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渺岂能任由到嘴的鸭子飞掉,悠悠闲闲的使出轻功追上去。
苏祈安只觉得腰腹忽然勒得慌,一转头,发现颜知渺就停在她身后,小手勾在她的腰间绦带上。
苏祈安用眼神向独孤胜求救。
独孤胜将她们之间的互动视作“打情骂俏”,不方便插手,选择视而不见。
苏祈安寒了心。
她问颜知渺:“你怎么在这?”
“我恰巧路过,”颜知渺绕至她身前站定,将雨伞往她的头顶倾了倾,又捏着裙袖,仔细地擦拭她发顶和额头的雨水,“你为何不带伞呢,小心染了风寒。”
独孤胜抢白道:“伞全被那些丧尽天良、人面兽心、不得好死的狗贼偷走了。”
颜知渺:你还挺有文化,骂人能连用三个成语。
独孤胜继续骂:“我诅咒那些狗贼吃饭会噎,喝水会呛,脚底生疮,头顶流脓。”
颜知渺嘴角一抽,干干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们是有事必须要出门?”
独孤胜道:“回郡主的话,郡马要去巡看铺子,退而求其次打算乘马车去,奈何马车又被狗贼割断了套索,天杀的狗东西,简直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
颜知渺有少许的绷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瞪住他。
独孤胜背心汗毛乍起,咦,哪里来的杀气。
做为一个刀客,他本能握紧刀柄,摆出防御姿势,随时准备拼杀,鼻子耸了耸,却发现杀气只一瞬又消失了。
颜知渺装作无事发生:“我正好有一把伞,就陪郡马一块儿去吧。”
独孤胜诚然道:“郡主金枝玉叶,怎能吃这样的苦,属下陪郡马去就行。”
颜知渺挽住苏祈安的胳膊:“我不苦。”
“还是属下陪郡马吧,”独孤胜弯腰抬手,摆了个求郡主赐伞的姿势。
颜知渺:“……”
她真没料婚姻道路上会有这么大一块绊脚石,迫不得已使出杀手锏,满含深情地望了苏祈安一眼:“我和郡马新婚燕尔,就盼着时时刻刻粘在一起。”
苏祈安:这鬼话你信吗?
独孤胜尴尬不已:“属下不懂事,属下马上告退。”
说完,跳上屋顶奔远了。
苏祈安:“……”
“走吧郡马。”颜知渺偏眸道。
苏祈安脑袋重重一垂,像一颗蔫掉的豆芽菜,闷闷不乐地谈条件:“我承认我欠你良多,我可以补偿你。”
“那你来撑伞,我手酸了。”
苏祈安接过伞:“……苏家在玉京城内最值钱的铺子通通写到你名下。”
“伞撑得再高些。”
“我私库里的金银珠宝可以分你一半。”
“我们先巡哪家铺子?”
“……”
.
巡看的第一家铺子就是妙物阁,顾掌柜像一尊望夫石,立在门口苍蝇式搓手,眼巴巴的等候。
忽见雨幕中一柄油纸伞下,遮着两位谪仙般的人儿。
一位是家主,一位是郡主。
顾掌柜颇为意外,素来公私分明的家主有朝一日居然会带着媳妇儿一起来。
他招呼提前在门口分站两列的伙计鼓掌欢呼。
伙计们:“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苏祈安听得头疼,收了伞,对顾掌柜瞎搞形式主义的行为给予严肃批评。
顾掌柜赶紧让伙计们都散了,并向苏祈安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苏祈安则让他去烧个小手炉来。
顾掌柜很机敏,晓得小手炉这回也一定是给郡主殿下享用,不敢怠慢,亲自去烧,还特意多加两块炭火,把手炉烧的热热的。
苏祈安先接下手炉,觉得有些烫手,命顾掌柜寻块厚实的绸布来,再仔仔细细包裹上两层,方才冷着脸地递给颜知渺。
颜知渺欣然接受,笑吟吟地夸赞郡马好暖心好体贴。
顾掌柜不会放过每一个拍马屁的机会道:“我也是头一回见着家主对哪位女子如此用心,郡主一定是家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苏祈安有了打人的冲动!
幸好苏家家风严苛,要求事事讲文明懂礼貌,她两手负在腰后,楼上楼下转悠几圈,命令他将二百二十款产品的说明书手抄一份送去总号。
顾掌柜摆出苦瓜脸:“家主,那我岂不是抄上一年半载呐。”
“嫌少?”
