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
年轻男人的声音,还喊得如此亲密。
虞辛棠发现双方实力悬殊过大,放弃了抵抗,冷声道:“你既清楚我已嫁作人妇,还这般行事,是想教世人唾弃辱骂我不守妇道吗?”
“妇道?”
捂着她嘴的手松开了,转而捏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
男子头戴镶碧鎏金发冠,身穿象牙白刺绣锦缎衣袍,腰系白玉双鱼玉佩,面容秀雅,风仪非凡,可眼神阴郁。
他道:“阿棠,你表面端庄娴静,骨子里却离经叛道,最恨世俗礼数,锦绣深闺束缚不住你,你说女子亦能堂堂正正立足于世,经商为官。可你才嫁给秦游章几天,怎堕落到同那些庸俗女子一般愚钝死板。”
虞辛棠不符事宜地想到:她一个现代人士竟然被封建社会的古人讽刺思想封建,真是太讽刺了。
听男人的意思,他认识的应该是虞觉真正的女儿虞辛棠,而不是她现在身体的主人。
穿着不凡,又敢在荣王府肆意横行。
她试探着开口道:“世子殿下,人都会变的,您不也是这样吗?”
哪知男子似隔空挨了一拳,失意地后退一步,褐色的眼眸中满是痛苦,“你这是在怪我?你明明知道我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崔容是太尉唯一的女儿,我没秦游章那么好命,有个战功赫赫的母亲,无数英勇善战的将士都愿意拥护他。我只有娶了崔容,崔太尉才会助我一臂之力!”
“我早早便和你解释过,你也答应了的,不是吗?你说你会等我,会让你父亲替你想办法,不会嫁给那个病秧子,可为何还是成了他的世子妃!”
“偏偏还是同一天!我被迫与崔容逢场作戏时,你却凤冠霞帔嫁与了秦游章!”
“世人虚伪,一边对我阿谀奉承,一边却在背地里嘲笑我是模仿秦游章的赝品,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我亲耳听见你说爱慕他,可转头又说心悦我,我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是他秦游章的替身吗!”
他一把扯下腰间的双鱼玉佩,举着它道:“上次见面,你把我赠你的玉佩归还与我,其实就是想和我彻底断,踏踏实实成为他的世子妃是不是!”
言辞越说越激烈,饱含悲愤和不甘。
说完后,他鼻息粗重,双目通红,面部也扭曲起来,再没有一点温良秀雅的气质。
信息量过大,虞辛棠大脑有些超载。
虽不知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赝品这句倒是真的,秦游章的儒雅高洁他只学了个表面。
秦游章就算情绪再不好,也不会嘶声力竭、面目狰狞,顶多是不吃不喝,头朝内地躺在床上抑郁,素质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可她不敢直说,他狂躁失控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她怕他会伤害她。
她软下嗓子,虚与委蛇道:“就像你迫不得已娶崔容,我也有自己的迫不得已。情爱一事,不能只用眼看、用耳听,得用心去感受,我是否真的心悦于你,你难道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那两弯新月眉微颦,秋水双瞳含着委屈。
见她这幅模样,秦燕仪缓缓放下举着玉佩的手,“阿棠……”
他神情有些动容,难过地低下了头,浑身散发出失落消沉的气息。
就在虞辛棠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的时候,他骤然抬头,唇边带着生硬怪异的笑,眼神癫狂希翼,“我明白了,阿棠从始至终心悦的人都是我,那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虞辛棠攥紧了衣袖,干巴巴地问,“什么事?”
“你帮我——杀了秦游章!”
她倏地睁大眼睛,这狗东西果然要做坏事。
“怎么?你不愿意?”他笑容消失了,又有黑化的趋势。
虞辛棠赶紧道:“我愿意。”
闻言,秦燕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温柔道:“阿棠,我其实也不想你手上沾血,但逍遥王妃把秦游章保护得太好了,我的人根本无法靠近他。我发誓,只要秦游章一死,我就休了崔容,娶你进门。”
虞辛棠费力地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一股悚然感从手传至身体各处。
这个荣王世子简直是个妥妥的渣男,看似欣赏女子独立、有智慧,可却把女子当做权利的附庸,为了权势娶崔容,还妄想操控利用她。
伪君子。
活该他只能活在秦游章的阴影里。
宽敞舒适的马车内,彩练斟茶道:“世子妃,您脸色看起来有些差,是荣王府的那位世子妃为难您了吗?”
