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咱们这位姜大小姐,今天又告假没来。”
几个官员围坐在饭桌旁,时不时地闲聊几句,言语间夹杂着对姜雪松的不满。
留着山羊胡的官员,手里端着碗,一脸无奈地叹口气:
“自从她上任,一件案子也没见她审过。这才来几天,不是早退就是迟到。”
“不是说病了,在家休息吗?”一个鹰钩鼻的官员眉头微皱,试图帮姜雪松开脱几句。
山羊胡白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那不都是她找的借口吗?”
“要我说,她还不如去当妃子了呢,何必在这里占着位置不做事。如果换了旁人当这大理寺丞,咱们几个还能轻松些。”
身旁的王大人跟着一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熬了十一年了才混个六品官,人家一来就是六品,就因为她姓姜?”
山羊胡大人将碗重重地放下,摇头叹气道:“太白书院贤名在外,怎么偏就让她来当官啊?”
他越说越激动,一不小心手里的碗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弯腰去捡,嘴上还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一抬眼,绿色衣角停在他面前,顺着衣角往上看去,不是姜雪松还能是谁?
山羊胡大人的手顿时僵住,嘴角尴尬地抽搐着。他虽然对姜雪松不满,却也不敢当着人家的面说啊。
他赶紧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这不是姜大人吗?怎么有空来大理寺转转啊?”
随后,他眼神示意周围的同伴闭嘴,心虚地打量着姜雪松的表情,生怕刚才说的那番话被她听见。
姜雪松神色如常,拢了拢披风,淡淡地应声道:“吃了些药,感觉好多了,就来大理寺看看。”
她的语气平静而淡然,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议论。
“啊,那就好,那就好。大人随便看,随便看。”李大人磕绊地回道,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容。
姜雪松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几位大人见她离开,皆是松了一口气。
她脚步一顿,在台阶前停住,转身对着他们说道:
“我初来乍到,需要熟悉的事务确实很多,这两日请假也是因着身体不适,并非故意推脱,在下会尽快做好本职工作。”
她眼睛扫过那几位大人的脸,话音一转道:“另外,是陛下派我来大理寺的,日后几位大人要是对我有怨言,可以直接给陛下递折子。”
“如今这样又改变不了什么,说出来反倒给自己添堵?诸位大人以为呢?”
姜雪松客气一笑,随即转身离去,余下那几位官员老脸一红,一口气堵在喉咙处,噎得难受。
姜雪松懒得与他们争论罢了,快步走进许念的屋子,一脸急切地问道:
“师兄,来的路上看见了海捕文书,那富商找到了吗?”
许念的手边放着那张海捕文书,昨夜画像一出来就按流程报给了大理寺卿沈温从,得到批复以后就开始发布。
今早他刚一看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还没。”许念拿起文书,细看了一眼才开口道:“这画像之人和刑部尚书的小儿子有些像。”
“刑部尚书?”姜雪松努力在脑子里回想这位刑部尚书,可惜没什么印象。
“嗯,刑部尚书翁茂则。他的小儿子翁文和画像上的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连额头上的那颗黑痣位置都一样。”
“翁文平日里就不学无术,是个纨绔子弟,违法乱纪的事情没少干,不过次次都有他那个父亲给他兜底。”
许念嘴角一勾,嘲讽地笑道:“平时犯些小错遮掩过去也就算了,这次闹了这么大个人命案子,看他还怎么救。”
姜雪松倒不担心沈温从会故意包庇翁文,自从他坐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没少干不近人情的事,以至于京城中的官员都对他有点打怵。
但姜雪松心里总觉得这件事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翁文的案子还不算棘手。”许念环视一周,低声说道,“桓王遇刺案有进展了。”
姜雪松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调查得这么快,问道:“那些刺客招供了?”
许念摇摇头,皱起眉头:“没有,那些刺客畏罪自杀了。”
“都死了?”姜雪松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许念点了下头,解释道:“今早狱卒换班的时候发现的,剩下的那几个刺客都死了。仵作那边说是服毒自尽。”
“这就奇怪了,既然有毒药为何不早些自尽,何必受了那么多刑罚以后才自尽。”姜雪松呢喃道。
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突然,发现了刚才他话里的漏洞。继续问道:“刺客死了线索不就断了吗?师兄怎么说有进展了。”
许念脸上闪过一抹亮色,细想再三才开口:“刺客虽然是死了,但是仵作在验尸的过程中发现刺客的贴身衣物上缝着字条,恰巧,那字迹与裴相的字迹相同。”
怕自己误导姜雪松,赶紧补充道:“不过,裴相年轻时曾写了一篇游吟赋,先皇将其刻在石碑上,那石碑现在还立在翰林院里呢。”
姜雪松听到这话,脑子里突然闪过道止的脸,但只是一瞬就消失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沉声道:“也就是说,那字条可能是伪造的。”
许念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点头应下:“可以这么说。按我猜测,背后之人不是裴鸣。”
“全京城,大概也就桓王最想把这罪名安在裴相身上了。”
姜雪松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许念,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显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继续问道:“昨日不是派人去翠月楼调查了吗?可有什么线索?”
