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十点半了，下班啦。”，林丰粟抬头，他的师兄顾明川站在实验室门口，提醒他可以下班回宿舍洗漱休息了。

“师兄，我再看会文献，你先回去吧。”，林丰粟伸手揉揉眉心，看起来很丧气的样子。

顾明川开口安慰道：“师弟你才研一，刚进来还没有三个月呢，还要上通识课和专业课呢，这种情况下实验失败是正常的。”

“……”

林丰粟不说话，眼神幽怨的看着顾明川，顾明川立马道：“那师弟你继续学习，我先回去了，拜～”，说完顾明川立马溜了。

林丰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农杆菌培养相关的文献，长叹一口气。

今天他去培养箱，看他前天刚放到培养基上进行培养的农杆菌，没有一个菌落的光滑培养基平板，映照出他无语凝噎的脸。

林丰粟一个苦逼的农学研究生，他的专业是作物学，在读研究生前他是985学府榕城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本科阶段将拿到手软，实验课以及毕设的实验手到擒来，实验基本不超过三次就可以拿到理想的数据，而且他的毕设也没有经过被人拔去吃了，被隔壁动物学院的鸡或者牛羊啃了的悲剧，本科阶段顺风顺水，人生得意。

在拿到华国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后，他满心欢喜，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出了他奋发图强，天天向上，左手sci，右手nature，强者一路硕博，成功进入高校，一路过关斩将，成为硕导，博导，当上杰青，评上院士的美好生活。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作为种植小能手的他，在进入读研阶段后，却备受打击。

给他做实验的一离心管农杆菌种现在只剩半管了，而他的农杆菌活化实验还没成功。

他的师兄顾明川倒是做得很轻松，现在转入目标基因的小苗苗正在组培室中，等再大一些，进行基因验证。

林丰粟刚开始信心满满，他看师兄带他的时候做得无比容易，先这样，再那样，菌就长好了，再这样，后那样，农杆菌侵染就成功了。

林丰粟斗志昂扬的开始操作，然后他就趴在了第一步——农杆菌活化，甚至都还没到制作感受态这一步。

林丰粟经历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然后一直竭的实验状态。

他觉得非常奇怪，只是一个菌种活化而已，整个系的人基本就没有一直失败的，唯独他，吭哧吭哧干了两个月，一无所获。

他很怀疑人生，他觉得他的科研能力不说特别强，但也不应该如此颗粒无收。

林丰粟当然也找师兄师姐们问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操作，他们都说没问题……这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但是林丰粟的菌仿佛被人下了诅咒一般，平板上不管是单菌落还是连成片的菌种都没有，光溜溜的培养基平板映照出林丰粟越来越无语的脸。

他的师兄也感觉很神奇，因为菌种活化而已，真的不是什么很难的实验，而且他们都看着林丰粟操作了，过程都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失败。

林丰粟关了电脑，觉得再看下去自己要发疯了，还是先回宿舍休息，明日再和那个一死再死的农杆菌进行奋战。

洗漱完后，林丰粟躺在床上，正想刷一会视频，却看到一个标签为“机魂大悦”的视频，视频里有一些参加机器人比赛的参赛选手，在赛场上对着自己的机器人磕头，偶然站起来准备换个位置继续磕，机器人要不就停了，要不就冲出赛道了。

林丰粟终于开心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刷，又刷到装有一个75%酒精的瓶子中长了霉菌的视频，他如遭雷击。

什么？酒精？长霉菌？什么东西，他精心伺候的菌死活不长，有杀菌作用的酒精长霉菌？哈哈哈哈哈哈哈，世界疯了。

林丰粟面无表情的关掉手机，然后睡觉。

第二天下课后林丰粟又回到实验室，他打开负80冰箱，拿出菌种，然后对着离心管底部弹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你为什么不长平板上？再不长把你扔掉！”

龙寒君感觉自己被人晃了一下，他睁开眼，隔着离心管的管壁看着这个弹他，然后威胁他的人，他今天心情不好，他决定，当他被涂到平板上的时候他要死一死。

林丰粟将接种好的培养基平板放入培养箱，期待着这次实验可以成功。

第二天，他打开培养箱，平板上啥也没有，他想不急，培养时间是24-48小时，他明天再来看看。

第三天，他打开培养箱，看了一眼躺在培养箱内部的平板，深吸一口气，将培养箱门关上，然后闭眼，吐气，重新打开培养箱，再睁眼，拿出平板。这时候脑海里响起了一句歌词“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①

林丰粟重新配了培养基，再做了一次接种实验，这次接种的时候他想起了他看过的“机魂大悦”的那个视频，他当然做不到对一管菌种磕头，他看着离心管里的菌种，然后低声说：“我拜托你长长吧，你长起来对我真的很重要。”

龙寒君听到人类低声的祈求，他决定这次他可以勉为其难的长一长。

林丰粟将平板放入培养箱，然后关上箱门，再次祈祷明天打开看的时候有奇迹。

培养箱里的龙寒君：他关门的动静好大，我决定撤销前面长一长的想法，我要死一死。

林丰粟深吸一口气，他怕自己撅过去，培养箱里的平板依旧光洁如新，照射出他死气沉沉的脸。

再来！林丰粟不信了，他还养不出一个菌了。

林丰粟照例小声祈祷，然后将平板放入培养箱，然后离开实验室。

龙寒君：他好像是左脚先离开实验室的，我不喜欢，我要死一死。

又一日下午，林丰粟打开培养箱，窗外有一缕阳光照进来，洒在了平板上，原本打算晚上长一长的龙寒君被太阳晒醒了，因此原本打算晚上长一长的龙寒君不开心了，他决定又去死一死。

