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往后的日子三皇子几乎每日都来,在他的悉心教导下,竹意总算是呕心沥血出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诗:
《子懿赋》。
没错,看诗名便知是专门写给某人的,在名字前面加“子”是表示尊敬和美称,格式精准对照李晟轩的《长相思》,几乎是他带着她逐字逐句抠出来的。
大功告成之后,不知为何三皇子在醉香楼呕出一口淤血,最后匆忙收拾竹箱离开,竹意说给他请郎中他也不看,他说自己就是大夫,这是老毛病,他能医好自己。
她只好无奈耸肩,只当是他可能头天晚上又被谁揍了罢,他来的这几日几乎没有过不挂彩,不禁感叹,真的这深宫太难活了,每次都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这种挨打频率还活着,也挺奇迹的,她甚至都想收回之前说他羸弱的话了。
教她作诗这个人情姑且先欠在这里,等她大仇已报后,那时再去将欺辱他的人全部杀个干净。
只是希望李晟轩到那个时候还完好活着罢。
自从她穿越过来后,便非常钟意自己的这个身体和身份,别的不谈,光武功盖世,江湖无敌手这一点,已经够她横着走了。
所以她已经养成了能动手便不动嘴的习惯,怪不得电视剧和小说里那些杀手都是高冷话少的,因为实力太过强硬,真的没有什么废话,看谁不爽抹脖子就行。
*
较为享受研讨作诗的日子结束了,赛诗节如期而至。
她今日打扮的可仔细,从上次李颢懿送来的朱裙便知他喜欢艳丽一点的风格,于是今日特地着了碧绿梨花襦衫,柿红刺绣长裙,碎花缃色披帛。
盘的是精致丛髻,发间点缀金色朱钗,描的是姣梨装,额间和眼尾都点缀着娇嫩的梨花瓣。
长安城的赛诗节是真热闹,竹意站在断月桥下的美梦溪边,观摩桥上人来人往。
真真是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醉香楼和齐月楼想必今晚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宾客盈门。
还好她早早跟东家告了假,否则这么重要的节日她万万偷不得闲的,但想来她的琵琶也仅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这种节日,酒楼是不缺客人的。
“繁华否?”熟悉又磁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总算是来了,竹意好好拾掇了下表情,方才回首。
顷刻间,他只觉——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无论多少次,李颢懿也还是会被她的美丽心悸到。
竹意左右歪头看了看他身后,略有点意外道:“咦?一个侍卫也未带么?”
“怎么?杜头牌看上孤哪位侍卫了?”他调笑。
“哼~”她噘嘴,“成天找醋吃。”
宠溺地刮下她的鼻子:“走罢,杜头牌想带孤去哪?”
竹意双手交叠端在腹前,步子却迈地不算端庄,他并排跟在她身边,足足高出一个头,玄袍加身,高大阔绰。
他们在美梦溪边散步,却并不往热闹的地方去。
“杜头牌不去赛诗吗?”走了好半晌,李颢懿感到有些无趣,忽然问道。
竹意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随后娇嗔道:“依殿下的文墨尚可去比试比试,攸儿也就弹弹琴,跳跳舞,哪会做什么诗。”
李颢懿觉得好笑:“那你还铿锵有力地邀约孤同游赛诗节,孤还暗叹这杜头牌会的东西真是不少,还敢主动拉着太子玩诗。”
“殿下看不出来吗?”她忽然顿住脚步,直勾勾仰着头看他。
“甚么?”
这样被女子瞧着还是有点难以抵挡,长安城哪有这样胆大的姑娘,敢直勾勾盯着太子爷看。
“约子懿出来游赛诗节是攸儿找的借口呀!”
“子懿”两字叫的他心尖一颤,她在一众灯火中美得惊心动魄,但还是明知故问道:“找的甚么借口?”
“想见你的借口。”
她声音轻轻的,柔柔的,钻入他心中,烙下个印记。
喉结滚动,嗓子有些干燥,凝视她片刻也没想出来说什么,幸好在街巷里东奔西走通报的诗童替他掩盖了失语。
“出来了出来了!”
“恭喜恭喜!祝贺祝贺!”
“今年赛诗魁首是一篇绝长七言律!”
诗童一报,路人都熙熙攘攘围住他,惊喜地打听是谁人所作,内容是甚。
竹意和李颢懿的目光一同被吸引而去,李颢懿每年赛诗节也会参加,但年年都比不过三弟,听闻今年三弟身体抱恙,未参加赛诗,于是他又投了一篇五言绝句,原料想今日与攸安同游,诗首应是他,不料却又有高人。
诗童正好被众人围在断月桥上,他们两在断月桥下不远处,仔细听着诗童所讲。
“小诗童,你快细说说今年赛诗节魁首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呀是呀,别卖关子啦,快将这位圣者的诗歌传与我们看看!”
