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便是程元的生辰。

来京的三年里，每次都是忙的不回家，兄弟两个各忙各的，都忘了生辰的事。

今年程安腿脚不方便，忽然想起，放在心上，准备好好筹备，小小庆祝一下。

还没开始准备，就来江柔便来了京城。

“嫂子，您怎么来了。”

江柔神色匆匆，安置好带来的行李。

看着程安腿上的上，和手里的拐杖，眼底满是心疼。

“你哥哥就把你照顾成这样。”

程安挠挠头，陪笑道：“是我自己搞得，不怪哥哥。”

江柔抿唇，道：“奶奶听到京城的消息，实在放心不下，让我来照顾你们。”

程安惭愧的低着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叫奶奶跟着担心。

简单说了几句，江柔便转头收拾东西，由洲离京城相隔千里，路上颠婆，总要好好规整。

程安拉过管家，叫他们快请程元回来。

程元在五部正忙，听通报说家中来了人，神色匆忙。

海旭华从外面进来，道：“你家家丁急急忙忙来事堂找你。”

程元皱眉，道：“在哪？”

“被我安排在会事堂，怕你有事，便先来瞧瞧你。”

程元整理手边资料，半响起身。

来到会事堂，管家一脸焦急，看到程元瞬间。

“大公子，您可来了，由洲家中来人了，二公子请您回去。”

程元皱眉，道：“谁来了，叫你慌慌张张。”

管家来之前，程安特地嘱咐不要说江柔的事，叫别人听到，免得多生事端。

“您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看着一旁的支支吾吾的管家，程元心里似乎已经猜出个大概。

身后的海旭华道：“有事我帮你看着，回家去看看吧。”

程元点点头，跟着管家回家。

回到家中，程安和江柔等在饭桌之前。

江柔见程元回来，便吩咐侍从将锅里温的饭菜端出来。

程元站在门口，看着江柔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柔脸色平静，缓缓走近，替他脱了外袍。

“先吃饭吧，什么事，吃完饭在说。”

坐在一旁如坐针毡的程安，应和道：“是啊，哥，先吃饭吧。”

程元眼眸颤动，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家落座，饭桌上沉默不语。

程安强咽下碗里的米饭，感受到气氛喘不上气来。

“哥嫂子，我吃饱了。”

程元放下手里的碗筷，刚要开口说话。

一旁的江柔就率先开口，眉眼温柔和善，道：“身上还有伤，吃饱了就下去休息。”

程安抿抿唇，火速离开。

两边的下人也被江柔尽数清退。

厅堂之内，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备好马车，明日我派人送你回由洲。”

江柔胸口起伏，一筷子‘啪’一声，拍饭桌上。

江柔跟程元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发过脾气，今日算是实在忍不了。

“程元，你把我当什么！就算是条狗，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凭什么总是推开我！”

江柔声音隐忍颤抖，她本以为在由洲会慢慢放下，可是知道他日子过的不好时，心里控制不住的钝痛。

听到他不顾一切敲通因鼓的消息，心里便止不住的恐慌担忧，京城豺狼虎豹多，他怎么可能过的太平。

“阿柔……不值得。”程元习惯压抑心底的情绪，面对江柔的眼泪未免觉得有些冷血无情。

江柔嘴角带着悲哀，伸手将袖口藏好的匕首，冷刃放在脖子上。

“程元我既然已经嫁给你，便是你的人，是生是死，都是。

你若真不要我，那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

程元眼眸一颤，拳掌紧握，道：“阿柔，听话。”

江柔不动，刀刃滑过脖子，白皙皮肤已经留下一道血痕。

程元瞳孔一紧，出手一把将江柔手里的匕首抢过来。

江柔死死咬着牙关，泪水止不住，汹涌而下。

程元再也无法克制心里的情感，一把将爱人搂在怀里。

“你想吓死我。”

江柔眼角带着泪，久违的爱人的心跳声在怀中跳动，声音哽咽，道：“程元，你记住，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手臂用力，想把对方融进身体里。

江柔声音闷闷的，窝在丈夫怀里，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平安，可是没有你的日子，一天平安日子我都不想过。”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程元声音温柔。

“你说过，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这话算不算数？”

“……”

“说话，回答我。”江柔从程元怀里仰头，薄唇印在他的喉结上，凉凉的，仿佛小猫在挠他的心尖。

“算数。”

江柔抿唇笑起来，大口呼吸，离别多时的味道，淡淡的带着木檀的体香，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让让我。”

