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穆顺尧自顾自绕着院子外转了一圈又一圈,等稍稍冷静下来,没最初那么愤怒,才去从头回想前因后果。

但想得最多的仍旧是叶栖自作主张拖延至今,致使他的儿子不认他,被夺去了许多父子之情,都快成了叶栖的儿子。

至于他私藏穆怀御,究竟打得是何心思,是不是真如他嘴上所言,苦心教授,终究是人心隔肚皮,公事私事难分,谁又能说清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穆怀御一时也难以明了,他深叹气,想起还在院中的狸儿,忙召来下人,让人将穆怀御安置在离他院落最近的中院居住。

等下人奉命前去,他坐在花园边半晌前思后想又不放心,怕下人怠慢,怕儿子不熟悉王府,也想再和狸儿拉近距离,便要亲自去看看。

穆怀御自叶栖忽然带他来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便乖觉出不对,只是始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惹他心中不安。

直到叶栖牵着他走到一个画栋飞甍的院落,松开他微烫的手,转身欲走。

穆怀御盯着他孤身离去的背影,内心生腾出恐慌,发急要跟上去,却被三五个护从拦住。

这时,他病热还发着晕的脑袋终于迟缓的明白过来,当即不要命地挣扎了起来,嘴边发出含糊委屈的闷声。

可前方的人并没回头,不仅没回头,还仿佛听不到身后的任何动静。

眼见叶栖便要孑然一身踏出院落,如同自始至终都了无牵挂一般。

穆怀御声音微哽,说话虽断断续续却咬字,字字清晰,道:“叶,叶长甫,你忘下,我了……”

随行的两个丫鬟见他不管不顾推着护从拦着的身躯,手臂的箭伤都挣扎破裂,血液渗透了细布,惊呼道:“殿下,你的手臂流血了!”

叶栖听到这句,停下了脚步,但仍旧未回头,声音淡淡道:“狸儿,你往后便住在这里,这本就是你的家。”

“不,不要。”

穆怀御挣着手臂粘稠的血一滴滴砸在地上,仿佛感受不到痛意,也许是比不过他此刻心底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逼着自己学往日叶栖在他耳边念叨一遍又一遍的话,才明确表达出他的意思,深切地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你不要,我了吗。”

叶栖看着院外一早来到旁观的穆顺尧并不算好看的脸色,他知晓这个时候一定要狠下心,当断则断。

王爷已经冷静下来,会因他的各种举动产生怀疑,他能做的就是彻底打消他的疑心,和穆怀御保持恰当的师徒距离。

不应过于亲近,以免他怀疑他别有用心,他这个师父遵礼守矩,那么他这个刚找回孩子的父亲心中才会好受。

他狠心迈开脚步,不管穆怀御怎么喊他,都不再回头,不再回答他。

此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喊声,“师父!”

喊得叶栖心中微颤,他指尖掐磨着肉,往日两人相处的画面皆涌上心头,明知他不该停,却又迈不开脚步。

他等着穆怀御抱着期望的问出:“何时……归。”

匆匆留下一句,“为师以后会来看你。”便无视穆怀御困兽般的声音走出院落。

叶栖路过湘王时,对着站在那许久脸色铁青的人行了一礼,转身头也没回的离开。

等在王府外的福子见了叶栖一人出来,知道穆怀御往后不会再回来了,盼了很久如今终于实现,他心里也没多高兴。

反而有些不舍,回去的路上,福子问:“先生,他以后还能回来玩吗。”

“不能了,下次见他,他便是世子。”

“有什么区别吗。”福子想他在栖迟院的时候也是湘王的孩子,不还是一样和他玩。

叶栖没向他解释,往后穆怀御进出王府规矩尚多,并不再像栖迟院那么自由,只背手短叹道:“要喊他殿下,要行礼了。”

还有一个事实,他未对福子言说出口,那便是在穆顺尧准许且不会产生嫌疑以前,他们都无法再见穆怀御。

这一等,将近一月过去,已是入初冬的时节,万物凋零,叶栖没再入过湘王府。

一来陛下已将重查盐税的大案交由湘王全权负责,他未得穆顺尧召见,不便参与,加之上次当朝夺秦青隐盐政时,他已向穆顺尧言明利弊该如何取舍。

二来,是近来朝中并无大动向,秦青隐也在接受盐税审查,表现的颇为配合。

叶栖为避湘王起疑之嫌,不会再整日到他面前转悠,触他霉头,彻底甩手将时间交给两父子培养感情,做起了闲云野鹤。

整日不是读读闲书,就是闲散的写写诗词,还为了贴合这个恬淡无欲的身份,购置了些花花草草摆在院中。

没事就浇浇花,喝喝茶,好不自在,大有做起乡野农夫的架势。

梁东站在栖迟院外,往里看时,叶栖正立身枝叶凋落的梨花树旁,拿着木壶浇着几盆君子兰。

恍然间,他像看见了小殿下在栖迟院无忧无虑的时光,随即又想起这一月间偶然见到小殿下,日渐消瘦的身形。

他一时半刻也不知孰对孰错,走进院中,抱剑行礼,道:“先生。”

叶栖对他的忽然到来,有些未曾预料,放下木壶道:“王爷有事召见?”

