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清醒了。

禁闭室位于地下，也没有窗，鸟叫声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她屏息凝神，捕捉空气中细微的动静。

入夜后的禁闭室安静的可怕，军校生们也几乎都睡下了，刚刚的鸟叫声闷闷的，而且距离她似乎就在很近的地方，除了她，好像没有其他人听到了。

邢橘点亮床头的小灯。

她探头往走廊望去，一片漆黑寂静，好像刚刚的鸟叫是她的幻听。

算了，先睡吧。

她耸耸肩，从金属栏旁退开，一转头，床上多了一只鸟。

鸟嘴上贴着胶带，一双黑豆豆般的眼睛委屈地盯着她，又发出一声闷闷的“咕咕”。

邢橘：“……”

“咕咕咕咕！”见邢橘无语的站在原地，小机械鸟着急地扑翅膀，但却没有飞起来，邢橘这才注意到它的翅膀也被胶带贴住了。

机械鸟跳到地上，一摇一摆迈着搞笑的小步子走到邢橘脚边，啄她的拖鞋。

邢橘一把抓起鸟，举到眼前观察：“你到底是谁的鸟，怎么进来的？”

鸟的羽毛是温润轻盈的材质，仿生效果很好，一侧身体上有些油渍，邢橘想起这是她昨天甩到鸟身上的，是同一只鸟。

她把鸟翻过来，拨开鸟屁股上的白羽毛，有一行不明显的编号404。

404？好熟悉的数字。

邢橘感觉快要想起来什么了，手中的鸟突然开始挣扎，咕咕直叫，她把鸟翻回来，竟然在它脸上看出了害羞和气恼的表情。

邢橘：“……”

邢橘：“对不起，我不该不经允许就看你的屁股。”

“咕咕！”鸟用力一挣脱，从邢橘手中掉落，跳着从金属栏隐入走廊的黑暗中。

邢橘探头往外看，鸟已经不见踪影了，走廊静悄悄的，禁闭室的邻居军校生们都没有动静。

这鸟出现和离开都莫名其妙，邢橘沉思着躺回床上。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

四天时间飞逝，入学考核前一天，邢橘精神力等级测定已经基本稳定在了a级。

同时，禁闭结束了，她回到地面，发现神树岛有了些许不同。

巡逻的人数似乎翻了一倍，宇宙梯附近的戒备格外森严，神树岛军校也被不同寻常的热烈气氛笼罩着，学姐学哥们都在准备着什么，好几台测精神力的机器被搬出来摆放在校门口。

明天会有许多同龄人来岛上参加入学考核，他们已经经过地方的第一轮筛选，进入军校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入学考核是最后一重认证。

拿到光脑，昭澄的消息瞬间刷屏，看得出来这几天他快憋死了。

“我靠！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你牛波一！”

“我决定了！我要当轻甲兵！爷爷奶奶可高兴了给我爱吃的营养泥果冻……”

“你的精神力咋样了？a级了没？”

“馋死我了这几天，咱们今晚烧烤去呗！”

邢橘在烧烤那条回复了个“好”，把日常用品放回大院，和昭澄在大院门口碰面。

天边是动人的晚霞，紫色和橘色泼墨般绘制浪漫的画卷，晚风轻柔。

这里可以看到神鹿星的太空港，隐约可见一艘艘巨型星舰缓缓接驳、靠岸。想到上面载满了和他们同龄，满怀梦想而来的准军校生们，就感觉难以抑制的激动填满胸腔，年轻的心快乐地搏动着。

新的旅程、新的朋友、新的故事马上就要开始叙述。

他们在食堂打包了不少烧烤，一边绕着神树岛环道走一边吃，看着神树岛新奇的变化，聊最近几天的事情。

“我尝试了三种机甲类型，但发现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轻型机甲，那种轻盈和灵活的感觉，还有无与伦比的速度。”昭澄举起可乐和邢橘干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打了个畅爽的嗝，“就像长安一样帅。”

“我可能会选择中型机甲吧。”邢橘跟昭澄说了精神力修复舱，还有她的等级已经稳定在了a级，“不过我还没试过轻型和重型，不一定。”

这几天在模拟操纵里她都是使用中型机甲，感觉也比较顺手。

“终于a了。”昭澄和邢橘肩搭肩，感叹，“你不选轻型机甲的话，我们可以组在一个小队里。但你选轻型机甲的话，咱们又能在一块上课。啊！好纠结。”

邢橘乐了，“你纠结什么，我还纠结呢。”

他们吹着晚风聊着天，吃着夜宵畅想未来。

明天之后，就是新的起点。

——

家就在学校旁边的好处就是，不用早起。

但兴奋得一晚没睡的昭澄一早就过来哐哐敲门，“好多人！邢橘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

