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梅山庄。
梅花尚未开,但山庄各处结彩张灯,久违地喜庆和热闹。
山庄的确有一桩上下皆知的喜事——庄主夫人怀孕了。
这一日,峨嵋的严人英和石秀雪登门拜访。看到久未见面的师弟妹,孙秀青的脸上漾出真切笑意。
而看到孙秀青面色红润,语笑盈盈,严人英和石秀雪也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看来剑神并非无情,师姐在万梅山庄过得很好。
西门吹雪没有出面。
“师姐你都怀孕了,他怎么不陪在你身边?”心直口快的石秀雪气呼呼道。
孙秀青拍了拍师妹的手,笑着解释:“他在后山制药,”摸了摸自己的腹,“给孩子的。”
闻言石秀雪缓和了神色,她真心为孙秀青高兴,和孙秀青畅意聊起近日江湖趣事。
严人英心情烦闷,他忘不掉苏少英是死于西门吹雪之手,但又不忍如今在师姐面前表露情绪,随便找了个托词,离开了后院。
松涛阵阵,竹径通幽。不知不觉他走到一处无人之境。
“哥哥小心!”
严人英闻声侧身,接住了背后袭来的“暗器”——一只蹴鞠。接着是敦敦敦迈着短腿跑来的男孩。
奇怪,万梅山庄哪来的孩子?
“谢谢哥哥!”男孩接过球,扬起笑脸。严人英尚未回神,男孩牵过不远处等在一边的妹妹的手,跑远了。
严人英不欲过多探究,正转身离开之时,乍闻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
江南,花宅。
段小峰醒了。
他对自己身在花家这一点感到很是奇怪,花满楼告诉他:他被人袭击受了伤,是陆小凤救了他。
“陆小凤想见你。”
然后段小峰就见到了陆小凤,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叶轻……不对,是连七。”
连七躺在床上,正发着高烧。
习武之人本不易得病,但一旦倒下,便如山倾颓。接连的两次走火入魔,旧伤叠新伤,一些隐患如洪水决堤。
连七的脸色苍白,眉头蹙着,仿佛深陷什么梦魇。透过窗棂,段小峰看到陆小凤坐在床头,取清水打湿巾帕,轻柔地擦拭着床上人的鬓角、脸颊和双手,神情专注,动作仔细,他绞干巾帕,置在架上,轻抚她的鬓角,目光里含着淡淡的忧虑。
他朝段小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帮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关上门,站到段小峰的身前。
少年身量中等,目光清澈,此时带着一丝疑惑;陆小凤注意到,段小峰的脖子上,确如连七所说,挂着半块玉玦。
“叶……连七她怎么了?”
却是段小峰先开口问道。
陆小凤无意隐瞒:“走火入魔,不太好。”
“怎么会……”段小峰不由露出担心的神色:“她那么厉害。”
“放心,她不会有事。”
很少有人会怀疑陆小凤的话,段小峰自然也不会。他说连七不会有事,她自然就不会有事。
段小峰挠了挠脑袋,不无艳羡地道:“陆大侠,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陆小凤欲言又止,终究化成一句叹息。也罢,前尘尽忘,有时也并非坏事。
希望他真的什么都忘了吧。
陆小凤和段小峰聊了很久,发现对方对从前之事的确半点印象皆无。陆小凤去查了段小峰曾经在的那个山寨,人影全无,白骨不留。换言之,他所有的过往经历都被抹灭了。可是,如果峨嵋是为了玉玦,为什么还要留段小峰性命呢?
两块玉玦,同是左半部分。一块出自柳家,一块出自段小峰。
而现在,两块都在陆小凤手里。
“所以,可看出有什么不同?”花满楼问道。
陆小凤摇了摇头:“毫无不同之处。”他踱着步,边仰头看着手中两块玉玦——他从段小峰那里要来了其中一块:“但就是这毫无不同之处,才是最有问题的地方。”
花满楼:“从何说起?”
陆小凤:“世上不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玦,正如世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两块玉玦不仅形制完全相同,就连内里的矿石纹路都极尽一致。可普通的玉石,哪有如此之高的相似度呢?除非……
“除非是有人刻意比对着打造的。”
“不错。”
“你觉得这两块都是假的?”
“至少其中一块是假的。”
“又或者,都是真的。”说话的不是陆小凤或花满楼。
是连七,她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件外衣,面色略显苍白。陆小凤解下自己的红披风披到她身上,扎紧系带,连七似乎正想着什么,乖乖站着任由他给自己系上披风,跟着进了屋内。
花满楼斟了杯热茶,连七啜了几口,一边任陆小凤搭脉。
“花五刚给我把过脉了,他说我好得差不多了。”连七不懂陆小凤为何待她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她一碰就会碎似的。
但她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你说都是真的,是什么意思?”陆小凤把完脉,意识到连七确实恢复得很好,便问起了正事。
连七沉吟片刻:“我只是猜测。藏叶于林固然厉害,但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
“玉颜儿,让真的变成假的,也是厉害的骗术哦。”言醉曾经这么告诉过她。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因为只有这么做,真的才会永远消失。”连七重复着言醉当初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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