“嗨呀!”小诗童高举着手中牌子,大喊道:
“是醉香楼的琵琶头牌——杜攸安姑娘写给太子爷的七律十三句情诗呀!”
一听是情诗,围观百姓皆激动的大叫,再加上又是美艳佳人与权贵公子的事,更是激动不已。
“叫甚名字?”“快传与我们看看!快传与我们看看!”
闻言,李颢懿难以置信,惊喜地盯着眼前人:“好哇,杜头牌竟敢耍本王!”
竹意笑嘻嘻,不语,只是四处张望。
见她神神秘秘地神情,他也跟着她四处张望起来,但见周围窸窸窣窣的,随后竟升起若干孔明灯。
可并未到上元佳节,为何百姓会放起孔明灯来?
再定睛一看,竟每只孔明灯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此时诗童指着孔明灯,示意大家都看上面,最终总算喊出那三个字:
“快瞧!是杜姑娘的《子懿赋》!”
诗童声音稚嫩又洪亮,李颢懿二十有七的男人竟也不自觉脸臊了。
他捉住她笑嘻嘻的脸蛋,有点羞又有点宠溺道:“你呀你。”
她逃出他的魔抓,开始挥舞披帛,舞步轻快,樱嘴涓涓唱道:
子懿赋,子懿赋
皇室嫡长子懿出,天资聪颖才过人。
文能治国安社稷,武可戍边保太平。
一颦一笑皆自在,丰神俊朗貌若仙。
生于皇室承天命,身负重任志高远。
勤奋好学不厌倦,博学多才通古今。
仁义礼智信皆具,忠孝节悌全在心。
心怀天下忧国民,慈悲为怀恩泽深。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翩翩郎君正风华,意气风发走天涯。
朝朝暮暮情深切,心心相印爱意绵。
执手共看天涯事,相伴共度岁月长。
风雨同舟不离弃,患难与共永相随。
情比金坚永不渝,爱意浓浓长久存。
唱完后,他意犹未尽,久久难回神。
美景,美人,美诗。
美景为他而现,美人为他唱舞,美诗为他而作,仔细探究了下自己此刻心中异样的情绪,似乎已不单单是开心或者欢喜,兴许应称为幸福。
再忍不住上前一把揽她入怀,其实他想吻她的,但他这次克制住了。
因为经过多次他已经明白了,攸儿只是看似随意,但她在有身份之前是不喜欢跟他做太过亲密的举动,捏一下,抱一下,她勉强不会拒绝,但如果亲她,可能真的要生气。
娇娇攸儿真的太招人稀罕了,她如何能这般哄的他开心?
“殿下!再不撒手攸儿名节不保啦!”她一面假意挣扎,一面调侃。
李颢懿对她身上的味道上瘾至极,恋恋不舍地松开道:“你都告诉全天下的人你钟意孤,怎么,还想留着名节嫁给别人?”
知道他又在讲玩笑话,竹意扬起小脸,双手叉腰,得意道:“如何?殿下可喜欢?”
“喜欢至极。”
“那殿下心里可有攸儿的位置了?”
“见你第一日起便有了。”
“那攸儿和叶姐姐谁占的更多?”
“你……”李颢懿又被呛到,他其实没拿准主意,想说“你真是狡猾”,结果但说了个“你”字却未反应过来。
不料竹意听后拎着裙摆开心地转圈,罢了,无所谓了,见她开心,他也开心。
可竹意这边的心理却是完全不同……
当初为什么不试试去演戏?
真的,她颇有天赋,忽然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是个惊天动地的天才。
其实也没什么诀窍,也没有刻意娇作,就是努力将自己代入进去,然后顺其自然就好,至于什么假戏真做,日久生情……
绝无可能。
在美梦溪靠着的竹林里,其实还有个身影,他注视他们良久,看不清甚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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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完街后,竹意又拉着李颢懿到船上喝酒。
喝酒是最容易交心,教人增进感情之事。
但其实此次喝酒她除了让他更喜欢她外,也还有另一事想问问。
虽唤美梦溪,但实际上它是城中最长的一条河流,传闻在很久很久以前,它还只是一条狭窄细小的溪水。
有一位丑陋的女子,一直希望获得美丽的容貌,一日,在美梦溪边洗脚,没想到第二天便长出了奇美无比的容貌。
从此大家都唤这条小溪为美梦溪。
但到了羽朝,它早就成了一条又宽又长的河流。
此刻水中印了长安城的繁华夜景,印了漫天孔明灯,还印了竹意微红的面颊。
缓流中一只画舸,两人游船外殿甲板上搭了一张小桌,小酒小菜,还有她特意从重门巷张妈铺子买的望珏酥和桂花糕。
他们谈天说地,赞扬圣上,赞扬上天。
她指尖捏了一块桂花糕喂到他嘴边:“子懿尝,可甜。”
他配合地含住,眼神落在她微醺后红嫩的唇上,酥糕在嘴里细细化开,甜却不腻,桂花香味萦绕鼻腔,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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