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松回头看过去，说话的那人是大理寺的司直王武，他打着哈欠也是一脸的困倦。

“今日大理寺怎么这么多人？”姜雪松打量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

王武被她这嗓音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大人您这是感冒了？”

姜雪松随意地点头应下，轻拽了一下衣领，掩盖好脖子上的伤痕。王武也没太在意，开口解释道：“昨天桓王府抓的那几个刺客正关在地牢里，上面怕有人来劫狱，就请了金吾卫过来帮忙。”

姜雪松尽量用最简短的话来表达意思“知道了，许少卿在哪？”

“许大人在地牢里审犯人呢”王武正了正幞头，好心提醒道：“大理寺卿沈大人今日也在。”

“嗯”姜雪松还没见过这位大理寺卿呢，听说脾气不大好相与。回过神道：“带我去地牢看看。”

王武一听这话就下意识的反驳道：“这地牢里脏污不堪，而且审问的手段非常人能忍受，大人去……恐怕会接受不了。”

这还真不是他小瞧姜雪松，他刚从地牢里出来，想起刚才那刺客的模样连早饭都咽不下去，便想劝阻一番，要是真让姜雪松一个女子去看了，吓到了可怎么办。

姜雪松并不接话，抬眼看向王武。他本还想再劝一下，见她这副模样只好妥协地开口道：“好吧，若是进了地牢里大人觉得不适，属下在带您出来。”

地牢里常年不见一点阳光，空气里都充斥着一股子霉味，熏的人头疼。姜雪松屏住呼吸，跟着王武往里面走。小道的尽头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

许念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看见是姜雪松，不悦的看着王武，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王武被看的心虚，嘿嘿笑了一声。姜雪松开口解围道：“是我要过来的。”

说着凑近那刺客几步，借着火光看过去，他身上已经没什么好皮了，血淋淋地挂在那好像随时要断气。

许念见她凑过去还有些紧张，见她没被吓到松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劝阻什么，自顾地坐在那里。

后退到许念身边，浓重的血腥味也从鼻腔里散去不少，她开口问道：“他交代了吗？”

许念面上堆着笑，脸上的酒窝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戏，无奈的开口道：“还没，是个硬骨头。”

说完就示意官吏继续行刑，官吏从桌子上拿起钢针，看了一眼随后缓慢地推入刺客的指尖，不只是幻听还是什么，姜雪松好像听见了指甲和皮肉分离的声音。

“啊啊啊！！”

刺客疼地直喘着粗气，把头往身后吊着他的木头架子上撞，好像这样能缓解一点疼痛似的。

姜雪松吞了口水，不自觉地把指尖握住。许念倒是没什么反应，端起身旁小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悠悠地出声道：“你早点交代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呸”刺客啐了一口，满嘴是血的笑道：“你想知道？求我啊，哈哈哈……”

许念眼皮都没抬，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官吏就利落地上前，捏住钢针将指甲往起掀，倒是活生生地剥了下来。凑近了看，刺客的指骨已经露了出来。

官吏一连掀了三个指甲，疼的刺客直翻白眼。

“你个狗贼，你不得好死，你注定要下阿鼻地狱，承受烈火焚身。”刺客有气无力的咒骂着，说话的同时还在大口的呕着血。

“哈哈哈…咳…哈哈，你们都要下地狱。”他头发散乱低着头，狞笑的盯着姜雪松，那表情看起来实在怪异。

姜雪松与他对视的瞬间紧张的忘记了呼吸，好在那刺客笑着笑着就没了声音，头也垂了下去。

许念轻啧一声，对着官吏说道：“别让他死了”话音刚落，官吏局从脚下的木桶里舀了一瓢参汤灌下去。

见仍旧没反应，照着他肚子就是一拳，那刺客像是破布娃娃一样没有生机，官吏只好开口道：“大人，昏过去了。”

许念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道：“嗯，先带下去吧，下午再审。”

官吏把人从架子上解下来，送回了牢房。姜雪松看着被拖走的刺客，想起他刚才那副恶鬼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寒。

出了地牢，姜雪松这才看见许念眼里的血丝，开口道：“师兄昨天没睡好。”

许念苦笑一声，他昨天回到家就立马沐浴更衣。没想到刚一躺下就被叫过来审理刺客，连觉都没捞着睡。

许念歪头看了一眼她，笑道：“你还说我呢，你这眼底的乌青怎么回事。”