消瘦的背脊几乎能摸到骨骼，她的爱人，默默一个人承担重担，她明白，自然也不忍心，他孤单一人。

————

穆千秋从离王那拿回了账本，一个人在穆府仔细研究上来。

穆宣来京城快有半个月，每天穆府上下没什么事，穆千秋又忙的找不到人。

好不容易看她在穆府，端着自己的点心过来找她。

萧修远将她拦在外面，穆千秋听到房外动静，将账本妥善收好，起身出去。

“怎么了？”

穆宣看到穆千秋，眼角弯弯，晃动手里的食盒。

“姐姐，我做了点心，你来尝尝？”

穆千秋无奈叹了口气，道：“进屋里说话。”

“好。”穆宣端着食盒绕过萧修远进屋去了。

穆宣把点心放在桌上，眼神追随穆千秋的身影，道：“芙蓉酥的点心，知道你牛乳过敏，特地没放。”

穆千秋坐下，身后拿起食盒里的点心，眼眸微动，灰暗不明，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牛乳。”

穆宣托着下巴看着穆千秋，道：“母亲告诉我的。”

穆千秋眼眸微动，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道：“母亲告诉你的？”

穆宣点点头，道：“母亲不仅告诉我这些，她还说，你不吃萝卜，讨厌吃茄子，不喜欢吃甜的，喜欢吃辣的……”

穆千秋微微愣住，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抬手把点心放在嘴边，脑海中零星的模糊的记忆卷土重来。

萧修远从外面进来。

“寻和公主的马车来了。”

穆千秋点点头，寻和前两天就邀她去玩。

前两天游外的使客回来，带回一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正好宫里没事，皇后娘娘便举办的游赏会，请各家女眷进宫游玩。

想必今天便是宴会的日子。

穆宣知道寻和公主是穆千秋的朋友，忙要起身回避。

“公主来了，我先走了。”

穆千秋看着桌上的食盒，忽然叫住穆宣。

“你来京城也没什么朋友，不如跟着出去看看。”

穆宣眼底惊喜，眼眸一亮，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吗？”

穆千秋点点头。

两人跟着寻和派来的人进了皇宫。

穆宣是人生中第一次来皇宫，处处透着新鲜。

跟在穆千秋身后走看看又看看。

穆千秋看着穆宣眼底的惊奇，道：“园中有招待的餐食，世家小姐们都在赏花，你也去看看吧。”

穆宣眼底带着犹豫，道：“姐姐不去吗？”

穆千秋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热闹，你去吧。”

“嗯嗯。”少女一身鹅黄色长裙，在花丛中，脚步轻快仿佛是鲜艳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寻和见穆千秋独自坐在一旁，缓缓走过来。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穆宣的身影，道：“小秋，你这妹妹长得跟你好像。”

穆千秋愣住，自己倒没有察觉，道：“像吗？”

寻和点点头，道：“眉眼之间七八分像，只是没有你英气。”

穆千秋淡淡笑笑，没做应答。

寻和知道穆千秋的事，自然也清楚她母亲对她的态度。

南疆的日子对她来说，不太容易。

白嫩的小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穆千秋转头对上寻和仿佛看可怜小狗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

“在殿下眼里，我又可怜了。”

“母妃说过，天底下除了父母之爱，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情谊，朋友之间，夫妻之间，总归会有人在你生命中来来回回温暖你。”

穆千秋顿住，没想到寻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抿唇握住寻和微凉的手，道：“我知道。”

寻和温柔地拍拍她地脸，小肉脸靠在她地肩膀上。

多年以后，两人回望今天所说的话，心中仍旧感慨，乱世之中，能有这样的情谊，属实难得。

天色渐晚，穆千秋起身去花园中找穆宣。

离得老远便见到穆宣跟一群年纪小的小姑娘围坐在一起，听穆宣给她们将南疆的风光。

说到军营中大厨养的羊被狼群叼走，大厨匹马单刀，狼口夺羊的故事。

“穆宣，南疆真的有狼？”金枝玉叶的贵族小姐哪里听过这么狂野的故事，眼底害怕。

穆宣点点头，道：“那当然了，有的各大的，能调走一头猪呢。”

岁数小的孩子，眼底害怕，仿佛真的害怕狼来了，把她们叼走。

穆宣看着小姑娘害怕的表情，满意笑笑，道：“不过你们别怕，有我姐姐在南疆守着什么野兽都不敢伤人。”

“真的！”

穆宣骄傲地点点头，道：“那当然了，我姐姐一箭能射穿一头狼，她时全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穆千秋站在不远处，看在少女脸上明媚的笑容。

仿佛明白寻和的话，穆宣很像她，不是天真爱笑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