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高考结束的整个暑假我都没有呆在苏州。

我告诉谢劲松要和同学出门旅游,然后一个人背着画板从苏州站出发,随意走走停停,画城市高楼,画树林夏花,画巍峨山水。

我喜欢用一只墨色的蝴蝶署名,假装“谢君玉”还在身边。

可他再也没有走出来摸着我的头发喊我谢江徵。

有时我也画人像,画小动物。

我在烟台呆了一周看海,顺便给路过的情侣画像挣一点路费,有时会有人好奇署名的意义,我会告诉他们蝴蝶代表我已逝的爱人。

他们有的唏嘘,有的惊讶,毕竟我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怎么会有爱人?

大部分时候我不会多说,只是笑着收起画笔,像个流浪者一样离开。

我猜他们会觉得我是个中二病的少年,或者是装十三的艺术家,“已逝的爱人”不过是个噱头。

我不在乎这些,毕竟只有我知道“谢君玉”存在过。

离开烟台之前我在丹桂老巷闲逛,偶然发现了家影像店,准确来说是一家文艺店。

刷绿漆的木门旁有个玻璃橱窗,摆着些上世纪的复古玩具和音乐影像碟片。我在其中看见了那艘沉没的泰坦尼克。

我驻足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进去。

“那就是个模型,里面没片子。”

在我询问过后,老板诧异地向我解释那只是他从旧货市场找来装饰店面的道具。

“不过老东西确实是老东西,十几年了,看版号是刚上映不久中影出的录像,你要是有什么情怀的话,盒子可以送你玩。”

他大方地打开橱窗,把那只氧化发黄的碟片盒子递给我,感叹道,“经典老片了。”

我没好意思白拿他的东西,临走前买了几个手作的陶瓷小猫和碟片盒子一起放进了背包。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收下这只毫无意义的空盒,或许老板那句“老东西”戳中了我心里最后一块禁地。

十几年前,陈守明和谢淑兰还如胶似漆,我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开学前我回了一趟琢漪记,从蒋婉青口中得知谢君玉回来看过我。

那时我刚坐动车到了大同看石窟,他扑了个空,临走前留下了不少东西。

我在卧室的梨木案上看见了一些宿舍神器和新衣服新鞋子,一台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甚至还有几支药膏。

练石雕木雕陶泥塑这些手部破皮是常态,谢君玉买了不少护手霜和擦伤药放在行李箱里,让蒋婉青嘱咐我记得用。

最后我在书包的夹层发现了一只折成三角的平安符,蒋婉青说这是谢君玉放假去舟山替我求的。

在谢君玉眼里,我是头一次离开家出远门的小孩,他比谁都不放心。

我看了那只黄色的小玩意儿半天,把它收进了口袋,然后在Q上给他发了句谢谢。

他大概是很忙,在五小时后才回了一句“大学加油”。

八月底,苏州城栀子花衰败,四季桂冒芽的时候,我带着一只符和一只藤编的蝴蝶骨架飞往了北京。

/

陈守明在北京工作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他具体当了什么官,生了几个姓陈的崽。

琢漪记没人提他,我也就不提。

所以当他从谢劲松那儿弄到我的手机号,来央美看我的时候,我对着他几乎对着一个陌生人。

陈守明在北京只能说站稳了脚跟,混得没有那么好。

因为我在陌生的面孔上看见了疲惫和惯性谄媚,他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里给我买了一块蛋糕一杯奶茶,然后笑着说我小时候最爱吃甜的。

我小口吃着蛋糕上的草莓,想告诉他我长大了,四五岁喜欢的东西,现在不一定喜欢了。

见我吃了蛋糕,陈守明笑弯了眼睛,尽管上了年纪,还是能看出他年轻时极具欺骗性的俊朗样貌。

他先是问我这些年怎么样?有没有收到他寄过来的文具?

