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
他无奈叹气,捏了捏眉心,眼中的疲惫之感几乎要溢出来:
“苍阳二战战败了,太子被活捉,现在珏军一路南下,宋姑娘带着剩下的将士还在一路打一路退。”
“我靠,你说什么??”
竹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咻”一下站起。
“因为此事,方才宫中来人紧急召见,我们商议结果是只能立刻调动梅羽边防的慕容离带军支援。父皇听见大哥被抓,急火攻心,做完决策后坚持不住,病倒了。”
“???”
一直处在和平时期的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事情,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李颢懿被珏军活捉了?
我的妈,真是好大一个丢人现眼!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转了转,忽然下定决心,蓦然转身持起了剑。
“我得去把李颢懿救出来。”
李晟轩震惊不已,难以想象自己听到了她的什么发言。
他眉头紧皱,吸了一口气:
“阿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任性?”她嗤笑一声,
“你觉得我这是在任性?凭我和我手中这把剑,我有能力独自一人去将他救出来!等慕容离的支援从梅羽边防赶来了,只怕珏军都打到洛阳了!”
“阿意,别开玩笑了!你要独自一人从二十万珏军手里把他救出来?你觉得我能让你去吗?这次我真不能放任你乱来,眼睁睁让你去送死!”
他严肃无比,这是两人朝夕相处以来,竹意第一次见他带着情绪对她说话。
她更加负气和固执:
“既然你知道了我是孤墨那你就应该清楚,珏王的女人,琴夫人,当初也是我一个人混进满目珏人的地方让她断气的,你凭什么质疑我的能力?我说能就能,你不让又怎样?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李晟轩本身疲惫至极,加之现下完全无法理解为何阿意要如此固执地去救大哥,他情急之下心酸说道:
“你不是想复仇吗?不是想要他死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他?我看复仇是假,你是不是早在之前接近他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他了?舍不得他才是真罢。”
竹意愣住了。
“呵。”
良久,才轻笑了一声。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这张脸,忽然胸口像被人用小刀割开,滴入腐蚀的硫酸,一点一点溃烂,一股一股钻心疼痛。
脑海里忽然窜出无数个他笑的画面,他充满爱意的眼睛,他的梨涡,总在他唤“阿意”的时候出现。
“李晟轩,你不明白,他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她低眸,声音没有波澜也没有温度,
“若是被他虐待、害得全家死光的人是我,最后他却轻松死在了别人手上。我问你,你,甘不甘心。”
闻言,他神色缓和了点,不知是因为她说的话,还是因为心疼她此时的神情。
“阿意,你先别着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会好好将坏人正法的。宝贝,你这样自己去,你叫我怎么办?我真的很担心你,没有你,我争这江山有何意义?”
“不,你忘了。”她走到门口,回首看他,眼神渺茫
“你忘了你的初心了,李晟轩,你还要保护黎明百姓。‘蚕月蜀山契雪梨,弱冠青云怀布衣’,这是你在蜀山题的,你忘了,我记得。”
他没有想到,原来那么久远的题字,竟被她看见过,也被她一字不落地记住了。
“可是阿意,那是遇见你之前,遇见你之后……”
“好了。”她无情打断他,
“别再唤我了,别说为我。我不知道在你心底原来一直都并未信任我,兴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不该开始。”
她身影决绝,推开房门。
李晟轩心中一紧,音量提高:
“竹意!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槛,我就当你选择了他,自此以后,我便再也不会纠缠你。”
竹意耸耸肩,头也不回,轻描淡写道:
“随你。”
雷鸣轰然,暴雨一波又一波。
院外的草木不住点头,似是在哀痛哭诉。
跨出门槛后,她足尖点地,翻身上屋,眨眼间,轻功便行了百丈之远。
只是,泪眼朦胧,浸湿面纱。
这是乐卿去世后她第一次流下眼泪。
因为相识五年,温柔的他第一次大声吼她。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他以前对她所有的爱和喜欢都是装的。
都是假的。
什么喜爱,什么三个愿望,不过如此。
他不理解她,她本就委屈。
可他竟然还说出她爱上了李颢懿这种话,她如何不心痛?
无碍,她偏要将李颢懿从二十万珏军手中救出来给他瞧瞧,她到底有没有能力办到!
