身边待了这许多年，这片刻的功夫，便让人运来了方桌与文房四宝，恭敬地放置在这位小侯爷的手边。就连这鸨母的尸体，都被抬了走去。

隗怀月打了个哈欠，为了这件事情，这些天自己从未好好休息，眼下已无别的事情，他想寻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你呢？”他看向身旁的撑着下巴闭眼小憩的仲闲风，手肘怼在了他的胸前。

“嗯？”仲闲风吃痛，捂着胸口睁开眼，也不说疼，只是嬉皮笑脸地笑，拉过隗怀月的手按在胸前：“你那么大力做什么，快帮我揉揉。”

“哈，”隗怀月气得扭过脸，狞笑着掐了一下仲闲风胸前的肉，下足了气力，“你怎么又开始找打？”

“嘶……”这是真忍不住的疼，仲闲风脱了力脑袋重重磕在隗怀月的肩头，“真的很疼啊怀月。”

“……真的那么疼吗？”隗怀月犹疑地想要松开手，没成想又被按回去了，“好好好。”这么玩儿吗？微一用力便挣脱了桎梏，仲闲风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子。

站起身，隗怀月头也不转，只是问：“我想先走，你呢？”

“那我也走。”仲闲风撑地起身，勾搭上隗怀月的肩膀，稍用了些气力，冲着褚玖摆手：“渡归君~我们有事，先走一步……归道友，我们走了，有事传音。另外两位道友，有缘再见~陆……”算了，这位算了。

隗怀月微笑着同归玉挥手，相处不过短短不足两天，倒是真心将归玉当做朋友了，“归玉，我会去莫仙山找你玩的，渡归君……再见！”他酝酿好的措辞最终也没说出口，还是觉得褚玖难相处。

卫安此刻站在关扶应的身后，眼瞧着刚才还否认自己是仙师的两人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原地。

“现在要做什么？”归玉转身，看着伏案写字的关扶应，这人倒是一点也不输阵，说不了话便写字，也真是不怕麻烦。

“世子！”苍老有力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原来是褚府的管事山根伯带着一堆人推搡着关扶应带的衙役冲了过来。

归玉不解地微微蹙眉，他远离了褚玖两步，“你……”

“皇帝封了褚家为外王，因为我有仙缘，成了道门弟子，而皇帝想求长生不老药，却未料到这代价是断了人世亲缘。”褚玖没犹豫片刻，将内情说与归玉听。

归玉的脸一瞬间便难过下来，这么些年，褚玖从未主动见过褚家的任何人，但褚父仍旧是将整个家底都预留给了褚玖，因为自己没有爹娘，所以对于褚玖，他是可怜的，自己知道褚家的家主及夫人是怎样好的人。

“听说您写了家书，老爷和夫人都欢心地流眼泪，本想着亲自来，见一见您……”山根伯抬手，隔空描摹着褚玖的眉眼，满是褶皱的眉眼簌簌流泪，归玉同正则仰瞻走到了一边，留两个人驻足在原地。

归玉记得山根伯，很小的那一次，那时对方也算得是正值壮年。尘世光载，总归是将年岁的痕迹留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褚玖总是好像什么都知道，”归玉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包裹放到了一旁，他也大概猜出来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了，也明白正则那句‘修道之人，不受厚施’想表达什么，“什么都安排好，一点都不会出差错。”

正则深以为然，认同着点头。仰瞻却开口解释：“不是的，归玉师兄，师兄他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师兄很明智，遇事后便会大致推测事情的走向，总之就是虽然运筹帷幄，但绝不是打一开始便什么都知道。”

归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我知道仰瞻。只是有点气不过，小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般，长大后的他怎么反差如此大。”

仰瞻定定地瞧着归玉，张张嘴，不说话。

“阿玉，”似乎是说完了话，褚玖立刻唤归玉，三个人这才复又走了过去。

“见过仙师，见过仙师。”山根伯对着三人连连弯腰作揖行礼，“方才情急之处，忘记向各位仙师问好，实在是过意不去……”

正则不擅长应对这般事情，于是双手搭在仰瞻的肩膀上，躲在仰瞻身后不断摇头。

仰瞻一反平常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宽解的笑，褚玖也制止了山根伯，将这个年岁已大的年迈之人扶住，“山根伯，这三位与我同宗门，您年岁已高，当是我们给您行礼才对。”

“不，不不，”山根伯握拳锤了锤自己的后背，不再在这一话题上多说什么，转而说正事，“您带着朋友先行即可，老爷和夫人也都准备好了，已经进宫面圣。真好啊真好。”

没人懂他口中的真好究竟是何意味，但却能明显瞧见刚刚还略微驼背流露真情恶老人，下一秒便挺直了腰杆，带着人奔着卫安冲了过去。

“山根伯还是这么……可靠。”归玉瞧着叉腰同卫安对骂的山根伯，拼凑着措辞道。说是对骂，但明眼瞧去，卫安并没有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尤其是跟在小侯爷身边，学的东西都是文武之最，山根伯对于他们来说，就宛若山村野夫，最是看不上眼的。

但再看不上眼，他此刻的身份在这里，卫安不得不忍下这般羞辱。

“这位姑娘，瞧着有些眼熟。”这是关扶应写在纸上的字，写完后随从便举起来让几步之外的人看到，陆无言一双死鱼眼无神地盯着对方，他握在手中的长剑已然收了起来，是逢姝压下了他，看着纸张上的字，逢姝摇摇头，她莫名地与关扶应对上视线，“我从未见过您。”

关扶应露出了夸张的笑容，他双手有间隔地拍动，这疯癫的模样倒是没吓到在场的任何人，他的部下都熟悉了，即便害怕却也不会流于表面。而其余的修道之人，根本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我在皇宫中，见过您啊。’关扶应紧接着在纸上写下，随从又紧忙着又拿起来给他们看。

陆无言的眼睛动了动，却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逢姝被皇宫两个字吓得机灵，她完全不能记清楚皇宫中都发生过什么，但他那么说，必然是在那里见过自己的……

“你在说什么？”逢姝转瞬间调整好思绪，她可没空在这里露出什么马脚，耽误了自己与恩人的复仇之计，“主人，我能杀了他吗？不过是个凡人，总归是没大碍的。”说着逢姝像是打量猎物一般上下瞄视着关扶应。

“太监也跑没了影啊。”归玉四处环顾了一下，只见得衙役之外的一圈，站了好一些男女娼人，此刻也都彷徨无措地站在那里，香风阁如今已成废墟之地，他们卖身契也都成了火下烟灰，他们未来应寻个什么出路？

褚玖顺着归玉的视线瞧过去，问：“阿玉担心他们？”

归玉本是不言语，想了想复又开口，“不，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伪善。”伪善到一种令自己作呕的程度。虽然没人会想要审陷窑窟，可这已经是可怜人唯一的归处。

“别担心，山根伯会安排好他们的。”褚玖安慰，晚风吹动了他墨色的长发，归玉抬头看着对自己温柔笑着的褚玖，没忍住出声：“你怎么这么善良？”

正则听了又是在一旁点头，仰瞻走开了，将归玉放置在一边的包裹拿了过来，他知道答案，所以更不想听。

“阿玉不喜欢？”褚玖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不是……”归玉侧开头，一种油然而生的诡异违和感在褚玖身上蔓延，他说不明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破站有专门讲古建筑的视频，斗拱爷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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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