他皱着眉数落谢淑兰,数落她身为一个妈妈不负责,丢下年幼的我出国过好日子。又说起他的不容易,说起北漂官场的压力和暗害。

我沉默地听着,艰难地吃完了甜到发腻的奶油蛋糕。

我认为他最后该有一个要求,否则十几年都不管我的人不可能大发善心在这跟我谈父子天伦。

果然陈守明说完后犹豫了一下,接着问我愿不愿意改姓陈。

而我听到了意料之内的问题,平静地问他我有几个弟弟妹妹。

陈守明愣了一下,缓缓告诉我他到北京再婚有了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最大的在上初一,最小的也上了小学。

我“噢”了一句,什么也没说,回宿舍的路上我拉黑了陈守明,然后刷到了谢君玉的朋友圈。

14年微信逐渐取代Q成为这一代年轻人的主要交流方式。

然而于我而言,微信就是接受学校通知的软件,Q则是接受班级文件的道具。

我很少刷朋友圈和空间,也从来没发过。

鬼使神差似的,那天我就是打开了朋友圈,然后看见了谢君玉和萧听雨的合照。

照片是浙传一场校内音乐会的散场,谢君玉买了花给女友,两人被起哄推搡着拍了一张。

一个衬衫西裤,戴上了眼镜,一个穿着翠色旗袍,羞涩腼腆。

我觉得这是真正的男才女貌,或者说他们才貌双全。

高中的感情很少能有善终,大多因为距离或是现实条件分崩离析,爱情和友情都如是。

顾亚萍毕业那年去了她父母身边的华南师范,起初我们还经常在Q上谈天,可是渐渐地她忙学生会,团委,忙着考各种证书刷履历,而我也因为高压的课程和实践陷入焦躁。

央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学生都是卓然的艺术家,我这种铁树开花八百年难遇的运气型学生得付出成倍的精力才能勉强追上。

我和顾亚萍交流的频率变低,只有八卦的时候她才给我发一发消息。

她总是掌握着一手消息。

比如潘沈榕和外国语的女孩毕业就分了手,因为女孩去了四川,潘沈榕去了福州,隔得太远也就散了。

比如不少高中情侣羡慕谢君玉和萧听雨,浙大和浙传下沙校区也就隔了半小时车程,要见面随时可以见,所以他们感情一直稳定。

她又痛心疾首说央美固然好,可我这么依赖谢君玉这个哥哥,当时去国美其实更好。

毕竟国美和浙大就隔着西湖,比浙传还近,我要是想他了,半夜淌个水就能过去。

我在手机这头发笑,笑顾亚萍想法可爱,笑自己无能为力。

我不后悔改掉志愿,因为现在光是隔着屏幕看见他和萧听雨的照片我都难过到发疯。

尽管我清楚地知道这个“哥哥”不是“我的谢君玉”,可我还是执拗地在这个世界上寻找每一寸关于他的影子。

我开始抽时间旁听中国画课程,不停地画蝴蝶画太湖石,画琢漪记的后窗竹影和断了的蕉叶。

大一暑假前夕,谢君玉打来电话问我回不回家。

我正在画室画我亘古不变的主题——蝴蝶。

窗户外的蝉鸣很烦,我左手是调色盘,右手是笔,只能用肩膀夹着手机。手忙脚乱中一滴颜料落在围裙上,凝结成发臭的色块。

我听到电话那头有女声问谢君玉这条裙子怎么样,适不适合见家长。

谢君玉似乎是捂住话筒说了句“先试试”,这才继续笑着告诉我小外婆自己酿了果酒,还买了很多龙虾,就等我们回去下锅。

我端着调色盘想了一下,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搬出了无懈可击的理由,说自己基础太差,准备报个校内班好好练习,不然在央美这种环境很难毕业。

没有一个江苏家长能在学习上做出让步,谢君玉果然不做声了。

半晌他才回了一个“好吧。”

马上下刀子,be结局可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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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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