桓王府上的宴席是在翠月楼定的,参与刺杀的那群人都是从翠月楼里抽调过来的。
许念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别提了,昨天去找翠月楼的老板,发现三天前就已经被人刺杀了,线索又断了。”
许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舒展着因长时间紧绷而僵硬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故作轻松的笑意:
“案子已经移交到沈大人手里了。神仙打架的事情,咱们还是乖乖听吩咐的好。”
姜雪松认同地点头,随后起身回去看卷宗。
此刻,翁府门前倒是热闹。
“快,快把那围上。” 士兵们小跑着过去,不给里面的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翁府围得水泄不通。
“大人,四处角门也都派兵过去了,那翁家公子绝对跑不了。”一名士兵汇报道。
“嗯。”吕嘉良啃完最后一口苹果,随意地将果核儿一丢,把手上的汁水抹在那人身上,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吩咐道“去敲门,就说金吾卫中郎将吕嘉良拜访。”
这吕嘉良便是桓王侧妃的胞兄,一听说要帮大理寺来捉拿裴鸣的人,赶紧抢了这差事。
“是,大人。”士兵领命而去,没等他去敲门,大门便从里面打开。刚才的动静闹得这么大,里面的人早就听见了。
翁茂则负手站在大门口,嘴上噙着一丝不屑的笑意,语气冷淡地开口:“什么风把中郎将给吹过来了?”
吕嘉良身穿盔甲,右手紧握着刀柄,走近几步,提高嗓音道:“自是公务,翁大人不会没听说吧?”
他故意冲着周围叫喊:“大人府上的三公子,现在正是大理寺要抓捕的要犯呢!”
翁茂则瞪向他,生怕被别人听了进去,压抑着怒气说道:“谁说的?逮捕批文在哪?”
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吕嘉良,嫌恶地说道:“大理寺抓人自然有大理寺的人去做,你一个金吾卫的中郎将,少干那狗拿耗子的事。”
翁茂则一甩袖子,侧过身去,语气中充满了傲慢与不屑。
吕嘉良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嗤笑一声,得意扬扬地从下属手中接过逮捕批文,举在翁茂则面前。
脸上笑意不减:“大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大理寺卿的印。刚下的批文,还热乎着呢!”
翁茂则伸手就要去抢,吕嘉良闪身躲开,故意当着翁茂则的面将批文收在怀里,还不放心地拍了拍,继续道:
“大人还怕我骗你不成?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跟着三公子去大理寺。只不过那样的话……恐怕旁人该以为是大人做的恶了。”
语毕,吕嘉良换了一副脸色,沉声开口道:“大理寺人手不够,金吾卫来帮忙捉拿逃犯。有什么问题吗?”
随后,冲着身后吼道:“来人!给我抓捕要犯翁文!”
翁茂则没想到他直接来硬的,慌乱地张开双手挡在门前,厉声道:
“哼!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这么对待朝廷命官,就不怕我上报丞相,治你一个专权弄权之罪吗?”
吕嘉良用劲儿按下他张开的胳膊,面露凶狠地盯着他说:
“大人别没告成状,反倒给自己添了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丞相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工夫顾得上你?”
松开他的手大步往里面走:“抵抗者格杀勿论!”
翁茂则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呆愣地站在门口,听着自家儿子杀猪般的叫声。
转瞬又回过神来,证据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是大理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吕嘉良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吓唬他,裴鸣那边确实也派了金吾卫过去,不过去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只凭一张字条也说明不了什么。
小心地拿走裴鸣书房里的东西。临出门前还恭敬地开口:“大人放心,这些东西查验无误后。属下便派人送回来,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裴鸣面上一团和气地说道:“嗯,那么大的案子,配合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和本相扯上了关系。”
那统领略带尴尬地开口:“这个属下不知。”
裴鸣笑着颔首:“无事,闲来问问。”
“属下告退,”金吾卫带着人抬了好几个箱子走。
裴鸣盯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眼底像淬了毒一样。冷哼一声,看来他李书德这就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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