邢橘蓬头垢面地爬起来。

洗漱完她出门，发现是真的很多人，很热闹。

军校门口一直到宇宙梯排起了长队，学姐学哥们参与维持秩序，有一些看起来风尘仆仆，听他们说是去一些比较偏远的星区接新生回来了。

邢橘和昭澄也排进队里，德尔斯发信息让她自己去入学考核，他在忙，邢橘这才注意到有些新生有家长陪同。

怪不得加大了巡逻力度。

“喏，肉包子豆浆。”昭澄递来，俩人都是自己报名。

“谢谢好大儿。”邢橘咬了口肉包，肉汁鲜美，面皮松软。

“不客气，十万联邦币。”

“咳咳！”

向前张望，队伍的尽头是测精神力的机器，每测一个，机器都大声地报出等级。

大多数都是s级，零星几个a级。报到双s级时，会引起所有人的瞩目。

s级在普世间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了，而在神树岛军校，只能是普普通通的大多数。双s级则与s级拉开了巨大差距，数量稀少，每一个都是宝贝。3s级更是万里挑一，一年级少有，一般都在高年级出现，由双s级升级而成。

刚刚过去一个新生，机器报双s级。

昭澄看了一眼，认出来：“啊，邵若凛，机甲师世家的天才。和我们差不多大但拿过特别多奖，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邢橘眯眼望去。

邵若凛个子高挑，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白发灰蓝眸，很特殊，一举一动透着大世族后裔的优雅气质。她表情淡漠，完全不在意周围人惊艳的目光，从测量机器上下来之后，跟着引导的学姐进入了军校。

邢橘欣赏的目光一直送她消失在视线尽头。

好强的气场。

是一位光看外表就很强的人类。

之后排了很久，终于到他们了。

昭澄站在邢橘前面，先上了机器。当机器大声报出双s级时，无数视线聚焦过来，还有一片惊叹。

负责操作机器的学姐微笑点头。

昭澄跳下机器，在一旁等待。

众人注视下，邢橘踏上机器，戴上连着机器的头盔。就像每次测定一样，头盔会释放水波般的精神力流，核对她的精神力反应，最终得出一个结果。

这个过程大概十几秒钟，她闭上眼，耐心等待着结果的播报。

“邢橘，b级。”

她睁开眼，头盔遮挡着视线，光线昏暗。

怎么会？

机器外，刚刚昭澄的双s级本就将人们的关注引来这里，突兀的“b级”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b级？那不是根本没达标吗？

昭澄也傻了，和学姐面面相觑。

“邢橘，怎么回事？”这个学姐在神树岛待的时间很长，认识她，现下直接从机器后探出头问。

邢橘摘下头盔，摇摇头。

围观的长龙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呃……可能是机器有问题。”学姐打圆场，急忙检查机器的各项指标。

一看她更焦急了，嘶，都没问题啊。

“总之，你再测一次吧！”她皱眉。

邢橘再次戴上头盔。

这一次，机器像是卡了壳一样。

“邢橘，bbb、a、b、a级。”

“好，行，过了！”学姐松了口气。

机器没出故障，那只能说明，就是邢橘的精神力还不够稳定。

邢橘从机器上下来，又受到了各种各样的眼神洗礼。

“为什么神树岛军校会招收这种刚摸到a级门槛的学生……不是全绿洲第一的军校么。”

“她啊，她是德尔斯上将的养女。”

“关系户啊，怪不得……”

这样的声音窸窸窣窣，传播得很快。

昭澄怒视四周，刚想反驳，被邢橘制止了。

“没事。”邢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拉着他往负责引导的学哥那边走去。

学哥身后已经有几个新生，此刻正等着他们。这里离机器很近，也能听到邢橘等级的播报。

“走吧。”人数差不多了，学哥看了邢橘一眼，对几人说。几个新生多瞧了邢橘好几眼，才跟上学哥。

昭澄自刚刚起一直拳头紧攥，看起来比邢橘还火大，毋庸置疑，如果这几个新生出言嘲讽，他会忍不住动手。

邢橘倒无所谓。

还好一路上氛围还算平和，沿途学哥介绍道，现在先领他们去测定体能，之后完成注册手续，入学考核才能算结束。

再然后取军装徽章等等分配品，就可以去随机分配的宿舍休整了。

从神树岛之外来的新生行李已经全部托运到宿舍那边，邢橘和昭澄没带东西，他们可以之后再回家取。入学考核注册时间一共持续三天，三天后才正式开学。

测定体能的地方在校内训练场，内容是躺在测定舱里扫描身体，系统按百分制打分，60分及格，80分优秀。

“我体能肯定有100分。”邢橘看昭澄情绪不高，胳膊肘支支他，打趣道。

“……那是，勉勉强强比我好一点点吧。”昭澄打起精神。

很快，他们到了测定体能的场地。

刚刚在校门见过的双s级女生邵若凛正好测完从舱内出来，显示屏上一个大大的“61分”，刚过及格线一分，周围的老师和学姐学哥却都一副这很正常的表情。

机甲师都是群沉醉在工作室里的疯子，体质相对机甲单兵较差再寻常不过。

邢橘注意了一下，大部分人的体能评分都在70到85这个区间里。

到昭澄了。

“91分，是今天上午第三个超过90分的。”一位老师坐在机器旁的板凳上，欣慰地对昭澄点点头。双s级，91分体能，这个孩子的前途不可估量。

天气有点热，邢橘脱了薄外套交给同伴保管，躺入了测定舱。

因为没有语音播报，所以邢橘出来之前不知道自己多少分。

测定结束，舱门自动打开，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映入眼帘。

尤其是同一批跟她一起过来的新生们，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邢橘：“？”