谁也别想拦着她,李颢懿,只能她来杀。
……
.
竹意离开后,李晟轩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的桌子边。
看着桌上她方才吃过的东西,沉思了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他喝了一口茶,起身直奔皇宫。
.
“儿臣恳请父皇批准晟轩带兵作战!”
闪电雷雨交加,他跪在皇帝寝殿门外,坚定不移。
寝殿内,此刻在皇上身边照顾的人是皇后。
她一直对李晟轩有偏见,但她的懿儿被抓,眼下若是慕容离那边没法及时赶到,恐怕下一个得派她的徽儿出去迎战。
遂见李晟轩送上门,她给皇帝喂下药汤后,便在他耳边吹风:
“陛下,儒王求见,这一大早的,天不亮,外面雷雨交加,不若让他进来说话?”
其实羽皇听到他所求之言了,他此刻未发话只是还在斟酌考虑。
“传他进来。”
他对一旁的公公道。
“诶。”
公公连忙弓腰应下,撑了一把油纸伞出去接他。
“儒王殿下,您又没犯错,这么大雨怎么说跪就跪?来,陛下发话了,快跟奴家进殿说话罢!”
李晟轩起身,下半身吸了水,变得格外沉重些。
“多谢公公。”
“哎呦我可怜的殿下诶,别多礼了,快走罢。”
进门前他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恐进去后滴脏了屋子。
进门后,看着皇纱帐后靠在床檐的父皇和旁边坐着的皇后,他浅浅行了礼。
“说罢,何事。”羽皇瞧他匍匐跪在跟前,眼中没有情绪。
李晟轩跪直:
“父皇,儿臣斗胆,昨夜商量战事后回府仍觉有些不妥。就算是现调慕容将军,等他赶到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儿臣思来想去,恳请父皇授我余下的十万兵权,晟轩愿意带兵上阵!”
羽皇沉默。
半晌,他开口道:
“你可知这十万兵意味着什么?”
“回父皇,儿臣自然知。这是我大羽最后的底线,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原计划昌平嫁去殷国,殷国支援钱财,若是更理想的话,还能支援兵力。
可如今她还没嫁过去,边防便支撑不住了。
此事当下他们还是瞒着时立宵他们的,不知道殷国会不会来人给他们报信。
若是教他们知道了,最终不愿再接下此门亲事,那才真的是雪上加霜。
见父皇犹豫,李晟轩又道:
“眼下已无他法,与其坐等珏军南下,父皇不若相信晟轩,此次背水一战,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保我大羽平安!”
羽皇仍未做回应。
“父皇,晟轩自小到大,懦弱自卑,自问没有做好一个合格的皇子。但现下,事关全国黎明百姓,儿臣绝不能袖手旁观,虽未出征过,但我熟读兵书,倒背兵法,这一次晟轩绝不会再做缩头乌龟,请父皇相信儿臣!”
寝殿里伺候的宫人都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早已被儒王的言辞所打动震撼。
大家都安静地等待,等待陛下做最终的决策。
“准。”
沉寂的寝宫中,总算砸下了这一个沉重的字。
李晟轩叩首。
除却兵权令牌,羽皇还额外给了他另一枚令牌。
这枚令牌是“面圣令”,意思是他日后若是有要紧的事情需要找皇帝私下说,亮出这枚令牌,所有宫人见了都不可阻挡。
兵权令牌拿到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出发前他还得安排各种事宜,除了王府的还有念意轩的。
只是在出皇宫的路上,他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孙大人。
孙大人听人报信说儒王天不亮进宫面圣,他便心中不安。
这会眼见他从皇宫出来,才懊恼自己来的太晚。
“皇上同意了?”
“孙大人,父皇和宫中的事就劳烦您和各位大人了。”
“嘶,你你你。”孙大人气地说不出话,“你着什么急啊,时辰到了圣上肯定会派霁王去的啊!”
“我知道,可您觉得他的胜算大还是我的胜算大?”
“这可不好说,霁王你可别小瞧,指不定连珏军都听他话呢。”
“这件事眼下没有证据,只是我们猜想,可情况紧急等不住了。”
“什么等不住了,你小子,半夜商量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么这会一下变得这么着急?我还不知道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里不合适,算了罢,今日我全告诉您罢,这件事反正早晚您也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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