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火

早晨,朝阳刚露头,就诡异地变成了西边残阳,周围景色也是大变!

牧临骤然现身在一座不大的边城角落,这里民屋破败低矮,土石街道上能看到来来往往的百姓,还有持兵刃的巡逻将士。

牧临问了一圈,知道了这里是漓国国土,朔风关。

而那沙石砌就的城墙之外,是最后一片山岭,再北无尽的荒漠和雪原,人们称为荒原。

荒原是大陆最北边,占据了大陆半数,那里有凶悍的荒人部落。荒原与北漓多年战争,双方各有胜负,战事胶着。

铛铛铛——铜锣声在荒凉的街道上响起,百姓们放下手头活计,往声音的源头聚集。

一名士兵在告示栏贴了布告,然后面向众人,“乡亲们!都听好了!荒人攻破了防线,郡守大人下了死命令,老人、孩子、妇女,赶紧收拾东西,今夜子时南门集合,跟着里正走官道,去南边望安城躲一躲!”

“年轻力壮的汉子,想留下杀贼的,现在就去县衙!守城一天,白拿三升米、一两纹银。每杀一个荒人,割了耳朵提来军前验明,当场赏五贯钱!大家伙,保家卫国的都是英雄!”

百姓小心翼翼地问“军爷,前月不是刚说荒人退走?”

县衙官员道“荒人贪婪弑杀,怎肯罢休?前线战报,荒人军队离此地不足百里,大家想走的赶紧走!”

闻言,百姓们大惊失色,连忙往家赶,告知妻儿老小。

牧临下意识跟着人群,突然感觉肩膀被撞了一下,伸手拉着那个险些摔倒的瘦削男子。

“谢谢小兄弟,对不住、对不住……”男子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韵着久余的慌乱。

牧临望了一眼他去的方向,叫住他“你很怕荒人吧?干嘛还去县衙?”

男子道“荒人那都是煞神!可怕归怕啊,这朔风关若破,我们拖家带口定跑不过荒人铁骑,到时必是难逃一死!倒不如拼一把,说不定我妻儿老小就能活着到望安……”

男子打量了牧临一会,小心问道“小兄弟,你有妻儿吗?”

“没……”

“家中二老可在?”

牧临想着他们当然不在这个世界,便又摇了摇头。

“那你去县衙干什么?得赶紧收拾收拾跑啊!”男子语气激动起来,将牧临往南推,“到了望安,娶妻生子,为祖上留个后儿啊!”

男子给他好好说了一番忠孝,见他一直默认,觉得他是听进去了。这才转身去往县衙,步子都松了些。

牧临只听了一句话,护了国才有家,日子才能过下去……

夜色渐深,阴云密布的夜晚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城外还起了雾。

咚、咚咚!激烈的战鼓声骤然响起,仿佛敲打在每一个人心上,许多人腿软发抖。

荒人城墙上顿时灯火通明,看着雾中若隐若现的军旗,重重人影向城墙靠近。

待他们进入射程,年轻守将的声音震醒了呆滞的百姓,“放箭!”

众将士齐齐松弦,如雨般的箭矢倾泻而下,雾中顿时人喊马嘶,流血遍地。

在箭雨覆盖下,军旗倒在了血泊中,荒人退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赢……赢了?”

“荒人退走了!他们逃了!”

“哈哈哈,俺们赢了!打得荒人屁滚尿流!”

城墙传来阵阵欢呼,守将拔出长剑,喝道“开城门,乘胜追击!”

下方立即有士兵响应,军民士气大振,连方才吓得一直发抖的乡民此刻也激动得涨红了脸,提着铁耙去城门集合。

守将云峥接过牵马士兵递来的缰绳,刚要上马,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量,将他摁在原地。他皱眉回头看去,是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

牧临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以减弱他的戒心,旋即向守将抱拳行礼,“将军,不可出城。荒人进退有度,军旗虽倒,却没有丢盔弃甲的溃象,是想诱我们出城。”

云峥望了一眼城门前士气高涨的军民,还好这年轻人选择单独跟他说话,没有乱了军心。

他打量着牧临的锦袍,上等的料子,坠饰更是难得,“你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吧?打仗和纸上谈兵不是一回事,士气最为重要。”

说着,他指向城下,“刚刚那是荒人的前锋,人数不多,此时乘胜追击挫其锐气,待援军至,可一举歼灭贼寇!”

牧临道“请将军三思,我们的人大多是百姓……”

云峥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出言打断他“敌军受挫,而我军数倍于敌,一鼓作气定能击溃。公子,刀剑无眼,还是回你的家族待着吧。若再扰我军心,休怪本将无情!”