顾掌柜果断闭嘴。
出门右转走上十来丈,再踏过小秦扬河上的窄桥,便寻到了苏家的成衣铺子。
铺子的掌柜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两鬓有几丝白发,身材倒是婀娜,姓唐。
唐掌柜不爱拍马屁,是个勤勤恳恳的务实派,铺上的伙计们也都在忙着招待客人。
苏祈安抚摸着货架上的一匹匹料子:“三月已入下旬,却不知今年的春寒要几时才会消停下去,不过该准备的要提前准备,天一暖和,就抓紧上些薄料子。”
“已经上了一些,只是不多,近日天冷,各家小姐不太愿意出门,还没有多少人来订春衫,不过款式和纹样有了。”唐掌柜去将早就备好的图纸取来。
苏祈安一一过目,心道确实漂亮,便歪过身去,让颜知渺选几样喜欢的款式做新衣。
唐掌柜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着细腰去了后院,回来时,怀中抱了个满满当当的包袱,看上去并不重。
她将包袱放在柜上,解开系结,露出两件白狐皮做的披风。
上头那件抖落开,灿若白雪,光滑如绸,颜知渺金尊玉贵长大,见过的好东西不少,认出这白狐皮是世间少有的稀罕货,有银子也难得。
“家主恕罪,白狐披风两日前便做好了,我本想寻个闲空的时候送去苏宅,您倒是先来了,莫怪莫怪。”
唐掌柜朝颜知渺方向凑近了些:“郡主殿下瞧瞧可喜欢,上面绣的花样是西宁街绣坊的绣娘所设计,‘并蒂花开’讨个吉祥如意,平安顺遂的彩头。”
颜知渺反应略一迟钝:“做给我的?”
唐掌柜:“是呀,家主心疼您,虽说天气快要回暖了,但这几日还是穿得着的。”
颜知渺问苏祈安:“什么时候事,我竟一点不知。”
苏祈安佯装出一脸无所谓:“你打马球那日崴了脚,我摸着你手凉,便随**代了下人……咳,我也忘记了……你试试吧,看看合不合身。”
唐掌柜立马引着颜知渺去里间试衣服。
照身铜镜摆在窗前,此刻天色昏沉,落雨不减,唐掌柜吹燃火绒,点亮了四面的灯笼和蜡烛。
满室亮堂堂。
苏祈安坐在圆桌边的绣墩上,悠哉悠哉的叠着腿吃糕点品茶。
唐掌柜服侍着颜知渺穿衣。
颜知渺长发如墨,狐裘皎白,如月一般净华,衬出她的端方迟重。
颜知渺面朝铜镜左右转了转,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望着镜中的苏祈安,问:“好看吗?”
得到个笃定的回答:“好看。”
“郡马说好看那便是真的好看。”颜知渺摸摸领口一圈浓密的狐毛,柔软细腻,一双眼睛也随之亮得像星星。
苏祈安与镜中的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有点不自在,放下吃到一半的糕点,将视线转向别处:“郡主喜欢就好。”
末了补充一句:“穿着吧,外面下雨,你怕冷。”
“好。”
唐掌柜心道她们羡煞旁人,又承诺待雨停了,会亲自将另一件披风送往苏宅。
待她说完话,苏祈安已经领着颜知渺跨出门槛,就立在屋檐下撑伞。
雨还在下,试个衣裳的功夫,比之前下的更大了些。
春雨连绵也不是这么个连绵法。
苏祈安嘀咕说真讨厌。
她撑着伞走进雨中,却见颜知渺没跟着来。
颜知渺揪紧领口道:“雨下大了,雨水溅起来恐怕泥污了新衣的衣摆。”
送出的礼物被格外珍惜,苏祈安心里头高兴:“要不你就在唐掌柜这歇一歇,我傍晚时分来接你。”
“不成,我说过要同你一起去。”颜知渺道,“干脆我将新衣脱在这儿吧。”
她作势要回去。
苏祈安连忙叫住她,返回屋檐下,把伞塞进她手中后,背对她屈下膝盖:“我背你。”
颜知渺一愣:“你……背我?”
“你只要不用武林绝学千斤顶折腾我,我就能背动你。”
颜知渺忍俊不禁,粉拳软绵绵地捶在苏祈安背心:“就你记仇。”
她趴上苏祈安的背。
这世上背过她的人不多。
年幼时,只有外祖母、父王和母妃背过,长大后,苏祈安是第一个。
平整瘦削的肩膀出乎意料地温暖和踏实,她圈住苏祈安的脖颈,脸颊贴着对方的耳朵,吐出的呼吸都像是在讲悄悄话。
“我重吗?”
“重。”
颜知渺不满:“是你虚。”
苏祈安改了口:“不重,轻得很。”
颜知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用,你趴好别乱动。”
“下一家铺子离这远吗?”
“拐个弯就到。”苏祈安一步一硬朗,生怕显得虚。
她们交叠的背影渐行渐远,唐掌柜倚在门框边遥望,大有热泪盈眶的架势自言自语道:“我又相信爱情了。”
不光是她相信爱情,之后十家铺子的掌柜都相信了,因为他们都亲眼见到家主任劳任怨地背着郡主殿下的模样——亲亲昵昵,腻腻歪歪。
好宠,羡慕不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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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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