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格和马戏团的海报风格类似，带有一种炫目的梦幻感。

邢橘捻了捻特殊工艺的纸面，是很韧的质感，不易撕破。表面有烫金的花纹，还有浮雕的设计，融合得很好。纸间还有夹层，里面暗藏了一张专属纪念券，拿出来的一瞬间，券上浮现出花体的她的名字。

仪式感搞得还不错。

“这纸质摸起来好舒服啊。”昭澄感慨，“阔叶之红还挺财大气粗，一个评分表搞挺华丽。”

“昭少爷都夸，看来是真好。”陆泽揶揄，转道，“哎，那个‘风龙巢穴’你们去了吗？超酷炫。”

表上的文字和格子是一项项游玩项目的评分。邢橘这边和陆泽那边分别去玩了不同的项目，两方交流着，边给打分。

除了巨型植物培育园打了差评，其它的邢橘都给了四星或者五星。

阔叶之红太大了，一天根本玩不完。

小丑们很快发完在场所有游客，大门口也渐渐地没有人再赶进来。

看看时钟，马戏表演就要开始了。

“噔噔噔、噔噔噔！”

一阵充满悬念的锣鼓声响起，在醒神而渐进的节奏里，所有人抬起了头，目光投向舞台。

“女士们男士们！”

亮丽的声线通过音响回荡全场。

舞台中央，幕布前几束圆形聚光灯“嘭”地亮起，来回寻找，制造效果。

“大人们小孩们！”

众人都在期待幕布下说话的人，突然，聚光灯却出乎意料地投向高处的悬空瞭望台。

游客们纷纷仰起脸，发出的惊呼就像海浪声。

“猫猫们狗狗们！”

在重击的鼓点中，一个戴着魔术帽的西装女人，精彩亮相。

灯光聚焦，她竟然站在瞭望台窄窄的护栏上！

她单手抓着中间的支撑杆，快乐地旋转了一周。

危险的高空毫无保护措施，看得人肾上腺素飙升。

“欢迎来到，庆典马戏团——！”

随着她的话音扬起，无数彩色气球突然从地面飞起，金箔与彩带“砰”地喷发，在整个巨型场内洋洋洒洒。

气氛一下被引爆。

灯光一闪，她转身的间隙间，从高空闪现到了舞台上。

乐章的**，灯光的中央，她利落收尾，摆出闪亮登场的姿势。

观众席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

邢橘望向舞台中心，魔术师笑意盈盈，单手扶着帽檐，向四周致意。

很显然，庆典马戏团的节目安排是魔术秀开场。

场内沸腾了一段时间。

魔术师开始将食指轻压在唇上，示意安静。

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氛围压暗，璀璨的圆形暖光灯打在红色帷幕间。

她微笑着，摘下头上的礼帽，右手在上虚抓两圈，探入其中。

观众们屏息凝神，期待她会拿出什么。

魔术师动作缓慢，留足悬念，最后……

抓出了一只红眼睛白兔子。

“噢——”失望的声浪传遍整个马戏团。

这也太老套了吧。

邢橘撑住下巴，看着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魔术师，感觉应该不止于此。

台上，女人优雅地转了两圈帽子，戴回头上，看起来完全不受失望的观众的影响。她将兔子往空中一递，兔子顺势蹬腿窜走了。

她欠身：“令各位失望了呀。变兔子平常，不如我给各位变个大象？”

观众自然不买账。

“科技发达的当今，变个啥都简单，你藏在随身微型储存器里不就行了。”

“我早说星际时代，魔术这种老古董就应该被淘汰了。”

舆论滔滔，七嘴八舌。

魔术师表情如常，站在风暴中心，稳如泰山。

聚光灯下，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既然我变动物没什么意思，那么，由你们每一位观众来变呢？”

什么意思？

她突然这么说，人们都没明白她想干什么。

邀请观众上舞台参演的意思吗？可是她说“每一位”？

魔术师任由议论声发酵，眼见悬念造足了，笑容愈深。

她像演奏家那样，轻轻起手。

邢橘手中微动。

“？”她看去，刚刚小丑发下来的表格微微发着光。

“！”

顷刻间，欢乐的音乐奏响，彩色的音符与气泡徜徉。

观众们发出惊呼。

手风琴与架子鼓的伴奏里，所有人手中的表格化作光点，飞向空中。

万千光点应和着悠扬而轻快的乐声，那种温暖而璀璨的闪烁，带来一种近乎于幸福的错觉。

光芒洋洋洒洒，快乐在人与人之间传递开来。

魔术师双手轻轻晃动，演奏着这一出神奇的交响曲。

光幕具象化成一个个穿着童真、色彩斑斓的动物演员们，有骑着独轮车，抛着苹果的猴子，还有吹着小号的大象，跳着旋转芭蕾舞的绵羊……它们从观众席的空中向舞台飞去，就像真的是观众们把它们变出来的一样。

