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奢望

“你把湿衣服脱掉,我突然想起来这里有你的衣服,我去给你拿。”叶烟殊提前将归海复耕书房里备用的衣服拿来了几件,想着练会儿剑再挪其他的,可谁知下雨了,只能等明日再挪了。

归海复耕心中感动不已,他拿下头顶的衣服,轻轻地放在桌前,然后脱下湿溜溜的外衣,和叶烟殊那件衣服放在一起。他羡慕的看着紧靠在一起的衣服,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叶烟殊拿来衣服,递给他,归海复耕眼光灼热的看着她粉嫩的脸颊,快速穿好衣服,双臂一伸,将叶烟殊柔软的身子给搂在了怀里。

他连做梦都想要拥抱她一下,此时,梦想成真,他激动不已。他轻轻的搂着怀里的人,他觉得此刻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被人突然拥入怀中,叶烟殊先是惊愕,后是感到不可思议,身前的胸膛宽广有力,很温暖,只是头顶那股浓重的男人气息令她有些排斥。她红着脸挣脱他的怀抱,推开门,不顾风雨,跑了出去。

归海复耕看到她不顾一切地冲入雨中,他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他想追上去跟她道歉,可是跨出门槛的步子又顿在了半空。

她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在岳父许婚的当天,她就对自己说过,“与你的婚约,并非我所愿,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将来你我还是要各走各的路的。”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响彻他的脑海,也震碎了他一颗灼热的心。他本想着成亲后,他们可以日久生情,可是他却一直得不到她的芳心,就连拥抱一下都显得那么的突兀和不可原谅,是他奢求太多了吗?

他的婚姻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勇气和机会,他努力学武,征战沙场,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希望自己可以变的更加优秀,优秀到可以匹配海军侯的千金,公主的女傅。

可是到现在,他不过只是个武探花,一个王府的小小兵曹参军,自己又哪里配得上她。不禁自嘲,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追逐她的脚印。

他错了,他不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该染指她的高贵,更不该得到安身立命之位后,还不知足的想要获得美人芳心。

想到这里,他就愈发的埋怨自己,就像是刚才的那个拥抱,是自己无耻至极的龌龊。

他不该奢望,以后只要踏踏实实的在承王府做事就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大恩赐了,他应该知足。他警告自己,也暗暗对着天起誓,他归海复耕要当大将军,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侯府千金。

他没有追出去,而是窝在书房,前半夜自责发呆,后半夜捧着一本兵法,一直读到天亮。

没等鸡鸣两声,他起身,就着朝霞,把叶烟殊昨日给他擦头的外衣,清洗了三遍,然后晾晒在绳子上,一下下扯开衣服的褶皱,然后骑马从后门而出。

他一路奔到承王府,见大门已开,院门口只有两个府兵守卫。他进了屋里,听见承王急躁的声音。

“我师父就在时昌国手中,我必须想办法搭救。”

眼尖的岳持年看到归海复耕如同看到了救星,他故作高声大笑,“参军,你可来了。”

他的话果然打断了承王的满头焦急,承王和府兵们同时把目光转向归海复耕。承王大步走来急切道:“回宗兄,小弟有一事相求。”

“殿下尽管说,若我能做到,定万死不辞。”归海复耕拱手听命。

承王当即说,“那好,回宗兄,你准备一下,等会儿就和我们一起去天牢救人。”

归海复耕吓了一跳,“什么?去天牢救人?什么人?怎么救?可有定好计划?”

火急火燎的承王不顾回答,就带着兄弟们去挑选武器了,岳持年摇头苦笑着给归海复耕讲起原由。

天牢里的人是翁仓,承王自小拜他为师,一切还要从复归十七年说起。

当年归海子烈也就是复归十七年,皇后因病去世,时昌国为进一步架空皇权,把与中州司马和离后带发出家修行一年的大女儿时永非送入皇宫,嫁给归海子烈做皇后。

不久后,时皇后就跟复归帝和她的父亲时仆射提出让全天下的孩童从小就能免费习武识字,长大保家卫国,让东绥国变得更加强盛的意见。

很快就有圣旨传到民间,朝廷要在全天下的州县镇村设文武校场,可免费学三年。

只是有些地方履行了圣旨,有些地方违背了圣旨,其中一处就是上河盟管制的万河州,而翁仓就是万河州的舵主。

万河州的刺史经学儒,本就是个贪官污吏,碍于上河盟的势力,才多少有些收敛。在收到时昌国的亲笔明示,要文武收费时,他把翁仓请到府中,秘密给他看了时仆射的书信,强制要求翁仓为乡野教武,并收取文银,一人八十文。