刚刚还坐在板凳上的老师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怎么会？竟然……”

邢橘出来，接过昭澄递来的外套，回头一看。

100分。

学姐学哥们交头接耳，他们知道邢橘老是在军校后门打劫零食，打得过那么多军校生，体能肯定不会差，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好。

老师低下头，飞快地在光脑上翻找着什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满分的记录了，上一回还是德老的那个时代，那一辈人……”

德老？他指的是德尔斯吧。德尔斯那一代确实是天之骄子云集的时代，那一批军校生现在在联邦上层各个领域发光发热，创造辉煌。

“a级的精神力，却有100分的体能。”老师停下翻光脑的手，盯着邢橘，目露怜悯，“加油吧，孩子。”

如果说精神力是先天决定的，体能是后天可以达到的，从数据中可以看出，邢橘或许是个先天不足，但后天十分努力的孩子。只可惜了她虽然拥有锤炼自己的意志，天赋却永远也比不上别人。

邢橘笑笑。

没理会背后神色各异的人，他们离开了训练场，跟随引导学哥继续注册流程。

——

一上午时间过去，各种麻烦的流程终于都完成了，邢橘躺在分配的寝室床上，感觉肚子饿了。

“我的军装超级合身，我帅呆了。”昭澄发来自拍照，“走啊，去吃午饭。”

邢橘点开看了两眼，回复：“没我帅。”

约好一会儿见面的地方，她翻身起来。床边摆着两套刚领的军装，还有配套的军帽腰带袖扣、神树岛徽章和军靴，以及训练服等等。

宿舍是二人寝，她的舍友还没来。

邢橘进配套的洗漱间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换上白衬衫内搭，半长发扎了个高马尾，站在镜子前端详片刻。

确实她更帅。

第一次来神树岛军校内部的食堂，已经有不少新生和老生在用餐。

可能是刚开学的缘故，食堂内氛围很热闹，彼此尚还陌生的脸上满是朝气，新奇的交谈声流淌着。

食堂顶部有巨大的神树岛校徽，郁郁苍苍，充满神性的巨树开枝散叶，荫蔽着萤火般发光的万千生灵，白与金色的藤纹缠绕生长。

打好饭，两人坐下。

不少视线隐晦地聚焦在他们这一桌，一早上时间的发酵后，很多新生都听说了他们这个奇怪的组合。

双s级高分体能的尖子生和a级满分体能的奇葩，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怪。

“哟，学妹学弟们。”

突然一个人打了声招呼，端着饭在他们旁边坐下。

是那个中二守门军校生，张谦浩，说要等邢橘进军校之后堂堂正正较量一场那个。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张谦浩扒着饭，自来熟地跟他俩闲聊，“你们刚入学，事肯定很多，我先暂时放过你。等你们日常稳定下来，可一定要来模拟赛场挑战赛和我比试一场啊！”

“模拟赛场挑战赛？”邢橘一下子联想到了精神力修复舱那个白茫茫的空间。

“嗯。”张谦浩塞了口肉，有些含糊，“神树岛毕竟是个浮空岛嘛，那些臭单兵打架，上头了没轻没重的，容易影响到神树岛的平衡。”

“就比如馨花潭那边本来是个平地，上几届有个重型机甲一拳轰了个大洞，才有了现在的潭水。为了防止发生这种状况，学校要求学生械斗必须在模拟赛场，不许误伤神树岛。”

“模拟赛场也确实方便，就差不多像是在意识空间里战斗，这样身体不会受伤，却能锻炼战斗能力，综合下来确实是比试的最好场所，挑战赛排行榜也是神树岛校方设立的最正规的榜单。”

张谦浩介绍道，一边嫌弃地拨出碗里一颗绿油油的西兰花。

二人看起来在认真听着。

邢橘点点头：“这样，知道了。”

冷不丁地，她夹起张谦浩拨出的西兰花放回他碗里。

“但是，在神树岛不吃西兰花是犯法的。”她一本正经地说。

张谦浩：“？”

昭澄看了一眼校徽，也认真地点点头。

“挑食不可以挑西兰花。”二人表情虔诚，指指西兰花，又指指神树岛校徽，二者真是非常的像，“西门！”

张谦浩：“……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