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人一直无言，直到已经能看清水中小榭时，陆清绾忽然问道：“那位白家主，是你要我看的第二个病人？”

“何出此言？”

陆清绾一针见血：“面色苍白略有浮肿，唇舌色淡，皮肤紧而干燥，虽然表现的中气十足，但实际上神疲无力，气血不足，他心力有亏。”

顾辞挑了挑眉，赞道：“这一打眼就看出这么多，厉害。对，我想知道他的确切情况，而他想要一个能治病且会守口如瓶的人。”

他看了看她，又说：“所以这几日，他应该还会差人来寻你，不必忧心，做你擅长的便好，其余有我。”

陆清绾略一思索，想到什么，问：“所以那个请帖……”

“是他。”顾辞点了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绕过了长廊，水上擂台上的两人打得火热，叫好声此起彼伏，他俩刚踏进廊亭，便见斜里伸来一只手，将陆清绾拉了过去，陆清绾愣了愣，随即悻悻一笑，叫道：“嘿嘿，二师兄。”

段亦气得牙疼，低声道：“你昨日怎么答应我的？”

一旁的顾辞站着没出声，只是瞥了一眼段亦攥在陆清绾手腕上的手，眸光微冷，陆清绾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插科打诨：“我是听说有好吃的才来的，而且还有苏阁主和他的朋友，没事的。”

“你跟着他们我才更不放心。”

陆清绾也不知道段亦对这苏阁主是打哪儿来的敌意，抱歉的看了看苏北城，她拽着段亦走到一边，说：“二师兄，人家几次三番出手相助，你别老揣测人家，没礼貌。”

“我看你就是太单纯了，他传闻什么样你没听过？他能是什么好人不成？”段亦满脸的不赞同，说着。

“你这是偏见，传闻不如亲见，”陆清绾毫不退让，“你又没见着他坑蒙拐骗烧杀抢掠，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无形中被贴了好人签的顾辞听力极佳，借着茶杯掩去上翘的唇角。

段亦见说不动她，便不由分说要带她离开：“我送你回去。”

“二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儿了。”陆清绾眼疾手快，一边躲他一边往顾辞身边溜，嘴里说，“晚点我会回去的，你就别管了。”

顾辞眼见她没轻没重地险些撞到石桌，眉峰拧起，抬手扶了她一把，起身将她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口：“段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令妹的。”

段亦深吸了口气，发现他们这儿的动静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又看了几眼揪着顾辞衣摆探头的陆清绾，最终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陆清绾眨了眨眼，有点不知所措，真给他惹生气了啊？

“怎么了？想回去？”顾辞一低头瞧见她这模样，问道。

“……不是，”她摇了摇头，说，“我刚才是不是说太重了，他不会生我气吧？”

一回生二回熟，顾辞动作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道：“不会，哪有兄长会真的生妹妹气的，别担心。”

陆清绾叹了口气，从师父离世后，二师兄看她就特别紧，除非是他有事实在走不开，不然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二师兄怎么看谁都像要害她一样。

白府的茶点的确是上乘，没吃早饭的陆清绾才觉出饿来，想不通的事便被她短暂地抛至脑后，过了一会儿，她看着刚结束了一场争斗的擂台，忽然好奇起来，问一旁饮茶的顾辞：“你们以前也上去打过架么？”

顾辞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还没开口，景丞先道：“他没有，不止擂台，英雄大会他都不来。”

“诶，为什么？”

直觉景丞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顾辞一块糕点堵上了他的嘴，道：“太吵。”

景丞还是不怕死，几口咽下糕点，说：“他那是拉不下面子，”

顾辞的眼刀子“唰”的飞了过来，只是陆清绾好奇的模样实在灵动，顾辞没忍心扫她兴，景丞一见他没拦，清了清嗓子，小声和陆清绾说：

“我记着应该是上上上届，他在台下被人找茬儿，差点栽了跟头，回去狠狠闭关了两年，我还想着看他一雪前耻呢，结果这家伙后来跑燕州去了。

还有上届，请帖都送来了，他跟我说什么年纪大了不凑小孩儿热闹，屁，那年他才十九，我看他就是怕上去打不过丢他师父的脸。”

陆清绾“噗”的一声笑了，看看顾辞，然后说：“二爷，你说错了，上届是三年前，公子那时已经是阁主啦，早就不需要这擂台来证明自己了。”

听着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顾辞怔愣片刻，随后勾了勾唇，景丞大呼不得了，甘拜下风：“得，就你向着他，没意思。”

陆清绾发觉顾辞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弯了弯眸，顾辞收回视线，一个核桃砸到景丞身上，没好气地说：“两个姑娘在，说话注意点。你要实在闲得慌，就下去找人打一架，毕竟你拉得下面子欺负小孩儿。”

“我……”景丞后半句脏话卡在嘴里，憋了半天愤愤地捏碎了核桃。

落九耸了耸肩，显然对他们这样的行为习以为常，她挽着陆清绾的胳膊，兴致勃勃地和她八卦台上是谁家的子弟，有什么传闻逸事。

小半天也就这样过去了，晡时吃过饭，擂台又是阵阵锣鼓喧嚣，期间，陆清绾还跟落□□会了叶子牌，加上温凉和景丞，四人组了局，也算是有了些乐趣。

临近黄昏，白府的家丁就来请他们移步赴晚宴。

一行人随着家丁步入宴会所在厅堂，陆清绾这时才意识到，顾辞说的吵，真不是诳语。

厅堂内雕梁画栋，烛光摇曳，满堂宾客谈笑风生，乐师奏曲舞女蹁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他们的到来甚至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顾辞遥遥冲场中的白莳点了点头，陆清绾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一直话很少的温凉却是充当起了交际的角色，而景丞和许文瑾一进场便被几个门派女修围住了。

由侍女引着，顾辞带着她和落九落座，也许是屏风遮挡了大部分喧嚣，又或许是温凉在席间斡旋，总之没什么人敢越界前来打扰，他们这处是为数不多的安静地方，桌案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看得人食欲大开，不过顾辞没让她碰酒，想偷偷倒一口还被抓了个正着。

这时，先头引他们来宴会的家丁又来了，来找陆清绾：“姑娘，我家家主有请。”

陆清绾下意识看了一眼顾辞，还未等他开口，那家丁又说：“阁主若是不放心，可一同前往。”

“请。”

白府的家丁把她带到一处幽静的别苑，帮她推开门示意她进去，说：“姑娘稍待片刻，家主随后就到。”

陆清绾犹豫了一下，迈了进去，顾辞虽是一路跟着，但还是很有分寸的停在了院外。

她四处打量这处别苑，与慕夫人那处偏僻的安静不一样，她能明显感受到这里的幽静是人为的，周围相连的院落很多，人烟气很足。

侍女来送热茶，也没说过多余的话，不知为何，这里给了她些许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