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灯火通明,夜晚星河灿烂。
床上人双目紧闭,呼吸平和。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平稳走动,网络上此起彼伏的评论疯狂地刷屏,并在某一个时刻陷入沉寂。
滴答,时钟归位。
“这是**,邀请您参加**测试,是否同意?”
“同意。”握紧的双手松开,还未完全舒展,意识便彻底陷入沉寂。
……
“少爷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见了木制的横梁。还没来得及打量,脑子先传来一阵剧痛,那疼痛如此剧烈,像是被人把天灵盖打开然后用搅棍把脑浆从豆花搅成豆渣一样,一边搅一边加佐料。
于是刚睁开的眼睛又马上闭上了。
“快去通知老爷夫人,就说少爷醒了,还有太医。快去。”
“跑一下,先把帕子给我。”
“是。”
“先去叫人。”
对话声消失,额头上传来清凉的触感,侍从帮忙擦干脸上浸出的冷汗,待少爷痛苦的表情平静下来,稍稍放下心。
“人醒了?”特意进宫请来的太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少爷刚刚睁开眼睛,紧接着就满脸冷汗,似乎很痛苦,然后就……”
侍从对上少爷看过来的目光,艰难的咽下后面的话,改了口。“醒了。”
把人半扶起来,靠在床头。
太医搭上手腕,“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又翻了翻眼皮,“把舌头吐出来看看。”
没有反应。
撑开眼睑查看,目光倒是有神,就是有点散漫。
嗯,没瞎。
“听见我说话了吗?”没有回应,但有眼神变化。
嗯,没聋。
“看来是烧傻了。”
太医转头对上侍从的目光,直接断言道,侍从脸色从焦急转为苍白。
“昏迷了这么多天,还持续高热,能醒过来就很好了。又聋又哑都是正常的,烧成傻子就更常见,不用太难过。”
看对方痛苦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太医又补了一句,“就是可惜了一个读书脑子。”
眼泪就真的落下来了。
“我没傻。”柳清霄终于坐不住了,忍不住出声反驳。
“哦,没傻啊。”太医表情平淡,“那把舌头伸出来看看。”
“没什么事了,就是还有点高热。这倒不算什么,人醒过来就好。原本的方子别用了,先把这个药煎出来。”
太医刷刷刷写下方子交给药童,“我先去回老太君,你代我跟三老爷告罪。”
走之前他又瞅了眼这位三房少爷。
神情木然,几乎没有反应。
“记得我是谁吗?”
柳清霄将目光移向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皱着眉头缓缓摇头,一边摇还一副思索的神情,像是不确定似的。
“记得他是谁吗?”
他朝正在擦眼泪的侍从点了点。对方也红着眼看过来。
“记得。”这次反应倒是挺快。
“叫什么名字?”
“文宣。”明显慢了半拍。
“没事,刚醒来脑子不够用,多用用就好了。”太医背起药箱,脚步轻快地走了。
文宣将人送走,回来扯出一个笑,“少爷,喝点水吗?”
柳清霄点头,文宣把温水递给他,任他端在手上沉思。
还未来得及思考,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夫人。”
“迎儿,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那么深的水,你怎么就站在船边了呢?就算为太子丧,也该注意安全啊,你要是出了事,娘可怎么办呀……”
柳清霄本带着游离世外的疏离,但被过于强烈情感强势侵入了脑海。
与之一同袭来的是满身香火气息,抬眼看去,是青黑的眼睑和掩盖不住的疲惫神态。
絮絮叨叨的语言全是关切。
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开口。“娘,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他反手抱住对面的妇人,止住了对方的话,“没事的,娘,大夫刚刚已经看过,说是大好了。”
听到他的话,被留下的药童上前重复了太医之前的交代。
妇人终于把注意力挪开,“麻烦太医了,得空我会亲自上门感谢的。”
“三夫人客气了,师傅说了,唐迎少爷能醒是少爷的命好,身体不错。只要人醒过来,身体稍微养养就好,没什么大碍的。”
药童行了一礼,道:“师傅刚刚开了方子,已经交代去煎药了,他去跟老太君回话,让我给三夫人告罪呢。”
三夫人扶起对方,“感谢还来不及。”
药童告退,走之前叮嘱道:“少爷久不进食,脾胃虚弱,建议用些好克化的食物。”
“好,我知道了。”
送走药童,交代了下去准备药粥,三夫人又回过来关切唐迎。
柳清霄看对方一副煎熬许久的模样,开口请对方好好休息。奈何三夫人一片爱子之心,最后不得不说自己头痛需要休息才把人送走。
等喝了药,又吃了点东西,柳清霄将侍文宣撵到外间去休息了。
房间安静下来。
柳清霄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加他脑子里的佐料,哦不,记忆。
唐迎的一生。
像是书本一样供他翻阅,童年的欢乐、学习的辛劳、父母亲人的期望、同辈的疏远,以及……我操,秀才?
