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受罚

远处传来更鼓敲响的声音,正好三声,三更天,已到子时。

祠堂

花泽楠与花祭夜两人并排跪着。祠堂内灯火通明,却隐隐透着寒意。

当时花晟带花祭夜进来后,说让两人先好好反省,便直接走了。

进来时便见花泽楠怒形于色,想来外面情形他也清楚。花祭夜心里便不由得有些畏惧。

他扯了下花泽楠的衣袖,道:“哥。”

花泽楠一脸愠色的挣脱开来,不语。

他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

“哦。”

依旧冷漠。

花祭夜又道:“我错了。”

前一句是为军营求得自己回京而道歉,后一句是为今日之事。

他依旧低着头,但语气却是坚定:“但是我不后悔。”

“既然如此,还说什么。”

“但我没想到会连累哥。”

花泽楠轻叹一声,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可是哥哥……”

“去向爹爹认个错。”

“我不。”

花祭夜摇摇头。

花泽楠又道:“没必要在此陪我,没意义的。”

花祭夜不语,静静地跪着。

他从小就倔强,不然也不会连着十一年不喊一声爹。

但有时候,也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两厢无言,一直到五更天,此时天已经开始慢慢亮了。

花祭夜昏昏欲睡,他一直掐着大腿,试图用疼痛刺激大脑。反观花泽楠,似乎不受影响,一直跪直着。

‘吱’身后声响,是开门的声音。

花祭夜像是突然惊醒,身子抖了一下,而后回过头看。

“大哥,爹唤你过去一趟。”

来人是花泽言,他站在门口。

“嗯。”

花泽楠缓缓起身,动作似乎不受跪了三四个时辰的影响,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花祭夜见此也站了起来,双脚忍不住发颤。

他走到门口时,被花泽言拦了下来。

“扶三公子回去。”

后方走来几人,见着便要将其拿下。

花祭夜脸色发白,扶着门站直:“我想和大哥一起。”

“爹吩咐过了,只见大哥一人。”

“可是我想去…”

“你是觉得连累一人不够,还想再连累一个?”

花泽言话音刚落,便见花祭夜原本发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双手一软,整个人沿着门滑了下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三弟。”

花泽楠扶起花祭夜,眼神闪过一丝心疼:“听你二哥的话,回去。”

花泽言吼道:“还不快送三公子回去。”

那几人立即上前,扶着花祭夜往外走。

他如今倒也安分,任由着他们带走。

花泽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才回头对花泽楠道:“大哥,我们走吧。”

他语气中带了些哽咽,花泽楠盯着他,道:“这般在乎,又何必说如此重话。”

方才花祭夜跌在地上时,花泽楠明显看到花泽言紧紧攥着手忍住了想去扶起他的冲动,外表看似冷酷,但眼底的心疼却是满满溢了出来。

“若不如此,怕是他永远也不会长大。”

两人随即到了书房,花晟并无过多责怪,只是让花泽楠不得再犯,便让其回去休息。

而后便与花泽言一同上朝去了。

花泽楠看着他们远去,想来已经帮自己和三弟请过朝假,便没有过多理会,直接回自己院里。

而花祭夜这边,自回院后便一直在院前呆坐。

这些年来,因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府内人多多少少会迁就着、帮着、护着自己,无论是大哥、二哥,亦或是当年被自己打死打伤的两名家从及其家属,皆是如此。

是不是因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有人善后,便因此养成了做事不顾一切的习惯。总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但其实却是被宠着长大的。

想到这儿,他嘴角微微勾起,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若真是如此,那这些年来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回来不过一会功夫,前厅便来人报说父亲并无责罚之意,且已让大哥回去休息。

那人应该是二哥派来的,也只有他知晓,自己若不知道大哥状况,会忧心。

那人通报完便离开了,花祭夜望了下院门,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大哥。

直到午时还未下决心,此时膳房已经送来了午饭,皆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

只是不知怎的他就是没有胃口,吃不下。即使已经整天没吃过东西。

他不知在外面坐了多久,直到觉得有些困乏了,才回屋内趟下。

眼睛一闭一睁,醒来已是黄昏。

屋内一片漆黑,他坐起身来,正要抹黑找火折子。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亮光透视进来。他眼睛不大适应这光闭了下,再睁眼时,便见两个身影,站在门前。

“大哥,二哥?”

花泽楠颔首,他提着篮子进来将其置于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副碗筷,以及一小锅粥。然后盛了些粥在碗里,对他道:“过来喝点粥吧。”

花祭夜看着粥,摇了摇头:“我…”

“倒是长能耐了,早上不过说了你几句,如今便要绝食了?”