再某日下午，龙寒君精神抖擞，他正准备长一长时，培养箱的门打开了，窗外是阴雨蒙蒙的天气，龙寒君看着黑沉的天空，突然没了兴致，他又不想长了。

又经历了几次失败，林丰粟将新接种的平板放到培养箱上，然后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实验室没有人，然后他双手合十的向培养平板鞠了一躬，然后说道：“拜托拜托，我求你了，你长一长吧，你活下来对我很重要，求求你。”

林丰粟言辞恳切，语气哀婉，龙寒君听到，他感觉这个人类好像很伤心，像要哭了。他是一个善良的好菌，他决定先长一长。

当林丰粟再次打开培养箱准备接受失败的洗礼时，他终于看到平板上长出来的菌，虽然是连成一片的，没办法挑出单菌落，但是只要长了，那就有希望！

林丰粟摸着平板说：“虽然你没有长出单菌落，但是你终于想长出来了，下次一定要长单菌落好吗？”

林丰粟开开心心的打算做下一次实验，虽然失败了很多次，这一次也不算特别成功，但是总归看到一点希望了，他又干劲满满了。

而听到林丰粟话语的龙寒君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这个人类也太不识好歹了，要不是看他如此诚恳的祈求，已经快要哭的语气，他才不会那么卖力的长，然后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他居然还嫌弃自己长得不好，太过分了！他明明很努力了好吗！他决定这次也要死一死。

林丰粟再一次看到了可以当镜子的平板，他感觉他的心已经像杀了十年鱼那样冷了。他清理干净平板，然后灭菌，从灭菌锅拿出来后，将培养皿放到超净台。

他想他应该去吃一顿好吃的，不然他要疯掉了。

他发消息给师兄师姐，然后约他们去学校后门吃饭。

“师弟你要不还是别喝了吧，一个实验而已，你不用太焦虑的。”，林丰粟的师姐姜流金宽慰他。

林丰粟又喝了一口啤酒，他从小到大没有喝过酒，他觉得酒不好喝，但是此刻他真的需要一点能麻痹自己的东西，他从未在一事情上反复失败这么多次，而且重要的是甚至都看见希望了，然后希望又突然消失了。

林丰粟扯出一抹笑，“师姐，你放心，我有数，不会喝醉的。”，因为喝酒而导致他的脸上有些微红，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姜流金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她内心感叹，师弟是长得真好啊，要不是天天泡在在实验室做实验，估计都有女朋友了。

顾明川拍拍林丰粟的肩膀，“失败乃成功之母，师弟不要怕，总会成功的。”

最后顾明川和姜流金二人将林丰粟送到宿舍楼下，顾明川再次向林丰粟问道：“师弟你真没事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上楼？”

华国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是单人间，顾明川也没办法叫林丰粟的室友下来接他。

林丰粟回道：“不用，我真没喝醉，我可以自己上去的师兄。”，然后林丰粟同二人告别，步伐稳健的走进宿舍楼大门。

林丰粟洗漱后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然后喃喃自语，他为什么就不成功呢？他才不是什么废物，他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宝贝崽。

林丰粟没有意识到自己喝醉了，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菌凭什么在他手上就不长。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不行，它必须给我长！

他穿好衣服择返回实验室，打算重新做实验，超净台紫外灭菌好之后林丰粟一边做实验，一边喃喃低语。

龙寒君一会听到林丰粟温柔的祈求他，“求求你了，你长一长好不好，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菌种了，天上地下再也没有比你好的菌种了。拜托拜托，你长一个单菌落吧，我真的很想做后续实验。”

一会听到林丰粟恶狠狠的威胁他：“你真是一个没用的菌，别人的都库库长，你死活不长，你有什么用啊，就该把你扔火盆里！”

龙寒君心想，这个人类疯了。

因为喝醉了，林丰粟的手有些不稳，给平板贴封口膜时也没有将平板口完全封好。

将平板从超净台拿出，林丰粟的一滴眼泪砸到平板上，然后更多的眼泪从林丰粟眼角滑落，林丰粟终于哭了出来，“我明明都这么努力了，你为什么不肯长一下呢。你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时间精力吗？”

泪水从平板缝隙溜进去，龙寒君感到了有水淹没自己。人类这是哭了吗？我对他这么重要？我不长他居然会为我哭？天哪，这个人类居然这么爱我。

林丰粟发泻完情绪后迷迷瞪瞪的将平板放入培养箱，然后回去睡觉了。

培养箱里的龙寒君发出尖锐爆鸣声，因为封口膜没封好，有其他杂菌也附着在了培养基上。

龙寒君拼命吞噬其他杂菌，避免培养皿被污染。

为了圈占地盘，龙寒君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培养基，最后其他杂菌不敌龙寒君，全部被吞噬了。

“你们也敢跟我抢地盘，哼！”，龙寒君耀武扬威得像个皇帝，而培养基就是他打下的江山。

①歌词出自许慧欣《七月七日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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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实验失败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