怪不得说读书种子呢,这叫什么事啊。
柳清霄叹气,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道你还活着没有,按照一般逻辑而言应该不在了,但你要是在的话,就吱一声。我也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人,毕竟这是你的身体你的人生。我是不介意在你脑子里当个画外音的,只要你别消灭我就行,虽然我也不知道咋消灭自己。”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其它反应,身体也没有感到哪部分不受控。
“看来你是不在了,那我就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吧,你有什么愿望……”
柳清霄翻到小萝卜头一脸认真的说一定要让自家摆脱武勋标签成为书香门第,自己一定会位及人臣名留青史的话的时候,顿感眼前一黑。
又认真翻了好几遍,唐迎实在是一个务实之人,除了小时候被长辈诱哄着说的他自己大概都不愿意回想的大话之外,实在没给自己画过饼。
“我努力。就当是借用你身份的报酬了。”
柳清霄自顾自的给对方摊了个饼,并且拒绝下保证。
书香门第,青史留名,要怎么才能达成愿望呢?
柳清霄散漫地思考着,如果按照唐迎小少年的思路,大概是直接走正统科举途径,并且确实有这个实力的样子。
但是柳清霄是不想这样的,他脑海中的记忆并不是沉浸式展现的,所以唐迎所拥有的知识他其实不太能掌握。
柳清霄试着照记忆里的院试题目写一写,emmm,委实有点难为他这种大脑沟壑都被填平的社会油条了。
想到这里,他又跟身体小小道了个歉,不是说你啊。我是说我灵魂里的大脑沟壑,它跟你优秀的大脑不太适配,他已经放弃学习很久了。
柳清霄在心里自言自语,精力渐渐不济,睡了三天的身体又陷入了沉眠。
再睁眼时天已经暗下了。屋里点了一盏灯,又用罩子罩了,显得有些昏暗,暗淡的灯光下是一个稍显模糊的轮廓。
“父亲?”柳清霄眨眨眼,平息了惊吓,照着记忆里的样子,乖巧道:“让父亲担心了。”
“我儿醒了。”三老爷把药端过来,“醒了先喝药吧。”
柳清霄被扶着坐起身,接过药碗。
舌头啊你命不好,没有见识过裹着糖衣的药丸,生来就受这种苦楚。
是我对不起你,让你遭罪了。
长痛不如短痛,柳清霄将勺子一撇,一口闷了。
日间喝药时他还没什么经验,只仿照影视里文雅的喝药方式,一羹匙下去瞬时就出了痛苦面具,那个煎熬啊。
柳清霄仰头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才放下药碗交给文宣,“父亲来了多久了?”
“放了衙就过来了,也没多久,你母亲本来陪着你的,被我换下去休息了。听府上说你下午就醒了,刚刚是小睡,我就等了等。”
总要看着清醒了才安心。
三老爷揉眉,神情难掩疲惫。
他刚才其实也靠着床头休息,还是下人提醒才注意到唐迎的动静。
“你没事就好,也算一个好消息。”他说着扯出一个笑来,道:“你要是再不醒,你娘就该把漫天菩萨都请到家里来了。”
说完又想到这几天的局势,那点因为儿子没事带来的好心情又沉了下去,低声道:“到时候说不定还麻烦。”
“福伯,去通知夫人,让她把那些神啊鬼啊都收起来,你亲自去看着,小心别漏了什么。”
“是,老爷。”
对上柳清霄的目光,他抱怨了一句。
“你娘就是这样,一有事就拜佛,也不管是不是合时宜。”说着显出些后怕。
“太子薨逝,陛下震怒,誓要查出凶手。这两日已经杀了一大批人了,连张国公府都……。朝中众人都战战兢兢,这事要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不死也要脱层皮。”
柳清霄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后怕,想起妇人身上浓烈的香火气息,不由下意识腹诽。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他突然收回目光,遮住眼中的怜悯。
承尘:架子床顶部的盖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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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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