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陆姑娘说完了你的事,就来谈谈我的事吧。”顾辞并没有答应,而是转移了话题,“明日白家英雄大会开场,想必陆姑娘已经知晓,在下想让姑娘帮我一个小忙。”
陆清绾咬了咬下唇,摸不清他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帮她转交,沉思片刻,道:
“苏阁主神通,还有我能帮得上的?”
“陆姑娘可高看我了,都是人,我自然也有办不到的事。”
“那好。”陆清绾答应了。
顾辞讶异地道:“这么痛快,就不怕我坑你?”
“要我去杀人放火不现实,苏阁主也不会把这种事压在我身上,你说是我能做而你不能做的,所以想来想去我也就只剩下这治病的本事了。”
陆清绾目光灼灼,直视顾辞探究的眼眸,言辞坦率,后者勾起了唇角,不吝赞赏:“姑娘果然机敏过人。”
“阁主过奖。”
“这镯子既是谢礼,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我也做不了这个主,姑娘安心收着就好。”紧接着,顾辞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搭在那个木盒上,原封不动的推了回来,“至于玉佩,我想你还会有机会再见他的,若那时仍是不想要,便亲自还他吧。”
陆清绾思索片刻,还是收了回来,沉默了一会儿,她问:“我还有一惑,烦请阁主解答。”
“姑娘请讲。”
“前些日子,宋家遣人送了批药材到医谷,此事,是阁主授意吧?”
顾辞一愣,半晌笑了笑,没否认,问道:“姑娘为何下此结论?”
“宋家做药材生意,不可能不知道药材的价值,不远千里送来,耗费人力物力,诚然有心善的成分,但这份礼太贵重了,他们说受过我师父的恩惠,细问之后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用祖上同一本家搪塞,我便知道这后面定有人疏通。”
陆清绾眸光明亮,俏丽的脸上带着笃定,接着说,“有如此人脉,又财力雄厚,最重要的是,清楚的知道我和医谷需要什么,消息如此灵通,思来想去,只可能是阁主了。”
顾辞摊了摊手,故作可惜道:“姑娘过于聪慧,我这无名英雄当的太没成就感了。”
陆清绾正经起身作礼:“多谢阁主几次相助,阁主所托,我自当竭尽全力。”
看着小姑娘明媚的眉眼,想到接下来要谈的事,顾辞忽然有些不忍心,但有些事他不该隐瞒,她有权利知晓。
“姑娘不必客气。”
长出一口气,他道,“你师父的死,我怀疑是人为。”
“……什么?”
陆清绾惊愕,抬头看他。
“有人掐算好了他的死亡时间,并再一次把医书之事宣扬出去,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江湖,我不信这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
陆清绾急切地抬手揪住了顾辞衣袖,手指无意识的收紧,顾辞也没动,任由她拽着。
“那应该不是疾病。”
好半天,陆清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早该想到的……那不是突发急症,不是什么不治之症,那根本就是……”
如今回头看去,一切都是漏洞,宋然是神医啊,怎会任凭自己身体状况愈来愈差?若非中毒,什么样的疾病能在短短月余就叫人丢了性命,无力回天?
可什么毒会这么轻易的绕过他们的视线,藏匿于疾病之下呢?
陆清绾回想起那段日子,从发现宋然咳血的那一天直到大火吞没医谷,电光火石间,她一切都想通了,如果她师父的死是人为,那那场大火,只怕就是为了掩盖痕迹。
她反应太慢了,要是,要是她早点捋清,是不是还能从其他地方查到些蛛丝马迹?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陆清绾低着头,红了眼眶,早先察觉不太对劲的段亦此刻夺门而入,一把拽过陆清绾,看清她欲哭不哭的模样,当即就要暴起:
“你竟然敢欺负她?”
陆清绾回神,忙拦住他:“二师兄,跟他没关系,他没欺负我。”
段亦顿了顿,回头看她,顾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也没看段亦一眼,对他的指控更是当耳旁风,开口道:
“今日之事绝非个例,许多势力都在暗处虎视眈眈,暗月堂只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那批,你们此后的艰难,要比今日更甚。”
陆清绾白净的小脸上两只通红的眼睛,像只迷茫的兔子,但又充满着倔强,她抬眸看着顾辞,咬牙克制着情绪,问道:
“苏阁主能否指一条明路,会是谁?”
“我不知。”顾辞摇了摇头,“想查到究竟是谁下的手,很难,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你,前路凶险,除了自己,谁也不要信。”
“就因为一本根本不存在的医书吗?”
“不止。”顾辞短促的笑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你问具体是谁,我说不知,除了查不到,还有一个原因,是数不清,想让他消失的人太多了,因为他,很多本该死的人还活着,整个江湖都可以是凶手。”
陆清绾呆了呆,其实她知道,宋然救过的很多人并非是清白的,这当中可能有穷凶极恶的悍匪,也可能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可能有无恶不作的强盗,江湖中的各色人士,凡是来找他治病的,他皆来者不拒。
是他是非不分吗?
不,只因为他是医者。宋然收她做关门弟子的时候,曾经和她说过一句话:无论来求医的人有多么显赫的身份,在他眼中都只是病人,仅此而已。
他又有什么错?要非死不可?
他只是履行了一个医者的责任罢了。
为什么容不下他?
陆清绾想不通,可又隐隐约约想得通,直直的目光像是要把地板盯出一个洞来,段亦听的云里雾里,但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字眼,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顾辞转身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不知怎么他突然问道:“你恨吗?”
恨吗?
陆清绾缓慢地摇了摇头。
是不恨的吧,
那是师父自己的选择,或许在他踏上这条路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就像她曾经毫不犹豫的救了擅闯她家的顾辞一样。
但也许是有点恨的吧,
她没有家了啊,她做不到师父那样的大义。
身姿单薄的少女看着窗边的顾辞,那人逆着光,一半站在阴影中,背影莫名的有一种孤僻。
良久,陆清绾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也许吧,但我仍会遵循师父的教诲,尽我所能,治病救人。”
顾辞转过头,望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了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阴沟里的老鼠有见天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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