姜雪松微微抿嘴，开口道：“想事情想的多，没睡好。”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师兄现在对案子有什么看法吗？”

许念抱着手臂，长出了一口气，仰头望天道：“不知道，根本想不出来谁会这么做。”

他声音压低，瞧见周围没什么人才开口道：“陛下和丞相虽然素来与桓王不和，可这刺杀不像是他们做的。闹得这么大张旗鼓，得不偿失啊。”

姜雪松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昨日我遇见的哪个刺客有些可疑。他杀我的时候说要怪就怪我姓姜，或许是和太白书院有些关系。”

这话一出，许念的脸色更不好看，姜雪松被牵扯进来，让这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一时半伙是别想查明白了。

许念连连摆手道：“不行，我的脑子需要休息一下。”

“嗯，师兄多保重身体”姜雪松随口嘱咐一句。突然一声脆甜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姜姐姐”这声音一出，姜雪松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了

“郡主”姜雪松转过身来应道，李梦合一身罗裙，腰上系着的青玉铃铛随着她的步伐作响。

万幸她昨天离开的早，没有碰见那些刺客，她身后还跟着那日的太监，好像叫衡玉。

“两位大人安好”衡玉行礼问好道，其实，细看看这个衡玉长得也不错，那仪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呢

姜雪松微微点头，对着李梦合问道：“郡主怎么来大理寺了？”

李梦合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声音都小了下去，勉强的笑道：“我来看看我爹。”

姜雪松一愣，当初大长公主嫁了个寒门新贵，没几年就和离了，至于那曾经的驸马是谁。姜雪松还真不知道，压下疑惑也不好多问。

李梦合看了一眼她的黑眼圈，微微歪头小心地问道：“听说昨天宴会上出事，姜姐姐你没事吧？”

姜雪松下意识去遮脖子上的伤痕，开口道：“没什么大事，金吾卫来的及时。”

“那就好，刚才我还碰见薛府的人出去买棺材呢，说是她家二小姐昨天被砍了一刀。在家抢救了一晚上，今早断气了。”

李梦合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感慨，薛家二小姐她见过几次，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早早就没了性命。

提到这种话题，大家的情绪都不高。不过李梦合的情绪倒是转的快，开口道：“那姜姐姐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一挥手，带着一溜的下人往里面走。

等人走后，许念看着她的侧脸，心领神会的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他爹是谁？”

姜雪松被人猜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许念解释道：“大长公主的驸马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沈温从。”

“郡主从前姓沈，三岁的时候大长公主与驸马和离，公主请旨让郡主随母姓，改名李梦合。”

梦合，这个名字倒是有趣，和离还想着复合。

姜雪松了然，附和道：“听闻大长公主放着高门显贵不嫁，偏偏一门心思嫁给刚考取功名的沈大人，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是没过几年二人就和离了。”

才子佳人的结局到叫人有些唏嘘，许念轻叹一口气：“唉，这世上哪里有天长地久的事啊”

姜雪松侧身望着他那失落的模样，想起昨晚那个脸红的小姑娘，哑笑道：“师兄可别这么说，我瞧着似乎有人对你有意。”

许念微微歪头，想明白了她说的是谁，扶着脑袋苦笑一声“她这样的年纪，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用不上几日就把我忘了。小孩子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姜雪松倒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跟着点头附和。没想到他直接把话题抛到自己身上。

“你呢？心里还惦记那个小子呢”

姜雪松舒展一下脊背，深吸一口，仰头道：“不惦记了，情情爱爱只是过眼云烟……都过去了。”

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可那眼神里的落寞和强扯起来的嘴角是骗不了人的。这么多年过去，她只是想知道，当初他为何不告而别。

其余的，再没肖想过。

刚从他俩身边离开的李梦合，端着一排排礼物来到沈温从门前，拘谨的绞着手帕，紧张道：“衡玉，要不你去敲门吧，我在这等你。”

衡玉柔声道：“郡主的事情还是自己来的好，更何况沈大人向来不喜欢我们这些人，我去敲门反倒给郡主惹麻烦。”

李梦合见他拒绝嘟起嘴，抱怨道：“你就是不想帮忙。”说完一跺脚，转身去敲门。

铛铛铛，门板被叩响。李梦合心提到嗓子眼里，紧张扯着衣角站在哪等着。

“进来”一道严肃的男声顺着门缝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