这是一出由所有人参演的，盛大的魔术。

原来是那个表格暗藏玄机啊，怪不得纸质那么特殊。军校众人恍然大悟。

效果很好。

魔术师望向热闹欢腾的海洋，功成身退。

动物演员们汇集在舞台上。

魔术秀的热场结束，接下来才是今晚的大头，马戏表演。

旁白报幕道，这场马戏将以半杂技半舞台剧的形式演出。

主演的小丑登场了。

动物演员和小丑共同上演了一场滑稽诙谐的故事。无家可归的小丑遇见了一群动物伙伴，在一起聚成了一个家，最后成立了一个马戏团，从此温饱不愁，开心快乐。

舞台的布景随着每一幕变化，配合投感技术，逼真又有趣。

观众们沉浸在马戏中，杂技部分惊险刺激，引人尖叫，小丑与动物们的关系如家人般温暖，也让人眼眶发热。

邢橘一开始也关注着舞台，被故事和表演所吸引。

但她突然瞟到全场唯一一个不对劲的角落。

前座，苏起繁眉头紧锁。

怎么。

这场戏，有什么问题么？

邢橘的眉头也皱起来，把目光放回舞台上，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带上审视的意味再去打量这场马戏，邢橘突然发觉不对劲。

仔细看骑独轮车的猴子的神态，它并不开心，它很疲惫，但是小丑扬起的手让它再度恢复了活力。

小丑这是在？邢橘握紧拳头。

猴子在条件反射似地害怕小丑抬手，不，不止猴子。

每一只动物似乎都不对劲，它们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做着刻板的动作，像灵魂被塞在皮套里。

眼前的一切突然加上了一层可怖的滤镜。

绵羊踮起脚尖，旋转的芭蕾舞步不再具有美感，反而步步如同踩在刀剑般痛苦，它的叫声与合唱也被幻听成带血的哀嚎。

穿着厚厚棉衣的棕熊动作不再被认为是憨态可掬，而是闷热到不行的躁动。钻火圈的狮子瑟缩着，害怕眼前的火焰，但有更令它害怕的事物无形地逼着它，穿越火圈，燎到皮毛，赢得满堂喝彩。

“你怎么了？”

昭澄沉浸在节庆般的气氛里，突然感觉身边的好友凝固了。于是他转头轻快地问，还在随着音乐节奏摇头晃脑。

邢橘按住他的头：“别晃了，你认真看。”

她语气太过严肃，昭澄一凛，凝视舞台。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这是……真的动物？”他难以置信。

很多年前，因为环境破坏、星兽异变、人类活动等原因，自然物种的数量一再减少，为此，联邦律法禁止了人为训练自然物种进行杂技表演等形式的演出活动，以保护物种。

之后传统的马戏团要么解散，要么选择投感技术、机械制动物道具、人工扮演等的形式重现马戏。

他们这群军校生也先入为主地肯定，庆典马戏团的动物也不会是真的动物。

可是……为什么？

邢橘百思不得其解。

用真的动物来表演违反法律不说，还容易吃力不讨好，远远不如用假的或者用人代替方便。庆典马戏团的负责人是怎么想的？

邢橘和昭澄都沉默了。

陆泽偶然一转头，本来很兴奋想找人说话，突然发觉异常。

他们气场格格不入，头顶一片阴云笼罩。

陆泽：“？”

昭澄没注意到陆泽，转头看邢橘，神情带点愤慨。那我们怎么办？

邢橘摇摇头。不能放任。

直接上？还是上报给老师让他们来查？昭澄在空中画个问号。

不要打草惊蛇，先收集证据，搞清楚马戏团的目的。邢橘又摇摇头。他们明目张胆地使用真的动物，背景应该不简单，我们要小心。

好。昭澄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苏起繁。

邢橘摇头。

陆泽：“……”

他目睹了这两人无声交流的过程，旁观者视角，一个全程一脸凝重地摇头再摇头，另一个在空气中鬼画符，还很配合对方地点头再点头，根本不知道在干嘛。

他们怎么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的？

陆泽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发小组的默契吧。

他自圆其说，感叹一番，将注意力重回舞台上。

动物大家庭和睦美满地最后舞动一曲，然后站在一起，完美落幕。

观众席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尾声里，魔术师等人一同出来谢幕，与观众告别。

满天彩带飞舞。

开始有观众起身离开，马戏团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邢橘和昭澄岿然不动。

陆泽和周熬冬站起来，舒展身体，后者看着定坐的二人，疑惑道：“你们不走吗？”

“昭澄东西掉了，我们一会儿要去找找，你们先走吧。”邢橘胡编乱造。

昭澄：“……是这样，没错。”

“好吧。”周熬冬挠头。

邢橘观察着苏起繁的举动。他仍然是那种淡淡的厌世感，也站了起来，似乎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邢昭二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