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在各异的心声中完美落寞。
盛安定格在最后的姿势,由于她跳这支舞确实费力气,遂竹意将她最后的定格动作改成了单手掩面。
这样,停下后即使她夸张喘息也不会影响美感。
大堂内轰然响起一片剧烈的掌声,羽皇在上方哈哈笑地合不拢嘴。
掌声后,昌平和盛安齐齐同陛下皇后还有殷国七皇子福身问安,随后便先暂退。
本来她们二人是打算先下去换衣裳,结果羽皇却示意她们先不要离开。
遂昌平便领着盛安先暂退到玉阶一侧。
“皇子,这舞曲如何?”羽皇打着哈哈,看着时立宵问道。
时立宵起身,连袖摆都在诉说精致:
“实不相瞒羽皇陛下,这《九鸢长鸣》我在殷国便已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开眼。两位公主的演绎当真是惟妙惟肖!”
“哈哈哈!”羽皇浑厚大笑,转头对着盛安道:
“今纾,这七皇子乃殷王最宠爱的小儿子,你既喜欢研究舞曲,七皇子又喜欢欣赏舞曲,趁立宵近日在羽国游玩,你们二人寻常可多走动走动。”
父皇这话,饶是盛安再愚笨迟钝也已经懂了。
她垂着眸子,有些不知所措,眼里闪过零零碎碎的流光。
昌平宽大衣袖所盖住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她这才上前领命:
“儿臣遵旨。”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切就这样敲定之时,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只见时立宵自他的矮几后几步走至殿堂正中,衣角留下缠绵余温,面对羽皇,言辞恳切道:
“羽皇陛下好意,立宵心领。但方才观曲中,想必各位都被美艳的盛安公主所折服,可立宵却不同。自昌平公主进殿的那一刻,立宵便被她的端庄华贵所深深吸引,我自小便有意娶一位会抚琴的女子做皇妃,今日一见昌平公主,只觉后半生非她不可。遂还望羽皇陛下可以忍痛割爱,将昌平公主许配给我!”
话落,殿堂骤然万籁俱寂。
过了会,倒是有几声后知后觉的冷抽气。
云太尉单手撑在矮几上,捂住嘴,摩挲胡子。
秦大人焦灼挠头。
霍大人抖腿吃瓜。
孙大人不住地摇头,神情严峻。
没错,眼下这个结果,就是大家心照不宣最坏的一种结果。
其实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知道,这是有一定几率的,否则便不会让昌平也一起登台表演。
只是陛下偏爱,看他舍不舍得了。
羽皇有些微怔,从容下掩盖了难以察觉的一丝慌乱。
他忙瞥向下方的几位大臣,大臣们无一人跟他对视。
遂他又瞥向皇子们这一方,只见儒王夫妇两人都面上从容淡定,但霁王却眉头紧皱,似乎不满。
正巧,李樽徽这方接收到父皇给来的信号眼神,他果断起身行礼,开口:
“能得七殿下青睐,乃是我纯熙妹妹的福气。只是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位妹妹,自小在宫中娇惯着长大,脾气大,性子有些不好伺候,恐嫁去殷国会给七殿下添麻烦,怕您吃不消。而今纾妹妹就不同了,她自幼乖巧懂事,性子温和良善,殿下不若再考虑考虑?”
“多谢霁王殿下的好意提醒,不过,不用考虑了……”
“不用考虑了!”
时立宵话还没说话,殿堂内倏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女音,而他的这句“不用考虑”跟昌平的声音一道重合。
在众人错愕不已的神色中,昌平双手端好,昂首挺胸地走到殿堂中央,时立宵的身边。
她无比标志地对羽皇福了一个身,面上不耐的神色转瞬即逝,转而替代的是微笑与得体。
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和哥哥担忧,纯熙也自知有许多不足,但既然七殿下有此心意,儿臣会注意改改自己的脾气。”
昌平转头看了看这位被斗笠遮掩的七皇子,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神态。
但她回过头,下巴微扬,坚定道:“父皇,儿臣的意思是,我愿意嫁给殷国七殿下。”
昌平的话一落,殿堂又是一阵讶然。
夜色已经晚了,不知哪来的一阵柔风,吹歪了满堂的烛火,也扬了扬时立宵的斗笠轻纱。
在这一瞬间,他也得益于这风,透过轻纱的缝隙,看清了身边昌平公主的侧颜。
她的皮肤很细腻,下颌线绝美分明。
她的眼神中是要嫁他的偏执,眸底蕴藏着深厚的坚定,在明亮殿堂中散发着璀璨的星辉。
时立宵感受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可……
“熙儿!”羽皇倏然震怒吼了她一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这一吼,时立宵立马不悦了。
方才的礼貌客气瞬间消失,他斗笠轻扬道:
“羽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娶,昌平公主要嫁,可办此宴席的老皇帝又不愿了。
所以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非得想让他按他们所筹划地那样娶那个盛安?