话音落下,云峥拍他的手多了几分力,似是警告。

望着云峥上马离去,牧临突然发觉,古代的乱世,人命如草芥般脆弱,他一个人自保尚且困难,又能做什么?

城门缓缓打开,云峥率城内骑兵冲出城门,步卒和百姓紧随其后。如果忽略披甲率和农具兵器,单从人数上看,还是有些压迫力。

云峥一马当先,手中长刀顿时将一个掉队的荒人斩成两半,其余原先还在观望的荒人见状,拼命往回跑。

云峥纵马追杀,连斩数人,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一地。

众人士气大振,落单掉队的荒人被乡勇包围,镰刀、锄头拼命伺候,甚至有的直接拳脚相加,以输泄曾经的愤懑。

荒人擅长野战,大部分迅速逃走,云峥的长刀斩下视野内最后一名荒人的头颅,正欲追击,手上的缰绳突然被人拽住!

云峥转头,果然又是那个贵族少年,不待他发怒,对方冷冽威严的声音却已响起,“看清楚前面的是什么?”

夜雾中,视野受到了很大限制,此时云峥才发现,距离他丈许之外的地方,便是拉直的绳索!

后面的骑兵此时也追了上来,见主将不走了,他们也勒马停住。

云峥盯着绊马索,再看向荒人逃进去的山涧,脊背一阵发凉。

牧临望了一眼东侧的林子,眼神更冷了些,再次出声,“这里近千人命,将军,他们是来卫国,不是来送死的。”

云峥反应过来,大喊“撤!百姓先走,军士殿后!”

军士很快上前,作出防御姿态,可刚招募未经训练的平民则是犹豫不决。

“不要乱,保持阵型,所有人慢慢退!违令者,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谷中突然响起响亮的号声,原本寂静的山涧里人影重重,战马嘶鸣,铁蹄疾速向他们逼近。

“荒人!是荒人!”

“好多啊……几十个还是上百?!”

“别怕,我们人多!”

百姓明显慌乱起来,原本的士气泄了大半。

云峥冷静指挥,“骑兵绕开,步卒上前,弓弩手准备……”

两方刀兵相接,荒人的可怕才真正体现出现,恐怖的力量与灵巧的打法,一人能匹敌两三名正规士兵,关键是他们的武器装备都很全。

与百姓接触的荒人,如同虎入羊群,他们红着眼屠杀,手中的骨朵轻易击碎了百姓的头颅,惨叫声响彻原野。

牧临拔出腰间的短剑,一剑斩断了迎面而来的骨朵,在对方愣神之际,迅速刺出,剑刃轻而易举破开胸甲,荒人瞪着双目倒了下去。

战场上,独自战斗或使用短兵都是极为危险的,但这把短剑锋利得有些不像话,削铁如泥,任何物件触之即断。

牧临接连砍杀了几名冲击阵仗的荒人,百姓也反应过来,害怕已经转化为愤怒,群拥上去搏斗,毕竟这边人数十倍于敌。

抬起头,他望见前方的阵线却要崩溃,兵卒被五名荒人铁骑冲得七零八落,云峥所带的十数骑兵已被斩落过半,便提剑向前而去。

泛着寒光的铁矛很快迎上不着盔甲的牧临,他迅速侧身避开矛尖,矛尖落空直刺地面,被牧临抬脚踩住。

牧临踩着铁矛腾空跃起,一剑砍翻马上的骑兵,夺过铁矛。手中短剑削下矛尖,投掷而出,穿透了一名荒人骑兵的脖子。

旁边的荒人骑兵见状,顿时向他冲来,被云峥的大刀拦住。

牧临正欲松口气,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凭战斗经验下意识抬剑格挡!

叮——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牧临只觉虎口撕裂般得疼痛,整个人都被大力震退几步,气血上涌。

他才看清,山涧里走出的一名荒人,以及短剑旁边断成两半的箭矢,相距百丈,这箭力道和速度不应该是任何弓弦能射出的。

“小心,是灵修!”云峥大声提醒。

这是修真界?!有点荒谬了吧?!

牧临此时也顾不上科学与否了,那荒人首领已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杀至近前,刀芒落下,他只来得及凭身法避开。

对方速度奇快,刀锋一转紧追不舍,牧临凭速度和直觉躲闪,身上却已经出现数道划伤,血浸染了锦袍,速度慢了下来。

荒人首领抓准时机,不顾斩空的刀,运转灵力提速上前,一拳重重落在牧临身上,将人打飞出去数丈,血从牧临的嘴角溢出,瘫在了地上。

首领冷笑一声,上前补刀,谁知地上不能动弹的人突然一剑劈来!