谁知梁东道:“是灵台丞与张将军请先生去一趟湘王府。”

杨卓与张云二人?

他倒不知道王爷的侍卫统领,整日不听穆顺尧的意思,何时又背着王爷听了这两人的命令。

叶栖再次拿起壶换个地浇花,悠悠道:“王爷不召见,我以何事登门,不去。”

梁东没想到他拒绝如此果断,想起府中这一月变化,和来之前那两位的一再所托。

他弯腰再请道:“先生还是去一趟吧,如今王爷已重查了盐税大案,巡盐史与秦青隐勾结之事已查清,王爷还在往下查,有意将此案彻查,相关之人皆趁此定罪拔除,重整朝堂。”

“灵台丞与诸多文臣言时机未到,不易行险步,如此大动干戈,苦劝王爷还是听先生早前之言,但这一月冯涛等僚属整日在王爷面前拍须溜马,十分赞成王爷彻查决策,先生不在身边,灵台丞等人言王爷被他人蒙蔽,听信谗言,特请先生前去相劝。”

梁东已是言尽诚意的话,躬身等了半天没听见叶栖的动静,他微微起身看君子兰前站着的叶栖。

只见他提着木壶,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叶栖确实是远没有料到湘王会在此事上犯了专断的毛病。

他原以为上次已将盐商与巡盐史的罪状交与湘王,言明了只需从巡盐史和秦青隐沾亲勾结之处查清贪污受贿,再从延尉处过一下该有的流程,移交陛下,可先夺了秦青隐身上的盐政大权。

至于他身后的一众枉法营私的世家大族,盘根交错,官官相护,彻查盐税便要动他们的自身利益,大动则更易生变。

依照他们刚在朝中握到手的五分权,万不可迈大步,以卵击石,需要斩草再层层往下渗透,便可除根。

当日陛下没在朝廷之上当堂定罪,而是命湘王重查盐税,也是思及朝中大族,不说当朝,前朝至今的也大多都有涉案,心有顾虑,怕一下迈的步子太大,底盘不稳,容易引起反噬。

那日得到消息的估计都已及时转移了金银,可不知的仍旧是大多数。

这些他早早皆说于湘王听,想湘王必能明其利害,三思而后行。

没成想穆顺尧明知也要行,而且一出手便要将他们近十年的私利,一下都拉下水。

叶栖眼下也顾不得什么猜忌不猜忌,湘王若执意行此事,只怕会生异变。

他跟着梁东上了马车,一路行至湘王府,走入议事堂时,穆顺尧正与他们议事。

不知是因何事,在堂之人大多面色不好,闭口不言,穆顺尧显然也被这些人自以为的忠言逆耳利于行给气到。

张云脾气急躁,坐在靠门的位置直吸气,一身的衣服快要因几次硬憋下去的气而被健硕的肌肉给撑破。

他近门,首先看到了叶栖的身影,面色刚喜,待叶栖迈入正堂,他便阴阳怪气道:“先生还知道来,我等以为你从此要瓜田李下,不再踏入湘王府了。”

杨卓伸手隔空点着张云,“你呀,何必挖苦长甫。”他看着叶栖,叹道:“先生总算来了,快替我等劝劝王爷,不可行此铤而走险之事。”

冯涛冷哼道:“诸位是何言?王爷在此,何事轮得到他一个妄想挟主行令,阴奉阳违之人来替王爷拿决策,莫非是诸位不把王爷之言放在眼里,反倒去听信他的谗佞之言!”

此话一出,又是直直点着穆顺尧近来心中最忌讳的事,他虽然心中仍有芥蒂,可叶长甫毕竟有着渊谋远略。

他正欲斥责冯涛,不可对先生无礼。

叶栖却并不在意他的挑拨离间,表现的尤为从容,对着冯涛随意一笑,“你既然言说我的话为谗言,那我今日来此,就更不能辜负你所托。”

“便以这谗慝之口,劝王爷三思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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