想得美,他偏不。
“七殿下,朕看此事还是有待商榷,容朕考虑考虑。”
羽皇此时也不若方才那般好脾气了,他严肃生硬道。
然,既如此,时立宵就更加不爽。
分明是他们美名其曰邀请他们过来,此次就为和亲一事,两个公主都登台了,怎么他就是想要换个公主娶还就是不行了?
那就应当一开始别让昌平公主来演奏啊!
真是荒谬,老不死的。
他直接摆脸子:“哼,诚意,我看羽国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时立宵重重拂袖,转身离开。
路过席几时不忘道:“孟大人,我们走。”
皇子生气了,孟喻白也是一肚子火。
本来他作为使臣是过来交谈说客的,但羽皇这一系列行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羽国最近跟珏国的战事他们自是知晓,本来他们既然答应邀约来了,意思就是这个忙会帮。
可眼下……
“哼,好自为之吧你们!”
离开前,孟喻白特意转过身发泄一道。
时立宵和使臣离开后,羽皇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下面的大臣和皇室子弟连忙惶恐跪下。
见状,还好皇后娘娘今日也来了,她忙安抚道:
“陛下,今日您也累了,不若今日就到此为止罢,陛下消消气,臣妾扶您回去休息?”
但羽皇并未消气,他捡起桌上的酒壶朝着门口砸去,愤怒道:
“他时立宵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皇子还敢朕叫起板来了!想当年他爹都不敢这样跟朕讲话!”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指着门口。
“唉……”下面跪着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竹意脑袋埋着,两个眼睛却兴奋地提溜转。
皇帝发火什么的她还只在电视里见过呢,这会虽说气压低又吓人,但惹火他的又不是她,所以她还觉得在这滥竽充数吃瓜挺有趣的。
她不嫌事大,在心中偷偷吐槽:好啊,现在好了,大家都不开心了。
不过这叹息声是她身边的李晟轩发出来的,她肯定是清晰地听见了。
竹意微微侧头,好奇地想打探他叹什么气。
没想到,这虎子哥竟然在陛下大怒时直接起身来发表言论。
她惊地张大了嘴巴,眉毛上扬,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不知他要说什么,不过别带上她。
希望皇帝可千万别瞅到她,虽然她胆子不小,可是她很怕麻烦缠身的。
李晟轩顶着高压,恭敬作揖:
“父皇息怒,不若此事还是交由儿臣来处理吧。父皇说先考虑考虑,三日后如何?三日后我定劝说七殿下再登堂与父皇商议他与纯熙之事。”
因为这件事总得要个解决之法,羽皇发怒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分明还未一口回绝此事,可这嚣张七皇子竟然连他考虑的时间都不给。
毕竟纯熙命格特殊,关系到他们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好歹等他回去问问国师,参考一下国师的意见啊。
既然李晟轩此番给台阶,而且他又有信心让七皇子再来商议,羽皇这才松了口气。
他蹙着的眉头还未展开,但明显火气消了大半。
看了看李晟轩,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加之他先前的功劳让他也越渐信任轩儿确实是个办事可靠之人:
“好,此事就交给你处理。三日之后再议,今日宴会就到此了。”
说完,他不悦地再瞥了一眼那地上跪着埋着头的大臣们,也拂袖离去。
待他和皇后走了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下来。
别人倒是心中庆幸,得亏有儒王站出来揽下了这件事,大家今日才能早点回家休息。
可孙大人和竹意,两人却忧心忡忡的。
尤其是竹意。
孙大人跟李晟轩两人交换眼神后,孙大人便已心中有数。
他们两人早已熟知彼此多年,遂他一直无比信任李晟轩的能力。
只是竹意,李晟轩方才说劝说时立宵,她想,难道不会就是以他平时唠叨她的那些古言名句去劝说吧?
嘶。
她颤抖了一下,想起他滔滔不绝的念经她就烦躁。
遂试探地问道:“你要如何劝说时立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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