刀剑相击,刀断,剑锋入肉,然后破骨,刹那间,胳膊飞向天空。

牧临乘机挺身而起,再次出剑,对方因痛开始退缩闪躲。牧临一脚踢起地上断刃,刀刃疾射而出,划破了对方脖子,血流如注!

牧临果断将人斩首,确定这所谓的灵修没了气息,于是望了一眼东侧林子。

此时已经凌晨,近千军民死伤过半,地上也留下了数十具荒人尸体。东侧林子里终于有了动静,一队打着北漓旗号的披甲士兵涌出,加入了军民,围杀剩余荒人,熟练地割耳装进随身麻袋……

这“及时”赶到的援军如同救世主,厮杀半夜的朔风军民激动欢呼,有些人甚至泪流满面,乱世能活一天都不容易啊!

斜月西沉,繁星渐渐黯淡,天总算快亮了……

从援军口中得知,荒人突破前线防线,是郡守大人请君入瓮的计策。荒人的战线被拉长,深入北境,此刻已经遭到北漓大军埋伏,全面溃败,朔风关面对的,只是少数漏网之鱼。

牧临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他看向正在忙碌安顿百姓的清扫战场的云峥,对方察觉,向他远远一拜,眼神中尽是感激与愧疚。

后面陆续有军队入驻朔风,似乎来了大人物,云峥没能当面与牧临说上话,就被人领走了。

牧临原地站了一会,跟了上去。几位将领站在刚刚的战场旁,他们的谈话没有刻意避着军民。

走得近了,他才看清来的大人物竟是一名身着甲胄的女子,她生得极美,五官精致宛若天作,难得的是,她眉宇间有着英气与威严凝而不散,似乎与生俱来,如同一张雪白的纸张上,晕染了一滴鲜血。

看上去她年龄不大,但众将领的站位和神态,对她有着明显的尊敬。

将官正在质问云峥“郡守大人严令死守关隘,朔风军民皆可无恙,你擅自出城,造成大批伤亡。若非殿下料事如神,派来将士援助,以防万一,恐这朔风关城也失了!”

云峥抱拳行礼,“末将知罪,愿受处罚。”

“带下去吧,本宫会如实上禀。”那女子淡淡说了一句,却又望向领第一批援军的副将罗秉,“按行军,本该昨日酉时至,为何丑时才到?”

罗秉连忙拱手道“殿下恕罪,昨夜浓雾,末将恐敌军埋伏,故迟了些。求殿下只责罚末将一人,将士们奔波百里杀荒人,更是斩了那百夫长,太过辛苦。”

闻言,那位公主反问,“那将军赏罚可已定好?”

“末将不敢,是末将多言。”罗秉身子躬得更低了。

“这位将军确实多言了啊……百夫长是我杀的,这里有十七个人都是我杀的,您不能因为我没来得及割耳验明,就抢了我的赏钱呀。”牧临走上前去,向几位大人行礼。

旋即他望向罗秉,认真道“将军,您肯定有不少钱,但小人连下一顿在哪都不知道。您这样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罗秉盯着牧临,冷言道“哪来的小子?污蔑本将、冒领军功可是大罪!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杀得了灵修?”

“就是杀了啊。”牧临很无辜地望着他,拔出短剑,利落削断了旁边的石头,切口光滑如镜,看得几位将领皆是一惊。

唯独那位公主神色未有波澜,平淡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牧临察觉,她其实从一开始注意的就是这柄短剑,而非自己。

牧临继续道“我这赏钱将军不能冒领,因为将军切不出我这么平整的伤口,查验一下便知。”

罗秉心头一跳,额头莫名浮现冷汗。

不待他狡辩,牧临继续输出,“公主殿下,这位将军没有迟到,昨日酉时他的部队确实到了,那东侧林子里的鸟在天空盘旋许久都不肯落。本来我还奇怪呢,原来是援军在那里蹲着。”

罗秉连忙跪下,“殿下,是他污蔑,末将率军赶路,好不容易……”

“将军盔甲上的露水和草种先清理一下吧。”公主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罗秉愣了一下,他这一跪,甲片上的凝水滴落在地。

立即有人上前擒住罗秉,望着他的慌乱,公主平静地问,“行军赶路,铁甲凝水自会流落,将军应是在某处停留了许久,刚刚的战斗想必也未曾参与。将军自西来到朔风,不经过山林,是如何沾上的草种?”

罗秉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连忙讨饶“殿下,末将一时糊涂,您看着我罗家上下为国尽忠的份上,饶了末将。”

“带下去。仔细查明战功归属,好生抚恤阵亡的军民。”公主没有理会他,自有下属闻言将人押走。

看得旁边被吸引过来的百姓拍手称快,盖过了先前的压抑。

牧临想,这似乎是支很亲民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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