虞辛棠萎靡不振地道:“是啊,里头没一个正常的。”
彩练嘟囔道:“您就该将奴婢也带进去的,奴婢定会想法儿帮您。”
“好好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她心虚地道。
之前她怕崔容会发现端倪,要是彩练也场的话,恐怕情况会更糟糕,才选择独自一人入府的。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了逍遥王府。
下人搬来了马凳,殷切地扶府里的女主子下马车。
偌大个王府,王爷窝囊胡闹,王妃冰冷无情,二公子不学无术,只有世子德厚流光,玉洁松贞,可惜天妒英才生了重病,幸而这位嫁入王府不久的世子妃亲切和善,宽以待人,王府才终于热闹了些。
少女单手拎着裙摆,一只白莲花纹珍珠绣鞋踩到马凳上,俯身间,步摇坠下的金叶闪耀。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
一只结实的手臂揽上了她盈盈一握的腰,随着一声轻呼,少女已被掳走,原地只余一只不慎落下的绣鞋。
精壮的马匹飞驰着,那掳人的强盗肩背宽阔,把前面少女的身影完全遮住了,只有在空中飞舞的藕荷色暗花衣裙彰显着那人的罪状。
“二公子!你要把世子妃带到哪里去!”
彩练吼道,飞身前去救人,可被一冷面男人挡住了,眼见骑马的身影逐渐消失,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男人,“歧川是吧,你死定了,我这就禀告王妃,她一定不会放过你和二公子的!”
强劲的热风扑在面上,受到惊吓的心脏急速跳动着,虞辛棠额头冒出细细的汗。
彩练口中的二公子定然就是秦君泽。
他请君入瓮的戏码被她破了,反而还侧面印证了她不是来自现代的虞辛棠,不知他这次又想做什么,总之她一定要牢牢捂紧马甲。
马蹄踏进霞光巷,一路上两人都未说话。
他利落翻身下马,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虞辛棠犹豫了下,还是配合地扶着他的手下马。这高头大马的,要不小心摔下去,脖子都要摔断。
只穿着白袜的左脚丫,落地后,又立刻提了起来,像地面烫脚一般。
秦君泽垂眸瞟了一眼。
察觉他视线的少女,难为情地缩了缩脚,企图把脚藏在裙摆下,接着想起他就是害她丢了鞋的罪魁祸首,又不爽地悄悄瞪了他一眼。
大门被推开。
院子不算太大,东北角立着一棵石榴树,榴花似火,不远处养有一口半人高鱼缸的小锦鲤,青萍与莲叶浮在水面,而西面是攀着架的葡萄,繁密的叶子下坠着青涩的果子。
玄衣少年大步流星走到石榴树下的石桌前。
虞辛棠无奈地跟了上去,只着白袜的脚甫一迈出,就被地上的鹅卵石硌得龇牙咧嘴。
她边走边跳,忽略她脸上的不快,活脱脱像个在做游戏的好动的小姑娘。
“我是你嫂嫂,众目睽睽之下,你带着我骑马过街,这太不合礼数了!”
作孽,生活已经逼得她一天到晚把妇道和礼数挂在嘴边了。
他没有说话,面上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那双招子很黑,睫毛长但不翘,向上勾的眼尾弧度优雅,可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比起他刚穿过来那副阴鸷可怕的模样,虞辛棠更怕他现在的样子。
感情冷漠,情绪不外露。
这才是他在现代的一贯表现,淡漠矜贵面孔下的心思让人猜不透,谁都想不到他下一秒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或者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从某种角度而言,她能把他气得风度全无,还凶恶地放出“我不会放过你”的狠话,也算是一种奇迹。
有一片静默中,虞辛棠神游天外。
“秦年。”他终于说话了。
一个面容喜庆的少年立即从屋里跳了出来,“小的在,公子您吩咐。”
“去找个合适的人,量量她鞋尺寸,买双新的来。”
很快,秦年领着一个婆子进来了,那婆子毕恭毕敬地用手在她鞋底比划了几下,便胸有成竹地退下了。
被这么一打岔,她的气势都消减了些,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没来。”他问。
虞辛棠眼神茫然,“啊?”
光漏过绿枝红花,打在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杏眼疑惑地眨了眨。
秦君泽继续道:“收到信后,你连接两日情绪低落,寝食难安,但第三日晨起后突然心情大好,逛街游玩,打牌散财,好不快活。”
“虽然呈上的情报说你当晚早早就歇下了,身边的侍女也没有任何异常,但我坚信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虞辛棠依旧一副迷惑不已的模样,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他是不是太敏感了些!
秦:给你买了新鞋,那只绣花鞋可就是我的咯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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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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