翁仓不想让上河盟和朝廷对着干,于是就只好应下,并从盟里拨出自己的月钱,给那些报名学武的孩子们当学费,交给刺史。

可是教文的先生明码标价一人一百文,有些没有钱的孩子只能暗自离开。

一听说收钱,很多人都把孩子留在家里,不让他们出去学文学武。经学儒一看,交费的学童根本就没有几个,他不仅害怕自己无法跟右仆射交差,更害怕保不住脑袋。就带着官兵开始挨门挨户的上门强制收费,只要家里有五岁以上的孩童,无论男女,都必须通通学文学武,交上学费。

翁仓虽然是一州的舵主,但他毕竟是江湖势力,面对朝廷官员刺史的这般做法,他也无能为力,再说上河盟的钱财也不足够承担一州孩童的学费,他只好快马加鞭去找盟主叶青化商量。

百姓中,一些有钱的虽然不情愿,但惧怕官威只好交钱。那些没钱的穷苦人家,被官兵威胁,要是不交钱就拉去坐牢,他们只能求亲戚借邻居,砸锅卖铁凑钱交学费。

还有一些百姓害怕的连夜从万河州搬走了,一时间从万河州悄悄搬走的人不计其数。

一些交了费的百姓自从听说此次文武校场均是朝廷免费所设,于是纷纷谩骂教文先生,那先生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没教两天就溜之大吉了。

教文先生逃了,官府又没能及时找到个先生代替,连着一个月孩子们都只能学武。

这引发了百姓的不满,他们找县令,找州府,讨要钱财,可是都没人管,闹的狠了,官府就派兵镇压,波及无辜,一时打伤了无数人。

翁仓同宗主商量之后,他命人在各个武习校场贴上上河盟的免费学武告示,来减轻百姓的压力。

风波刚过没多久,就听说之前那个教文的先生一夜之间全家死了个干干净净,家里东西也被洗劫一空,上河盟追查此事,最后竟查到了刺史身上。

刺史经学儒本要卷着钱逃出东绥投奔西绥国,刚上马车就被翁仓带人给围住。经学儒知道自己逃不过上河盟的地界,更逃不过时昌国的追捕,于是就把他和时昌国来往的书信交给了翁仓,并求翁仓保护他一家老小,他自当以死谢罪。

说完,经学儒似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出药丸,吞服自尽。

经学儒一死,朝廷就派兵封了他的府邸,有人把经学儒将书信交给翁仓一事告知了时昌国,时昌国就立即下了封锁万河州全城,搜捕翁仓的命令。

翁仓就此消失,这些年以来时昌国却一直没有放弃对翁仓的追捕,因为他手里的书信,足以撼动他在朝廷的地位。

直到一支飞镖射在时昌国的府门,镖下有一纸,纸上写着,翁仓一直想见时皇后。

时昌国大喜,于是亲自入宫,让女儿出宫踏春,并说绥山寺春光最美,桃花如海。他以女儿为鱼饵引诱翁仓上钩,绥山寺那些围住时永非和时德维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就是翁仓。

翁仓被关在看守严密的天牢内,时昌国下了死令,谁都不许探望囚犯。

“承王一心想要救师父,一时失去理智,非要硬闯天牢,这可是死罪啊!且不说府里兄弟们的性命如何,怕只怕会连累到陛下,时昌国会以此为借口,夺帝位,更换天下。可偏偏我们谁也不能阻止承王,希望参军能够设法劝阻承王殿下,不要酿下大祸,掉入时昌国的陷阱之中。”岳持年跪在归海复耕跟前,恳求。

听着岳持年一句比一句沉重的话,归海复耕明白其中的利害,他郑重扶起岳持年,语气沉重又坚定的说:“岳将军放心,我这就去。”

归海复耕跑到武器库,见承王和兄弟们已经穿好了盔甲,拿上了武器。归海复耕庄重上前,跪在承王跟前,语气凝重,“殿下,属下上有父母,家有贤妻,不能跟随殿下去劫天牢,请恕属下贪生怕死之罪。”

承王先是惊愕,而后失望的连连摇头,“算了,我师父与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不去也罢。”他说完,绷紧着脸,翻身上马。

归海复耕在他扬鞭挥马时,悲痛哀叹,“今日一别,你我再无相见之日,属下只能盼望和殿下,来生再见了。”他的声音如寺院的响钟,一下一下,沉重的敲击着人心。

承王跳下马,怒气横生,指着归海复耕的鼻子大骂,“你贪生怕死,本王不计较,可你为何非要诅咒本王?”

归海复耕抬头凝视着承王愤怒的双眼,一股悠悠的哀伤自胸口涌出喉咙,化作稳如泰山的语言,“殿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道理天下无人不懂。”他转眸望向皇宫的方向,语调渐变幽凉,“殿下这一走,就是人为刀狙我为鱼肉,陛下和皇后娘娘如何?海君侯府如何?上河盟的万万众弟兄和殿下府中的兄弟又如何?天下百姓又当如何?殿下可有想过他们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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