花泽言见此,不由得怒火中烧。

下午回府时,便听府内人说三弟早餐午餐一口都没吃。当下便来了梅院,只是见他正在熟睡,不好打扰。就去找了大哥守着,还让膳房准备了些粥,好等他醒来给他吃。

“我只是没胃口。”

花祭夜看了眼花泽言,转头望向花泽楠,似在求助。

花泽楠知道三弟害怕,便拍了下泽言,然后端着粥走过去递给他,正色道:“没胃口也要吃。”

花祭夜见此也不好拒绝,便端过来喝了下去,后又连喝了两碗,眼前两人才肯作罢。

此时夜已深,久待不便。花泽楠便说让三弟好好休息。

“大哥,你且先回去吧。我想和三弟聊聊。”

“这……也好,不过,莫太过了。”

花泽楠微怔,却也同意了。

得到花泽言的答复后,便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望着花祭夜的眼神微有深意,搞得后者有些莫名。

“已经第几回了?”

花泽楠走后,屋内便是一片寂静,直到花泽言开口。

“什么?”

花祭夜愣了一下,屋内没有旁人,这句话明显是在问自己,但这无头无尾的,让自己怎么答。

“从昨夜跪到今晨,起来之后不吃饭、不休息。你便是这般折腾你自己的身体的?当初浚州回来时,你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连赶着五六个日夜,最后在府门前晕倒时我可有告诫过你?”

花祭夜听此,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低着头:“对不起。”

“你是该抱歉,但对象不是我。”花泽言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错?”

“祭夜知错。”

花泽言却似听到了笑话一般,轻笑着,复而又问道:“呵。那下回可还敢再犯?”

“我……”

花祭夜微顿,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敢,是么?”

花泽言见此,心里已是十分了然。

“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自小便不会撒谎,有时候甚至让你说几句敷衍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似是回忆一般,花泽言的思绪飘远了,神情已不见刚才那般严厉。

“二哥。”

“双手伸出来吧。”

花泽言持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鞭子。

花祭夜虽有些惊讶,但也不意外。他将双手伸了出来,贴在一起,掌心向上

花泽言也不含糊,立即一鞭子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双手立即见红。

“呃。”

疼,掌心似火烧了一般,他自皇宫出来后便不曾挨过鞭子,如今倒是受不了这疼了。

“爹不能管你,大哥管不了你,你便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祭夜从未如此想过。”

“从未如此想过?那你这些天又是在做什么?

浚州之事暂且不说,单就昨今两日,大哥被罚,是因为他战前违令,与你何干,偏要凑此热闹。”

‘啪’又是一鞭下来。

花祭夜未及反应,双手已疼得下意识缩了回来。

花泽言冷冷道:“手,别让我重新教你规矩。”

花祭夜又将手伸了出来:“二哥,这如何与我无关,大哥违令皆是因为我。”

“这些年你在宫内还没学会?

这件事起因是你,但决定因素是大哥,他若是不肯帮你回来,岂会违令?我可有说错?”

“是,确实如二哥所言,但是,祭夜无法苟同。”

花祭夜倔强地看着他。

“好,很好。”

花泽言连说了两个‘好’字,已是气极,但他还是压着火气,道:“既然此事我劝服不了你,便先揭过去,他日你若处我们这位置,看你如何说法。”

只要此事他不知道错在哪里,再怎么罚也是无济于事。

又道:“先说说今日之事,五更天时我便喊你回来,怕你担心还特意派人通报无事。可你倒好,在院子驻足四个多时辰,既不吃食又不休息。真当这副身子是跌打的?”

花祭夜淡然道:“只是一时困意全无,又无胃口罢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鞭子响过的声音。

“无困意便可不休息?没胃口便可不吃饭?你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已经不在是孩子了,还如此让人不省心?”

“祭夜能照顾好自己。”

“你能照顾自己?怎么照顾?就是这样照顾的?”

“对不起。”

又是一声对不起。

“我说过了,该抱歉的不是我。”

花泽言举起鞭子,搭在他的肩上。道:“十鞭,你服不服。”

花祭夜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眼眸中微微雾气。片刻,他缓缓将双手放下,双膝跪下,低头道:“祭夜认罚。”

花泽言走到他身侧,扬起鞭子。

亥时一刻。

花泽言走出梅院,在院门口停了下来,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

“二弟。”

他微愣,抬头看着眼前。

是花泽楠,看着眼前这人脸庞。讶异道:“你怎么…”

哭了?

“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大哥,你怎么还在这,是要去看三弟的吗?”

说话间,便侧身让出道路。

“也不是。”花泽楠道:“同我说说,怎么了?”

“无事。哥,让我冷静待会。好吗?”

而后花泽言便走了出去,花泽楠不放心,跟在他的身后。

“别管我,你去看三弟呐。”

转眼两人走到了长廊,花泽言终于支撑不住,靠在长廊扶手,道:“我也只比三弟大一岁,娘亲离开时为什么你们都只关心三弟,却没人问我如何?那时候我也才八岁,却还要我安慰三弟。”

花泽言说话时带着哭腔。

花泽楠立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年出事时,他们刚好在元峰岭学艺,直到花晟飞信传书才知道此事。回来时花祭夜已在祠堂受罚,遍体鳞伤。当下两人皆以照顾他为先,任何情绪都先隐藏着。以至于这么多年,花泽楠才知道二弟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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