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窟

“杨总,好久不见。”

似是被眼前人的反应取悦,贺朝笑了一声,低沉的声线很是动听。

杨文远知道自己一定在没出息地发抖,他定了定神,勉强弯起嘴角:“贺总大驾光临,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我没什么事啊。”贺朝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谢俞,直接勾过他的肩膀,抬了抬下巴:“宝贝儿,人我给你带到了,想问什么尽管问。”

谢俞强行压下想把男朋友暴揍一顿的想法,盯着杨文远,薄唇轻启:“关于那场大火,你知道多少?”

面前的青年身段笔直,模样更是极为出挑,杨文远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没有看谢俞的眼睛,失笑道:“贺总,这是什么意思?同样的问题要找不同的人来问,这是公司新开发的套话游戏么?”

杨文远整理好自己稍显凌乱的衣领,非常正经地回答:“我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七年前我父亲放火只是无心之失,该结的案结了,该抓的人也抓了,无论是法院还是监狱都有登记在册,贺总要是想查随时可以查,没必要总来我这里浪费时间。”

谢俞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杨文远说完了好一会儿,见贺朝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没听清,叹口气打算重申一遍。

“为什么不看我?”

谢俞掐断了他还没来得及起的话头。

“问话的是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杨文远明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您误会了,我……”

“第一,我只说了‘那场大火’,并没有给出任何的提示,你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地想到是七年前?”

“是这样的……”

谢俞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第二,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可又提出你父亲只是无心之失,既然这件事与你无关,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是从看管严密的法院,还是从不允许探监的监狱?”

“我……这……”

杨文远没料到这人上来就是一番质问,登时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贺朝听了全程,笑得差点没站住:“小朋友,很尖锐啊。”

“漏洞百出,自相矛盾,没什么挑战性。”谢俞没什么表情地拍开贺朝不安分的手。

如果说杨文远刚才确实非常忐忑,这会就是实打实的羞愤了。

这两人完全就是在把他当猴耍!!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装绅士,当下沉了脸:“贺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贺朝歪了歪头:“是么?我觉得你什么都明白。”

杨文远气极反笑:“我明白?我还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跑来截我的航班,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我,现在跟这打哑谜,贺总,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闲?”

贺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挑了挑眉,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放下搭在谢俞肩上的手,冷冷地开口:“之前公司大楼的机密文件,被安插了最新的记忆干扰病毒,这东西在市面上并不常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来的,也不想知道。”

“但是,”贺朝眼底的情绪又暗了几分,他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那份文件从制定到签字,都只由我一个人接手,一旦出现问题,遭殃的只会是我。”

杨文远心跳快了一些,他并未察觉自己已经跳进了贺朝的陷阱,不禁反唇相讥:“怎么着?贺总这是怀疑我?”

“如果你是贪图公司的钱,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除去一切不可能的因素,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我。”

贺朝没把杨文远的话听进去,还在有耐心地进行着分析。

他低着头,因此没注意到杨文远愈发惨白的脸色。

贺朝轻轻地问:“你猜,我在那份带病毒的文件上,发现了谁的指纹?”

杨文远猛然抬头:“你血口喷人!”

贺朝摊开手,一幅无辜的神情:“怎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血口喷人了?”

杨文远死死咬着牙,拼命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可怎么都想不到有什么被他遗漏的细节。

保安一早就被他清走,监控也全部经过处理,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人,东西藏在他那儿,谁也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

等等,公司!

杨文远双目通红,怒视着贺朝:“那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你卑鄙!!”

“杨总您可能不知道吧,我这人呢什么都有,就是没良心。”

贺朝眨了眨眼,语气非常诚恳。

“采取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我在文件袋上找到了您的指纹,可能您会说公司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碰到都有可能,但是杨总,下次害人之前麻烦动动脑子,文件袋谁都能碰,但里面的加密合约,只有董事会的人才能拿出来。”

“藏得挺深,我费了一点儿工夫才找到,”贺朝话锋一转:“至于那些叛徒,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利用一下,岂不是跟垃圾一样,半点价值都没了么?”

杨文远已经不能够思考了,耳边全是贺朝不疾不慢的声音,一字一句,刺得他心惊肉跳。

他好容易挤出四个字:“你想怎样?”

“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我可以饶你一命。”贺朝踢了踢他的鞋尖。

“七年前?贺朝,你也配跟我提七年前?”

杨文远笑起来,笑得胸腔阵痛,他不得不弯下腰,两手撑着膝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居然满是血丝。

那天天气如何,他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下了场小雨,阴沉沉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征兆。

自幼丧母,跟着酒鬼父亲长大,永远都有还不完的债,桌上只剩凉飕飕的饭。

呵,多可怜啊。

比狗还下贱。

他那个不成器的爹,没一秒不沾酒,除了睡就是赌,整天早出晚归,儿子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当那个男人挤着满脸褶子,激动地告诉他以后有好日子过的时候,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没想那个人说到做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混进了大公司做活儿。

他承认,那段时间的生活的确有所改善,安稳得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江山易改,人的本性怎么能说移就移呢。

当父亲因为被人追债而挪用公款时,他才知道,命运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他唯一的亲人双膝跪地,像条狗一样毫无尊严,苦苦哀求着眼前人给他一个机会。

那人西装革履,身形高大,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他知道,那是他父亲的上司,而跟在一旁的少年,就是那位上司的儿子。

男孩子肩膀瘦削,五官清俊好看,低调地跟在父亲身边,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对着这般场面,居然从头到尾都不为所动。

他记得,记得那少年的目光。

不带一丝情感,让人看一眼就如堕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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